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禮:糟糕,我變成了大唐忠臣 第十九章 述律

    李絳瓔早說過,為螢勾診治這離魂之症最後不是要為螢勾除去阿姐的魂魄,而是要使阿姐的魂魄與螢勾的合為一體,這定然會影響到螢勾本來的脾氣,看螢勾而今這殺機凜然的一瞥,只怕是她已經察覺到了。

    螢勾未必就會喜歡與阿姐重新歸為一體,無論誰的意識作為主導都是一樣。他依稀記得當年螢勾讓出這身體來就是因為不喜阿姐的種種做派和如今這女童的身形,現下定然也不願意讓阿姐影響自己分毫。

    李絳瓔臉上卻無半分懼色,她道:「屍祖應當也知道,你與阿姐本就是一個人。」

    「可我想她死。」螢勾冷冷道。

    「那屍祖也活不長。」李絳瓔道。「此症發之初,降臣屍祖未必就不曾與你說過有合二為一的法子,然而那時你不願意,而今便與阿姐誰也奈何不了誰成了掎角之勢,若是細細說來的話,你與阿姐的魂魄算是一陰一陽,孤陰不長孤陽不生,若是除了阿姐,你的殺氣不受控制時自己便能從內而外將你瓦解。」

    她說得不客氣,情態倒是十分誠懇。

    「難道屍祖追求長生之法,不是想要與常人一般的生活麼?阿姐便是重歸你的掌控之中也不會讓你再做出什麼有辱屍祖體面的事情來,你的身體更可以如常人一般成長,自此再活一回。」

    「這不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莫要被一時偏激所蒙蔽。」

    螢勾似是信了幾分,殺氣卻沒有淡。

    她又問李存禮道:「你當日便知道耶律質舞的法子不能長久,卻依舊叫我去?」

    李存禮也不見懼色。

    「是,但存禮的確只知漠北奧姑有這等本事,並不知屍祖的一體雙魂不是外邪附體。」

    螢勾現在帶些小孩子的心性,也算是好騙得很。

    須知她當日找來的時候,侯卿早和李星雲攪在一處。他又如何能放心給螢勾指一條不留後患的路來?若是螢勾成了氣候也做李星雲的馬前卒可不是什麼美事。

    而且他與螢勾之間,可還有一條巴也的命橫着。

    螢勾從李存禮臉上沒看出端倪來,只好暫且放過這一茬。

    「照這麼說,你當真能治好我。」她問李絳瓔道。「那為何還要等?」

    李絳瓔含笑提醒一句:「因為我們現在正在江陵府,而不是已到金陵府。」

    「你信不過我?」螢勾挑眉。

    李絳瓔含笑不答,這意思是再明白不過,可是不等螢勾沖李絳瓔發作便聽李存禮道:「畢竟屍祖算是與侯卿屍祖姐弟情深,這可不得不防。」

    「侯卿?」螢勾念了一回這個名字,輕笑道:「他也是個痴的,千方百計總算去得十二峒,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話意味不甚分明,叫李存禮心下一動。

    他一直在想,侯卿為何要如此不遺餘力地去幫李星雲,只是因為他曾經拜了個師?以他看來那拜師就像是玩笑一般不必放在心上,堂堂屍祖什麼場面沒有見過,偏偏為了一首曲子一點粗淺蠱術就肯為個苗疆小丫頭鞍前馬後?

    可現在想來,若是侯卿一早便意識到那丫頭同十二峒之間有些關係呢?

    侯卿是想從十二峒得到什麼?苗疆聖蠱?那東西早就隨着龍泉的開啟而失去了意義,應當不是。

    只怕這四大屍祖,個個身後都有些趣事在。

    李存禮這廂動了念頭,便想方設法要從螢勾口中知道得更多些。要知道一直以來李星雲身邊這些援手之中最叫他覺得摸不着頭腦而有又咬牙切齒的當屬屍祖,一面是屍祖來得莫名其妙,一面又是他們實在太過強大,至於能叫勝負也一併被逆轉。

    而今看來,這一切都早就冥冥之中有些因果在。

    降臣是為了李星雲的血脈,她要救太平,而今世上合適的試驗品已經越來越少。

    螢勾無所謂救與不救,也許她寄希望於降臣曾經能夠幫她免受這身體畸形魂魄分裂之苦才肯出手,而現在李絳瓔給了她承諾也讓她看見的痊癒的希望。


    侯卿所圖如果是十二峒里的什麼秘密,那他也就一定有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人一旦有了欲求便也好拿捏,侯卿棘手棘手在旁人都覺得他是個瘋子,瘋子行事說不出個道理自然沒有章法可言,才叫人更忌憚。

    如果瘋子其實不是個瘋子呢?

