莫竇脈將身上的雪猿皮衣脫下,放在了以象牙雕成的衣架上。轉過身時,右手已順手拿起了一把純銀的鉗子,把前面的火盆中的終日不滅的烈火燒得更亮。火盆旁就是一張鋪着雪猿皮的沉銀椅。椅旁的白玉瓶中盛放的便是五十年的關外白酒。他只要走兩步即可喝到一口酒。
他愛白色。
美酒佳人名馬華衣珍饈豪宅,他愛享受。對每一件事,他都非常挑剔。他追求完美,也許這就是他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他就是莫竇脈。
莫竇脈坐了下來,打了個哈欠,伸直了雙腿,在白貂皮上來回摩擦。屋裏固然溫暖,但他實在太累了,太寂寞了。
他最討厭寂寞,卻時常與寂寞做伴。人生本就是如此,你越討厭甚麼,它便跟着你。他有時希望自己是個凡人,凡人便可脫離這江湖。
「莫大俠,」一名身着玄色衣服的女子從紅木雕龍屏風緩步走了出來,約莫二十八歲的樣子,一對清澈的眸子上下不斷扇動。
此時已是子時,再是雪天,還有誰會來呢?
莫竇脈雙手已經抽出了劍。冰冷的劍影映出他的那雙寒冷的眸子。
「你是誰?」莫竇脈問道。
「在下黃金城光明左使唐貞。鄙城城主江丹鶴邀請大俠六日後一聚。」玄衣女子晗首答道。
「江丹鶴?黃金城?」莫竇脈緩緩將劍插入烏金劍鞘。心中盤想着二者。
江丹鶴,大荒王朝麾下金牌護衛,曾經除掉黑道上大梟「黑蠍子」楊偉針,「白面閻羅」歐陽無常,以及半隻腳踏入武聖級的「天下第七毒」諸葛笑。為躲避仇家,全身而退黃金城。在城中呆了五十年。繼了黃飛雲的位子。
黃金城則是屹立在流沙海的一座巨城——由金子砌成的。武林中無人不知。誰都想去,但必須誅殺武林罪人,因此為之喪命的人如過江之鯽。
去,必須去,這江丹鶴不能得罪!
莫竇脈挑了八匹千里馬,趕了五天,累死七匹,烤食了一匹。終於趕到了流沙海周圍的綠洲。
流沙海四面環繞綠洲,綠洲之上長着蜜桃,大紅棗,無花果,紅花綠樹交相輝映,地上紅花千千年不謝,伴有萬萬載不損青草。綠樹百丈,縱橫綠洲。放眼望去,儘是美麗景色。莫竇脈向東行了百步,忽見一巨潭,潭水清澈,深約十五尺,潭冰冷刺骨,譚中央
不斷有水源噴出。想必是泉眼,而這泉眼之中定有地之寒髓。莫竇脈一路上除了吃了少許干馬肉,便無其他的食物。滴水未沾!!若再不沾水,也只有死在這的命了。如今見此潭水,也沒多想,立即從腰間取下牛皮水壺,將水壺放在潭裏盛水,溫熱的手,寒冷的潭,手剛一入潭,就收了回來。涼,鑽心的涼。他人說寒水潭連火都能凍住,今日一見,遠勝傳言。依他現今實力,空手入火取物,化寒冰,都無任何障礙。卻被寒潭水逼退,莫竇脈「呵呵」一笑。掌上凝氣,施展武功「玉佛手」,
註:【武林寶典】
。
玉佛手,少林寺濁龍老僧由玄玉體之中化繁為簡的一套武功
入學者略有小成之後,雙手寒熱不侵。達至小圓滿,雙手百毒不入,而至大圓滿之境雙手金剛不壞。悟性平常之人,略有小成要五年,小圓滿需十年,大圓滿則需五十年。
悟性稍佳者,小成一年,小圓滿三年,大圓滿十年。悟性奇佳者,一點即通,無需修煉。若小成修煉超過十年,不可再修,輕則全身癱瘓,重則走火入魔,手舞足蹈,辣血沖頭,七竅生煙,五官失血而死。(不屬於正文)
這玉佛手莫竇脈修煉也有些日子了。以致小圓滿境,寒熱不侵,百毒不入。莫竇脈再次將牛皮壺放入水中,但聽「咕嘟咕嘟咕嘟」,手上全無任何感覺,過了一會兒,水打了上來。莫竇脈畢竟是肉體,手上雖不怕這寒潭水,可喝到胃裏,卻全然不同了。屆時胃裏就會起一層白霜了。莫竇脈催動內力將大部分寒氣消了,這才提起皮壺往自己嘴裏猛灌,晶瑩的水珠順着喉嚨劃了下來,在喉嚨上留下一道水痕。
莫竇脈喝了水罷,從懷中抽出一隻馬腿啃了起來。直到把馬肉剔的乾乾淨淨,只剩下一根白森森的馬骨。
吃飽喝足後,莫竇脈又向西走了二十來里路。來到了流沙海。
他站在綠洲上,不敢輕易踏上這片沙海。
這流沙海可不是能走過去的。
這流沙海之廣,就如同真正的大海一般。再加上流沙海處處是流沙。一碰就會陷下去。陷下去之後,不是被悶死就是被沙蜥蜴活吞。
險,險,險,險!
