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跟封適之說要把梁森的事說出去。
微微笑着瞧他許久,封適之憋着一口氣終於艱難的咽下去,反過來勸我稍安勿躁一般壓着兩隻手,好不容易輕輕搭在我肩膀上,他又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翻個白眼。
「梁森一旦知道這件事情,你欺瞞在先這是其一,其二你還找理由看管他的家人,這不逼人造反麼?好事都辦成壞事了!」
「哪裏有壞事?」我依舊是笑說。
封適之瞪大了眼,嘖一聲都快當我是聽不懂話了,恨不得打手語:「還不明顯嗎!綁架啊!秦柯現在在老宅,梁河和沅沅在郊外莊園裏,里里外外看守的都是咱們的人啊。」
「誰綁架了,他隨時可以接走他的家人,還是我讓他去的,沅沅自己不願意回家而已,至於那些看守,你來之前不都是梁森調遣,哪個跟他沒點交情?再說了,梁森不也是咱自家人嘛,那些兄弟說不準跟梁森比跟我還親呢。」我揚了揚下巴讓封適之看他自己手機。
他估計覺得我說的真挺有道理,又狐疑的瞥了眼手機界面,確實,從監控視角來看,守在場館裏的每個都是熟臉,跟着孩子一塊嬉笑打鬧無不快活,誰家綁架是這樣的呢。
我笑笑伸手倚在欄杆上:「梁森手鬆,底下這些人原先在紀檳那邊連個笑臉都沒有,一來咱們這邊個個都像插了翅膀,恨不得飛起來,後來雖說梁森是放假了、這些人開始歸你管,但你自己有親信,不大用得着他們,他們自然還覺得自己歸屬梁森麾下,所以梁森要是想把孩子帶走,再容易不過,而我為什麼要把河河和沅沅帶來,也是師出有名啊,梁森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馬來遭人暗殺,那是帶了傷回來的,至於柯柯,她回到自己崗位上,身邊不也都是自己親信麼,我綁誰了?咋呼咋呼威廉得了。」
「合着你跟威廉是胡鬧玩樂呢?個個說的那麼輕鬆,你有本事讓威廉第二天也暴斃呢?」封適之翻我個白眼,轉頭又拉我去沙發那邊坐下,拿起上頭的毯子讓我披着。
我讓他的話整笑了,雖說是有這個心思,但大局為重嘛,現在確實是太早了,我隨手搶了封適之手裏剛倒的熱茶一飲而盡,心滿意足又盤着腿往沙發上一靠輕笑笑:「他要是死的太容易了,怎麼能顯示出來我是個毒婦呢,那不白被他罵了?」
「那你還想怎樣?」封適之一面說着,一面又把我的腳抽出來捂在手心。
跟他說不冷從來不管用,我聳聳肩乾脆也就隨他去了,瞧見桌上放着瓜果點心,一面吃一面也考慮了點別的問題:「你說,威廉有多少錢呢?他那公司又值多少錢。」
「他……大部分資產都在國外,投行、交通運輸、房地產、銀行、種植園,安保公司之類的,他自己手裏大概有七八千億吧,公司賺的錢是不少,一年出個兩千億,但花銷也大啊,瑪笪一年問他要的錢就不少,他自己又挺樂意做慈善,手底下那些各種各樣的公益項目不算,還給些工作室投資呢,數目都不少,所以一年也就剩個幾百億。」封適之想了想說。
「那他還挺有錢的。」我伸手剝了個香蕉邊吃邊說,眼瞅着封適之眯着眼無語的歪頭看我。
「姑奶奶,那不廢話麼!他比咱有錢多了,你才兩千億,還為高家造了小四分之一!你還想繼承他遺產不成?那你不該殺梁韻啊,他不早就立了遺囑了嘛,等他和梁韻過世他的財產都是你和死狐狸精的。」
「我對他的財產沒興趣……」無奈的瞥了封適之一眼,我又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我是想說最主要的是,他應該也挺有權的。咱國內就算了,你說,就這樣出錢大方都能當搖錢樹的人,國外尤其是瑪笪的公家得多喜歡他呀?他要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得多少人氣急敗壞,過來查呢,那得有什麼樣的辦法才能交代了這些人,讓他們放棄威廉。」
「除非……威廉死後他們瓜分了那筆財產?」
我搖搖頭,想來如果真的這樣,那場面絕對很血腥:「誰分的多誰分的少也是大麻煩,而且,本來是咱們的東西,又怎麼可能輕易送出去呢?威廉立過遺囑,法律意義上他也有兒子,那個孩子就叫江以南,所以就算威廉取消遺囑不給我了,錢也在現在的南行身上,可如果南行活不了多久了,甚至比威廉還短命,那跑去立遺囑也是浪費時間你說不是?」
