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賊 第八節峨嵋飄飄

    「該死！」

    隨着低低的一聲輕叱出口，莫飄飄覺得這幾天來自己積蓄所有怒氣都將得到宣洩。「師傅說的真是對極了！習武本就和修真同樣道理，都應該遠離繁華，潛心靜氣，這才是為武道的正途！」穆飄飄忖道，「可現在呢？」一念及此，她心中不由得再次升起一股抑鬱之氣。要不是這屆兩年一次的品劍大會難得的將有武當少林兩派高手參與其中，她才不會下山來湊這個熱鬧呢！即使師傅命令也不行！但師傅似乎也從沒在這種事上命令過自己。

    看看，只才下山不到半月的功夫；自己都看到了什麼？

    先是一貫樸素的師叔竟然每天都是飯局應酬，全然不見了在山上時的道骨仙風，變得似乎更像個市儈之徒。接下來，一向莊重，和自己並稱「峨嵋雙姝」的師姐競被那個唐家二公子哄的暈頭轉向，跟人家好的蜜裏調油，甚至連每天的功課都變得隔三差五。

    想起那個唐家二公子，莫飄飄心裏更加不快。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傢伙背對着師姐偷偷窺向自己身體的目光；那目光如此的下作，齷齪，以至讓她每每都有拔劍劈將過去的衝動！「男人！男人？這到底是種什麼動物？」莫飄飄心裏近來總會冒起這樣一個問題。這次下山以來，猶如那個唐二公子般的目光，無數次的從見過她的男人眼中冒出。這些人，有的是店伙小二兒，有的是別的門派的所謂「師兄師弟」,甚至更有些還是被自己稱為「師伯師叔」的前輩高人！每每看到這樣的目光，她除了覺得「羞惱」外，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恨意！

    她恨！

    當年，母親嚼舌自盡於她面前時，那個禽獸不如的兇手眼中所流露出的也是這般目光！

    而現在，正又有一道目光赤裸裸的盯在自己身上；雖然這目光里的意味似乎稍稍有那麼一點兒不同，但卻更加的肆無忌憚，不可饒恕！

    「該死！」

    莫飄飄把一隻右手緊緊按在了劍柄上，鳳目中殺機迸現！

    歐陽修覺得自己忽然被一股凌厲的殺氣緊緊鎖住！就好像被一條水蛇盯住的青蛙一樣！這種感覺實在糟糕透頂，使他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可這並不表示歐陽修已經害怕了；至於那「拔腿就跑」的想法，也僅僅是因為某個臭老頭兒七年諄諄的教誨所致；在那個臭老頭兒的教誨中，既然作為一名「光榮」的賊子，就應該有着隨時撒丫子開溜的覺悟！

    「記住！你不是大俠！更不是英雄！你只是一個小賊！如果現場出現了哪怕一絲血跡，不管是你的或是別人的，都將是絕對的失敗！」

    歐陽修記得，這話是那個臭老頭兒一開始傳授自己所謂的「絕世神功」時，就交待過的。當時，那老頭兒說的嚴肅異常；也正因為如此，這句話才沒淹沒在他以後一籮筐一籮筐的廢話之中。不過現在想來，歐陽修倒認為這樣的解釋倒比較合理：其實是因為那所謂的「絕世神功」太沒搞頭；真的事到臨頭，當然是撒丫子走人為妙！這可能是那個臭老頭兒當年騙自己練功時預先留好的退路！雖然這樣認為，但歐陽修現在還是情不自禁的做好了腳底抹油的打算——沒辦法，存在了七年的認識，已經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本能。

    莫飄飄的右手依舊緊緊地按在劍柄上，既沒有繼續拔劍，也沒有稍稍放鬆下來。在她的心中有一種莫名奇妙的預感：面前的這個少年似乎是一條滑溜的泥鰍；雖然沒什麼危險，但卻能隨時從自己指縫裏溜走。

