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賊 第七節冰糖葫蘆

    歐陽修慢慢的在街上晃悠着；依舊是那身白色的長衫，懶散的表情，只不過兩條眉毛此際卻是微微皺起，似乎有些什麼心事。

    「真是沒天理！老子練了這許多年功夫就只那麼一丁點兒威力？」歐陽修憤憤地想。

    從早上開始，這種不滿的情緒就一直充斥着歐陽修的大腦。原本以為練到本門神功「萬心歸一」的境界，自己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把了！可哪知——

    「媽的！李拔那丫的力氣可也太大了吧？！竟然能單手舉起近千斤的石獅子！根本就是個怪物！」憶起日前開山鼠面不改色的表演那手絕活，歐陽修不禁又嫉又氣！當時自己還正為片刻前卯足了力氣抱起那千斤的大傢伙洋洋得意，卻馬上就被那傻大個的表現徹底的蓋過了風采！

    「真是個混蛋！」歐陽修心裏再次破口大罵，但這回的對象卻換成了某個招人嫌的臭老頭兒，「什麼破功夫？還絕世神功呢！我呸！害得老子白白浪費七年的大好時光！還好意思讓我幫他找什麼『開天斧』？！切！」心裏一邊罵着，他的右手卻不經意的掠過對面而來的一名衣着華貴肥頭大耳之徒的衣袖，摸出個沉甸甸的錢袋,隨手又塞在了旁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懷中；左手更是不得清閒，五指伸縮間，無數擦肩過客懷裏的牛黃馬寶便統統換了主人，譬如：一柄精緻的牙梳跑到了某個老和尚懷裏；一位粉面朱唇的貴公子錦袍之內竟莫名其妙的多了雙腥臭的破襪子；路邊兒乞丐手中的破碗驀地一沉，卻發現裏面「長」出個十兩重的元寶……以至歐陽修擠過的人群中不時地發出莫名的驚叫。

    「呵呵，不過，本少爺的這手功夫倒是確有長進！」如此胡搞一番，歐陽修的心情總算愉快了起來，於是又假模假樣的搖頭嘆息了一番：「唉！都是些個俗人！不就是點兒黃白之物嗎？何至於此呢？」讓人乍一聽，可能覺得這丫已經有了「世人皆醉，我獨醒」的覺悟。

    「小少爺！您還沒給錢哪！」一個諂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少爺我看起來有這么小嗎？」歐陽修看了看手中不知什麼時候操起來的一大串冰糖葫蘆，心下再次着惱，「自己何時也如那丫頭般的喜歡上這一口兒了？」一邊想着，一邊卻大口的咬下了一個掛糖的山楂，鼓着腮幫子大嚼起來；似乎早就忘了自己這般模樣哪裏還像一個大人？

    「小少爺，再嘗嘗這軟棗的！外脆內軟，保您合口！」小販兒殷勤的招呼着生意。

    又一個『小』字？歐陽修越發不痛快了，方才「均貧富」時帶來的愉快心情眼看也飛到了爪哇國里；但他還是順手接過了小販兒遞來的東西，狠狠的一口咬去。

    「真的不錯！」歐陽修不得不承認這點事實。雖然歐陽修一直以大人自居，而且最恨別人說他「小」字，但少年人熱愛甜食的天性卻改變不了，自從上回吃了小強那丫頭買來的冰糖葫蘆之後，他就深深的愛上了這一口兒；現在嘴裏的貨色吃來既然如此香甜，也只好——

    歐陽修飛快的動了一下手腕；方才那小販兒叫出第一聲「小」字時，從他褡褳里溜出來的幾錢碎銀子又悄悄的回到了原處。

    「老闆！少爺我可是「大人」了！您就別再提那『小』字！成嗎？」歐陽修一邊嘟囔着提着意見，一邊把右手隨便晃了幾下；一個繡着ju花還香噴噴的精緻荷包，變戲法兒似的出現在他的手裏。

    「多少銀子？」

    「三個山楂的，五個軟棗的，嗯——您給九個銅板得了！少爺！」小販兒點頭哈腰的應道，還特別在後面強調了一聲「少爺」以示改正錯誤，心裏卻想：「每個半大的毛孩子，都認為自己是個大人了——富人家的公子哥兒，看來也是一樣！」

    「九個銅板？」歐陽修翻了翻剛「變」來的荷包，「哦？就只有一錠金子！得了，都賞了你吧！」一邊說着，一邊掏出那錠足有十兩重的金元寶塞到小販兒手中。

    「唉喲！我的爺爺誒！」小販兒的雙手被那一大錠金子壓得往下一沉，整個人都差點兒跟着一頭栽到地上，「這——這——都是給我的？」小販兒的聲音聽起來一斷一續，像是被誰卡住了脖子——其實，任誰碰到這樣的美事兒都會如此這般；要知道，像他這種小販兒，起早貪黑的辛辛苦苦幹上一整年，興許也攢不夠一兩金子！而現在可是整整的十兩啊！小販兒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原來不是在做夢！真是天將橫財啊！他覺得自己都開始結結巴巴了，「大——大爺，這些，現在都——都是您的了！」一邊說着，那小販兒飛快的將插滿冰糖葫蘆的草靶子往某個「散財童子」懷裏一塞，便跑沒了人影——要是那敗家子兒反悔了咋辦？這一架子的冰糖葫蘆也值不到一兩銀子啊！