「可南行不至於命短到那個地步吧?他不是做完手術了麼,現在身體指標也都正常。」封適之瞧着我的樣子越發覺得古怪,怎麼琢磨都是個坑,我還滿臉堆笑着要他猜,他沒一會兒就氣不過,照着我腳心就使勁兒摁了一下:「你這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呢!我上班還得給你解啞謎,什麼時候了你就不要再逗我玩了好不好姑奶奶?」
我吃痛都抱不回腳來,頓時氣鼓鼓的,卻也不得不接着說下去:「我是想這一個月里,最好在我生日之前就趕緊讓威廉和梁森父子相認呢,這樣威廉可不就後繼有人了?梁森只要照着威廉從前的路,各處塞點好處,不說旁的,瑪笪就一定會助威廉安穩的把財產轉給梁森,就算威廉犯罪的事實公之於眾也無所謂,威廉和梁韻根本就沒有結婚證,很久之前威廉就把所有財產都轉到梁韻名下了,梁森是繼承他母親的遺產,再合理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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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父死子繼皆大歡喜,但你總不能還指望着梁森這麼喜歡你、你都悄悄摸摸的把他親媽滅了他還帶着那筆財產好好當你哥吧?縱使他親爹媽是威廉和梁韻呢?到底他沒死心,三十歲了,好不容易找到,卻是天崩地裂,而且一小半的活還是他親自乾的。」
封適之毫不吝嗇的給我展現了一波陰陽怪氣的最高境界,最後恨鐵不成鋼的掐了把我的臉,用剛抓過我腳的手掐我的臉!
「梁森知道我們那麼多事,你就光想着好了不怕他為了父母背叛咱們!」
「封適之你剛抓了腳別碰我啊啊啊啊!」
親愛的小封同志低頭看了眼我的腳,朝着腳背又是一巴掌:「姑奶奶這是你的腳!你自己身體你嫌棄什麼?」
「那你怎麼不上了廁所直接吃飯呢!都是你自己造出來的還嫌棄?」
「這是一回事兒嘛!」
「這怎麼不是一回事兒呢!」
我總算還是把我的腳拔出來,趁他沒回過神兒來一下塞進了自己長裙里,總不能再來扒我裙子吧?
我清了清嗓子,把白眼給他翻回去才接着說:「我是那麼衝動的人嘛,我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啊!我又不能關沅沅和河河一輩子,梁森也是自由的,威廉總能找到機會把孩子們都帶在身邊,讓他添油加醋的說一番,倒不如我自己放出消息去,讓梁森起初覺得莫名其妙,後續順藤摸瓜查出來是我在給他機會自己選擇,我如果真的僅憑這點籌碼逼威廉去死,就算他真的死了,也會牽扯上咱們家的,他自己承認了是咱們家後嗣,他的財產咱家人肯定不會放手,就算有南行這個義子又怎樣?他到底不是親生的,到時候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倒不如讓梁森回去。」
「再說,他身世的秘密依舊不僅我一個人知道,我爸媽臨行前把這個消息留給我,可他們當初控制着梁森的人生軌跡讓他走到我身邊,這中間經手了多少人?就算我能瞞着梁森,二叔小叔那邊遲早要知道消息,你說,他們要是知道我身邊有這樣一個禍患,縱使威廉那時候可能已經死了,他們會怎麼做?」
封適之都無需想,頓時五官都皺成一團:「那只怕梁森一家子都活不成了吧……」
「家裏話說得好,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可我給梁森多少東西都不能換他的命啊,何況他本來該有更好的生活,他是我親哥,他還救過我,我絕不能恩將仇報,那我就不得不考慮後續的問題了,他若只是梁森,傅家就是掌握他的生殺大權,可他如果是繼承了威廉和梁韻財產的傅家後嗣,二叔和小叔又當如何?」
「那肯定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封適之嘆了口氣,想了許久也還是覺得不妥:「可是這樣主動權就都在梁森,我們沒有半點退路,我是相信他對你好,可你再怎麼樣也只是他的妹妹,我們的對立面是他一家子啊。」
「這種要命的復仇,本身就是一場豪賭,我手中怎麼會放走所有的籌碼,是啊,梁森知道我那麼多秘密,一旦反水,不說別人,我第一個獻祭,可是我想做的事、能有幾個是我親自動手?」
封適之抬頭看了看我,想來這種內鬥是最磨人的了,你捏着我一根骨頭,我就掐着你的血管,誰動半分,到最後就是個兩敗俱傷的下場,最可怕的是,對面這個人偏偏是你根本捨不得傷害的。
