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像是一隻鬃豹一樣在山頭飛奔。他的背上背着被打暈的鹿奈川。
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小鎮上,沒有人知道路明非是一個混血種。他的血統能給他帶來遠比人類要強大的力量,他打暈了鹿奈川,從那座拜殿裏影子一般地掠走了。他們現在正打着燈籠喊他和鹿奈川的名字,山裏的的清夜慢慢起了霧,燈籠在霧中慢慢地若隱若現。
但他們是找不到他的,人類不可能跟得上一隻混血種。
很快,路明非的雙腳落地,他停在了一個亂石堆的門口。他扒開了那疊亂石堆,裏面出現一個一人高的通道來。
路明非順着通道走了進去,沒走多久,他的腳下發出了一聲「吱」響。他點起了一旁的蠟燭,彎腰撿起了那地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布偶,捏到它的時候會發出吱呀的怪響。它好像就是通過這種設計來提醒它的擁有者:你看我還活着,你快來玩我呀。
「吱」「吱」「吱」。
路明非捏了它三下,每一次它都發出了聲音。
路明非把布偶放到了床邊。路明非的這張床擺滿了布偶和玩偶,有一些像是被咬碎一樣,棉絮像是肚子裏的腸子一樣流在外面。
路明非把鹿奈川也放到了床上。鹿奈川已經暈倒了,以混血種的臂力,她明天也不會醒來的。
路明非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裏是他的秘密基地,說是秘密基地,其實很簡單,一張茅草和木板鋪成的床,床邊放着布偶、發卡、梳子還有一些小玩具,那些都是神社的巫女朋友們送給他的禮物。還有一面鏡子,鏡子前搖曳着妖冶的燭光。
路明非看着鏡子前的自己,細眉粉黛,一顰一笑都是個美人。他是非常善於「演」和「艷」的人,他好像天生就有這樣的天賦,他可以像扮演風華絕代的妖姬一樣扮演自己。
路明非脫下了身上的巫女服,巫女服下是他顯得有些寬大的骨架。他用手擦掉了臉上的淡妝,接着,他收回了那嫵媚眾生的笑容。他不苟一笑地看着那面鏡子。
這個時候,他才終於顯露出他真正的樣子——他是一個男孩子,只是有稍許的清秀。當他不笑的時候,有某種兇狠爬上他的眼角。
「連你也要離開我嗎,川。」他自言自語地說,「哥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現在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你知道嗎,川?其實我小時候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一個哥哥陪着我。我和哥哥在很小的時候就生活在這裏,在山上的這座小鎮。我們知道我們是被收養的,我們的養父對我們不好,只有每年那個男人來給他一年的撫養費的時候才會對我們有一點笑容。我們小時候經常以為這座小鎮就是世界的全部,其實直到今天我還是這麼以為的,你跟我說『東京』,我其實聽不懂,我不知道哪裏是東京,山上的東面難道不是東京嗎?好像不是,東京好像是一個非常非常大的地方,有一百個山上那麼大。我還聽那些來山上的遊客說過神宮,說過秋葉原,說過天空樹,但是這些我都聽不懂,我其實很害怕,我知道世界不止山上的這麼點,可是我的世界只有這麼點。」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繼續說道:「在我小的時候,哥哥和我吃不飽飯,就去神社裏偷遊客的貢品。那個時候我們偷偷躲在神社的雜間,還因為晚上吃到了好吃的東西而開心。」
他繼續木偶一樣地說着:「但是,有一次我們被神社的宮司發現了,哥哥就說是他一個人偷了貢品,最後他被宮司吊掛在樹上懲罰。我想救他,可是我沒有辦法。」
「後來,他靠自己掙脫了繩子,他的手指變成了小刀,小刀很輕易地就割掉了繩子。我那時候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我的哥哥好厲害,他一個人從那個宮司的魔爪里逃出來了。但是,那天晚上,那個男人來了,那不是他一年過來固定給我們培養費的日子,但是他來了。他不僅來了,還帶走了哥哥,從那一天起,這座山上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好像被遺忘了。」
「其實我假扮成巫女是為了向神明許願。」路明非抬了抬頭,好像那裏有他的神明,「我在每年的大典上都會跟神明禱告,祈求他可以把我帶走,或者把我的哥哥帶回來。可是,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它不僅沒有實現我的願望,它甚至……還要帶走你。你也要像哥哥一樣離開我,你也要像哥哥一樣,永遠,永遠,不再回來。」
說到最後,路明非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癲狂,血紅色漫上了他的眼睛。在鏡子之中,他的手長出了鋒利的獠牙,他的牙齒像是尖銳的刺刀。
他來到了鹿奈川的身邊,他的利爪撫摸着鹿奈川雪白的膚體,他說:「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好嗎,川?」
「我不會再允許,任何人,離開我身邊。」
「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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