    「這人怎麼跑掉了？」歐陽修抱着一大匝冰糖葫蘆不滿的嘟囔着：「也太沒敬業精神了吧！怎麼着也得先把貨賣光再走啊！現在咋辦？莫不成讓我一個人全都給吃了？」一邊嘟囔着，歐陽修順手摘下了其中最大的一串兒掛糖山楂，老實不客氣地往嘴裏塞去。

    「小哥哥！我——我想——」

    歐陽修正嚼的起勁兒，一個怯怯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小哥哥？『小』？是誰又在犯老子的忌諱？」歐陽修一邊鼓着腮幫子，一邊狠狠地扭頭向那「聲音」瞪去。

    站在他旁邊怯怯聲音的主人，赫然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只見這小姑娘生的芊芊弱弱，體態嬌小；身高不到歐陽修的鼻尖兒，「寬窄」更頂不了歐陽修的一半兒，整個人兒猶如粉雕玉琢的一般可愛；但身上卻套了件窄袖束腰的米黃勁裝，米黃的武士褲，再下是一雙黃銅包尖兒的鹿皮淺靴；一柄長劍對於她嬌小的身材來說實在是過於「巨大」，所以沒有像別人那樣懸在腰間，而是緊緊地縛在背後，只留下尺把長的紅色劍穗懸在劍柄上一晃一晃，宛如她那一頭長髮上綴着的頭飾。

    在那小姑娘的身邊，還站着一位「大」姑娘。這裏強調這個「大」字卻不是沒有原因；因為這位「大」姑娘真的是很大誒！不是說她的年紀，而是說她的身材！起碼在歐陽修的眼中，這位姑娘的身材卻實稱得上個「大」字了！首先，是她的身量：在歐陽修以前的認識里，女人通常都要比男人稍矮几分；可這位姑娘卻並沒理會歐陽修以前的那種認識，她的個子是如此的「高聳」，幾乎比歐陽修高出半個頭，以至歐陽修都要仰起臉來，才能看清她的面容！至於前面提到的那個「聳」字，嘿嘿，那是因為她的身材真是曲線優美，凸凹有致；之前歐陽修以為自己「撿到的」苯丫頭小強已經算是個「小乳牛」了，可再比比這位，歐陽修就只好替那可憐的小強長嘆一聲！這位姑娘身上也雖然也穿着和同伴一模一樣的米黃勁裝，但包着她這般魔鬼的身材，卻顯得格外誘人。至於她的面容嗎？在如此「霸道」的身材魅力下，有哪個正常的男人還會理會那麼多呢？

    但歐陽修倒是一本正經的把她的面容瞧了個清楚（畢竟他還沒長到易於衝動的年紀嘛！呵呵）。也正因為看清了那張美艷的面龐，歐陽修才會微微的一楞——原來方才那個繡着ju花香噴噴的荷包，就是從她身上摸來的！

    「嗯？不會是找來算帳的吧？」歐陽修心虛的瞟了那個「大美人」一眼，稍稍有些緊張——賊畢竟是賊，雖然歐陽修一直對自己的手法充滿信心，可「做賊心虛」一說可是整整流傳了數萬年之久！

    「小——大哥哥，」小美人兒又怯怯的叫了一聲，但這回卻不知怎的稍稍改了稱呼，「我——我買兩串兒冰糖葫蘆兒。」說完這話，她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勇氣；小臉馬上變得通紅，但一雙大眼睛卻緊緊盯着歐陽修手中的冰糖葫蘆，撲閃撲閃的，看來着實饞得不輕。

    「大哥哥？」聞言，歐陽修的心情馬上舒暢起來，甚至覺得這小美人看起來竟是如此的親切，「嗯！有前途，這小妹妹的嘴巴還是蠻甜的！」既然這樣想着，歐陽修馬上從草靶子上摘下了六七串兒最大的冰糖葫蘆兒，笑眯眯的遞了過去。

    「兩串兒，我——我只買兩串兒！」看見這麼多冰糖葫蘆兒同時出現在自己面前，小美人兒撲閃的大眼睛裏微微一亮；可在偏頭偷看了旁邊的大美人一眼之後，卻又露出惋惜的眼神兒，使勁的擺着雙手拒絕道。

    「沒關係！這是大哥哥送你的！」歐陽修臉上的笑意更甚——頭一次有人主動叫自己「大」哥哥誒！他甚至「頓悟」出狗狗為什麼會搖尾巴了；因為，現在他也有一種類似的衝動。

    「可是——」小美人兒再次偷看了旁邊的大美人一眼，微微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伸手。

    「拿着！拿着！甭跟哥哥客氣！」歐陽修依舊熱情不減，一把抓過小美人的手兒，順便將那六七串兒冰糖葫蘆兒強塞了過去，接着又狠狠地「叮」了一眼那旁邊的大美人兒，嘴角兒幾乎咧到了耳際。

    「該死！」

    正當歐陽修在為「這小美人兒的一雙柔夷竟比小強的還要水嫩！」「那大美人的胸脯還真是偉大」發出感嘆時，一聲低低的輕叱驀地在他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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