「人能跑,案底跑不了,他有多了解我,我就多了解他,所以我不怕他走。」我使勁往下咽了咽說:「而且我告訴他,自然也有我的好處,我想看看對於威廉,到底是一個對他極有敵意的陌生人還是一個失蹤離家二十九年、哭着喊着尋找父母的兒子更加親近……」
我抬不起頭來了,我無法想,這樣的話說出口是有多讓人失望,到底梁森還沒有背叛我,我卻早已為了無法預知的事情把未來算的這麼狠了,雖說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真的這麼做了,就是覺得良心不安。
其實我的哥哥們無論是哪個、都對我很好,都曾是人心安處,可惜從寫哥起,我已經有了一塊心病了,我沒有辦法再徹底的相信任何人,我也有太多自己要保護的東西啊。
封適之不知是從哪一句話變了心性,我以為他作為掌事、聽着我這些話把自己代入梁森,更多會是失望的,偏他只有憐憫,就像梁森曾對我說的憐憫一樣,他坐的近了點,伸手蹭了蹭我的臉,那會兒才發覺自己又哭了,連忙躲着他趴到沙發邊上擦乾淨。
許久身後傳來封適之無奈的聲音:「我不攔着你,我只是覺得兵行此處,是不是有點太急、太陡了?其餘的我們完全沒有準備。」
我苦笑笑,此刻還真沒一點後悔:「人嘛,總要逼自己一把,我想了那麼多計策,其實都沒有一個合適安穩鬥倒威廉的,後來我也就明白了,我才多大,他混了多少年啊?我怎麼可能穩穩噹噹的鬥倒他?總要犧牲點什麼的,否則等我通曉人情世故,我只怕他都壽終正寢了,哪還有報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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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不要人幫你?你都是禍到臨頭了才告訴我,其他人就更不必說。」
「我不指望誰能幫我,要是誰提前知道了,只怕八成想法都是勸我放下吧?」我用力吸了一口氣,不至於被哽咽逼到窒息,而後接着是笑:「可是我憑什麼放下呢?在這個世界上,我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所以如果威廉只是傷了我什麼,我通通可以原諒他,但對我好的,我永遠都記在心裏,他們當中又有幾個是折在威廉手裏呢?寫哥,老傅,甚至我哥哥也因為被威廉算計、失去與陳伊寧的親事頹廢了許久,江以南跟他在一塊十幾年成天不是挨打就是挨罵,高辛辭也被牽連,跑去馬來那種地方避難三年,我沒有辦法替他們原諒,我就是小氣,之之,我是難過,我是想哭,但我不後悔,我只是捨不得,這是第二個了。」
「什麼?」
我回頭看着封適之,認認真真一字一頓道:「我失去了第二個、不為什麼利益糾葛,乾乾淨淨的把我放在心上,心甘情願為我付出一切去愛我的人,我和梁森註定背道而馳了,可笑我從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刻起,我滿心就只有放棄他這一個想法,只要沒有見到他,我連愧疚都是微乎其微的,我把所有的情分都當做籌碼擺在利益的天平上,拿一些他或許根本不想要的東西填補了,我就覺得我是不欠他的了,這樣的冷淡讓我自己都擔心、憂懼。」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也付出、得到過愛,但是愛這種含糊不清的東西,為什麼也能收放自如呢?想要的時候一窩蜂的擠上來,不要的時候就像關閘,咔吧一下,什麼都不見了,是心疼也沒有了,寬容也沒有了,就那麼黑乎乎的一片,拿個篩子都篩不出一點來過的痕跡。」
封適之終於還是湊過來把我緊緊摟在懷裏:「你是心裏想的事,裝的人太多了,沒有冷淡,沒有自私,有的只是權衡利弊而已……」
「你會為了我、心甘情願去死嗎?做那無法預知未來的第三個人。」我壓低了聲音問。
晚風拂過,也送來他在我耳邊留下的:「我會。」
「我也能給你想要的、溢出來的愛。」
喜歡和仇人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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