流沙海之險,險於上青天!
「這...... 這流沙海可怎麼過,竟如此之險。」莫竇脈顫聲道。
「小哥兒,敢問您是要到那黃金城中去參加江大人的三百八十八歲大壽是否?」一名頭戴蓑笠的紅鼻子老頭問道。
「笑話,」說罷,還故意笑了笑,咀角上揚,卻是皮笑肉不笑,他本來就不擅長笑,這一笑比哭還難看七分。「這是沙子,又不是水,怎可渡船?你若再無事閒來調侃我,我可要借你舌頭一用了。」
「使不得使不得,大人有所不知,在這沙子底下有地下暗河,使得沙子滾動了起來,而大人所看到的不過是浮在水上的沙子。」
「哦!那浮在水上的沙子有多厚呢?」莫竇脈問到。
「僅有一尺,」老頭答道。
「那便好了,」我不坐你那船了,游過去就是了。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這流沙海沙子雖有一尺,黏力卻極大,被黏住了,連大羅神仙都起不來了,一炷香。只需一炷香,您就下去了,那下面的蜥蜴皇可不把你吞了,在水下,再大的本領也無用。」紅鼻老頭神色惶恐的說道,在說到蜥蜴皇時,還猛咽了把口水。
「那走吧,幾塊通寶?」莫竇脈可不想命喪於此。
做大事的人都得忍,他雖然狂,卻也不為了點小錢喪命。他不大氣,也不小氣,剛好合適。大氣之人雖說豪氣滿雲天,卻千金到其手中也必散盡。小氣的人視錢財如生命,不適做大事。
老頭打量了他兩眼,「你我也算是有緣,走吧,不收你錢。」
老頭撐起船,劃了起來,手執鐵槳,雙手的青筋現了出來。莫竇脈走進船,看了看四周,船艙簡陋古舊,卻很整潔。唉,莫竇脈打起了哈欠,雙手抱劍,靠在船壁上小睡。
船劃得不快不慢,不顛不靜。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很久,大概有兩三個時辰罷!船到了,人卻沒醒。
老頭搖了搖他兩下,莫竇脈也站了起來,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卻沒睜開。就這樣,走出船艙,來到岸上。
突然,一陣風吹過來,莫竇脈醒了,被吹醒的,老頭沒把他搖醒,風卻吹醒了他。嚴格來說,是被熱醒的,那風是熱浪,吞噬了莫竇脈,包裹了他,壓榨他的身上的涼爽。
熱,熱,太熱了,熱的莫竇脈張開了咀。太陽曬得黃金地冒煙,空氣也是熱的,熱,熱,太熱了,熱的莫竇脈恨不得跳進水裏,對了,還有水,莫竇脈從腰間取下牛皮水壺,發陣陣寒氣的牛皮水壺,他的手酥了,碰到水壺的那一刻就酥了,拔下皮塞,對着頭頂灌水,爽,爽,爽,太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竇脈爽地失聲笑了起來。
只見以由黃銅,黃金,砌成的城門上書着三個大字,「黃金城」工工整整方方正正,無甚瑕疵,鮮是江丹鶴座下高手「大眼金槍」李大眼以純正鬥氣佐槍刻上去的。
旁邊兩根柱子上刻有浮雕,左邊為神龍騰九宵,右邊為鳳凰翔九天,仔細端詳,可看見鳳羽龍鱗上寫有一副對聯,卻無橫批,點重撇險,為「天下世人皆白,唯吾一人獨黑。」這幅對聯有且只有號稱「墨血紙皮筆骨」的崔大千有這種淡薄名利,看破紅塵,書法天下第一的人寫的出來。
也足以見得江丹鶴與崔大千的關係,當年有人出黃金通寶十萬又有人諾送他絕色美女,就為求他一字他卻連墨也沒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