    那便該輪到另一個人來發一場瘋了。

    可螢勾此刻也看得出李存禮是個什麼盤算,不肯把侯卿的故事與他講了。一來螢勾自己就不是個能講故事的脾性——如果把阿姐放出來倒是有這個可能,可惜阿姐現在定然視李絳瓔為仇讎,李絳瓔也不會中斷對螢勾的治療只為聽一點虛無縹緲的往事。二來她顯然發現了新的籌碼,正打算以此做挾叫李絳瓔在到金陵之前便將她治好。

    李絳瓔不說自己能辦到,也不說自己信不過,看上去倒是十分誠懇,說:「屍祖的病症由來已久,這病去如抽絲,如此古怪病症自然也不是一時便能求個無虞,要治起來總需些時間,可是如今我最缺的也是時間,須知李星雲在側虎視眈眈,便是動身去金陵府時一路上我也盡心為屍祖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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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螢勾把她話里話外的意思都聽得分明,最終也拿李絳瓔無可奈何。

    倒是送去漠北王庭的信此時起了作用。

    李存禮也沒想到漠北會親自派人來。

    如今唐與漠北交惡,漠北人想深入中原腹地總有些困難,所以李存禮見到的是一個孤身一人的世里奇香,她身側沒了那鐵塔一般的遙輦便顯得有些單薄,再想到那擅長幻術與巫術本應更適合來此的大賀楓是個什麼下場,竟也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李存禮是不會可憐她,尤其是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方式是手持雙刃卻叫他一劍抵住了喉嚨。

    「怎麼,想殺我?」李存禮似笑非笑問她。「應天王后應當不是這麼吩咐你的。」

    世里奇香恨恨地盯着李存禮,啞聲道:「你一條喪家之犬,是憑什麼又說動了王后?」

    李存禮把她那兵刃輕而易舉便挑飛了去,他與這樣的人動手時總顯得意興闌珊,然而此刻不能任由世里奇香胡鬧,須知她身後還有個有些興奮的螢勾。

    螢勾喜殺戮。

    這些日子叫李絳瓔以治療為名壓着不能妄動本就有些焦躁,這送上門來的敵人便顯得分外可愛些。李存禮對漠北已然沒什麼好感,可眼下世里奇香不僅是有用還是有大用,他可不能放螢勾這麼就把人給殺了。

    「喪家之犬?」李存禮撣了撣自己的袖子,把方才樑上震落的一點灰塵慢慢拂去。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反問道:「你難道就不是嗎?世里奇香?述律奇香?」

    世里奇香的眼瞳一縮。

    「應天王后的本名似乎是......述律平。」李存禮微微笑着。「你是王后母族親眷,究竟是為着什麼原因要改換姓名?述律一族恐怕沒有沒落到這般地步吧?你改了名字是因為你自覺跟錯了人,耶律倍不受應天王后重視,你想要另謀他路?」

    耶律倍不受述里朵的重視,在東丹國頗有些鬱郁不得志的意思。眼下那母子兩人看耶律倍自己看得緊,可對他的一應消息卻沒什麼要隱瞞的意思,是以想要查一查耶律倍的底細還是很容易的。

    漠北漠視綱常,兄娶弟婦甥舅嫁娶早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耶律倍的正妻是述律一族的人,然而只說是身子不大好常年在東丹國將養沒人看見過她真正面目,等殤潛入了東丹王宮的時候更是發現那裏根本就沒有一個來自述律族的女主人,於是一路追查下去,查到的竟是漠北的陣前先鋒。

    這可真是有趣,漠北民風彪悍,太后也好太子妃也好親自征戰也算是一段佳話,為何世里奇香偏就不肯?是因為東丹王妃的這個身份叫她覺得有些不安?

    「我很好奇,應天王后是許了你些什麼。」李存禮上前兩步。「是她覺得自己的大兒子不好掌控,這東丹王的名字又應該為着兄友弟恭四個字傳下去?若是東丹王死了,你可以以王妃之名攝政,但她又不肯全然信你,所以你要為她做這個陣前先鋒?」

    他所說的無一不是漠北王族的秘辛,叫世里奇香一時間甚至沁出點冷汗來。

    再見李存禮之前,她本以為自己才是佔了上風的那一個。李存禮算什麼?一個沒有了兵馬的元帥,一個叫人追得滿天下惶惶然逃竄的高手?然而等真見了時不過一兩句話的工夫便是攻守之勢倒轉,她也不得不承認王后的謹慎有些必要了。

    「這似乎與我今日的來意無關。」最後,世里奇香只得略略退讓了一步。

    畢竟還有求於世里奇香,李存禮並未窮追猛打,而是對着世里奇香懶洋洋地一拱手。

    「是存禮唐突了,只不知道,今日你來,是王后不大放心在下,還是她有什麼要緊的話非要面授機宜不可?」

    他的話仍帶着冷意,他眼中的光也鋒銳叫人不敢逼視,世里奇香試圖同他對視了片刻,而後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對手。

    幸而她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做這個人的對手而來。

    她垂下眼去,道:「王后說了,曾叫大人戲耍過一回,而今大人再想談合作須得拿出些誠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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