    「莫非，自己剛才真是看走眼了？」莫飄飄心中暗忖，這少年既然不像是有武功在身的模樣，卻又為何會給自己如此奇怪的感覺呢？本來，莫飄飄一直堅信，即便是同輩武者之中的一流好手，也絕對逃不過自己的「殘魂一劍」！這是一種直覺！不是女人的直覺，而是一名殺手的直覺！一名無數次徘徊於生死之間的殺手的直覺。緊緊盯着對手的反應，莫飄飄稍稍把按在劍柄上的右手微微的放鬆了些；不要誤會這是一種「友好」的動作——峨嵋的「殘魂一劍」講究的是出劍的角度，靠的是手腕兒的靈活；莫飄飄這微微的「一松」其實卻正是攻擊的前兆！在她眼中：此刻的對手左肩微微掀起，右腿繃緊，正偷偷的把自身的重心移向一邊；顯然是想利用小師妹來擋住自己的去路，以便隨時開溜！

    歐陽修現在覺得更加難受！眼前這大美人兒可真不是吃素的！自己剛想改變一下位置，以便腳底抹油的時候能夠容易一些；可對方無形的殺氣馬上就又凜冽了幾分。「高！」歐陽修心中不猶的暗贊了一聲，可同時也被激起了漫天豪氣！「嘿嘿，想把老子留住？可也不是這般容易！」一邊想着，歐陽修緩緩的放鬆了身體，同時嘴角兒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搞什麼鬼？」看着對面那小子一張討厭的臉上竟慢慢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莫飄飄的心裏也微微疑惑起來。其實，在她輕叱一聲右手按劍伊始，並不曾料到會產生如此的局面。她只是想宣洩一下自己心中的抑鬱之情，同時也狠狠地嚇唬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在她的預計中，這個無聊的輕薄少年應該會被嚇得面無人色，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此也算是對他向小師妹毛手毛腳，對自己色迷迷的合理懲罰。可誰曾料到，自己這股能令大多數武林高手都顧忌幾分的蕭瑟殺氣，竟絲毫沒讓對面那個浪蕩少年稍改顏色，甚至——現在，那傢伙的臉上競露出了這種古怪的笑意！「他在笑什麼？難道在笑我？！他為什麼要笑？難道是胸有成竹？」莫飄飄既然這樣想着，全身的殺氣驀的更盛！而那殺氣的性質也由方才的「凌厲」，變得「陰森淡漠」！這回，就連周圍匆匆而過的路人也能漸漸感覺到此處的異樣氣氛，本能的趨避開來；只是片刻工夫，方才還比肩接踵的人群，竟給歐莫二人騰出了一塊橢圓形的空地……

    夾在莫飄飄和歐陽修之間的那個小美人兒這回也開始發愣了！雖然從剛才開始她就隱隱的覺得有些古怪，但卻又說不出到底為了什麼。她的名字叫做藍穗兒，和峨眉山上大多數的弟子一樣，她也是一名孤兒。不過，她卻非常幸運的有着另外一重身份——峨嵋派掌門人素清師太的俗家侄女；也正因為這層關係，使她在五年前成了當今峨嵋掌門的關門弟子，也終於能夠修習峨嵋一派的至高武學。不過，由於近年來素清師太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之中，所以教她練功的事情幾乎都是由這位武藝高強的二師姐代勞。在藍穗兒眼中，這位冷冰冰的二師姐其實就是自己的師傅。

    現在，雖然藍穗兒武藝低微，可她依然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這位二師姐周身散發着陰森的殺氣；而這殺氣的對象，赫然就是自己身前這個遞過來一大扎冰糖葫蘆兒，滿面微笑的「大哥哥」！

    「為什麼？」藍穗兒不明白，「這個『大哥哥』看起來很是親切啊！」

    在她的感覺里：這個一臉和氣，正遞過來一大扎冰糖葫蘆兒的大哥哥，可要比整天面若寒霜冷冷冰冰的二師姐親近了許多！甚至那個出手大方給自己買了無數零食的「唐師兄」，也比不上他！因為，這位「大哥哥」給人的感覺，就跟當初自己還沒上山時，住在附近城隍廟裏的那個「四狗子」哥哥一模一樣；那個「四狗子」哥哥也會露出這樣的微笑；雖然他更喜歡時不時地偷偷的在自己的頭上放上一兩條毛蟲，惹得自己哇哇大哭；但當那次宋員外家的大狼狗撲過來的時候，他卻奮不顧身的擋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他似乎也不喜歡自己叫他「小哥哥」……

    藍穗兒靜靜的站着，默默的念着，不覺間竟想得痴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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