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雪的語氣極為平靜,仿佛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然而陸林軒與她這麼多年相知相識,知道她這話絕非虛言,一時間又想到李星雲此去實在是凶多吉少,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連連苦笑,她總也做了四年的皇后,平日裏雖然不像從前那些個皇后一樣要平衡後宮,但如今也總比以往要長袖善舞得多,可到了如今竟然是啞口無言起來。
「你也不必勸我。」姬如雪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淡然道。「你知道你是勸不住我的,不過也不用你為難,他要你給我什麼藥,你儘管給就是,左右你們不會害我,到時候我自然會想辦法脫身。」
把要跑說的這樣理直氣壯,陸林軒也只剩下苦笑的份兒,她沉默了半晌,道:「我扶你去休息。」
她將姬如雪帶到偏殿扶着躺下,走倒是走得毫不猶豫,等到門口的時候才道:」不會再有下一份藥了。」
陸林軒轉頭看了姬如雪一眼,現在她的臉上多了一絲詫異。
「我也很希望你能救回來師兄。」她笑意淒涼。「我也希望這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他們從未從江湖介入朝堂,這天下難道就會一直亂下去麼?他們又做到了些什麼?難道這世上的人因此而無一傷亡?她從前便覺得袁天罡太過傲慢自大,那份自大害死了他的父親,往後的日子裏也害死了很多人。
但,她一直沒有將這種不滿宣之於口。
因為袁天罡不會讓李星雲聽到反對的聲音,因為繼承了袁天罡遺願的李星雲不會想聽到反對的聲音。
只有現在對着姬如雪的時候,她能稍稍表露一點自己的內心。
姬如雪恍然似的笑了笑,說:「我也希望。」
如果一開始不曾相遇——不,唯有相遇這一點,她是不曾後悔的。
「殿下在等什麼?」李存禮站在李絳瓔身邊,望着她手下黑白縱橫的棋盤笑問。
李絳瓔沒有邀請李存禮同她對弈,只是自顧自地執棋廝殺。棋盤上黑白零落,隱約能看出凜然的殺機。
李存禮在一旁看着,倒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李絳瓔手中捻着一枚黑子,托腮坐在那裏,眉眼之間也帶着一點冷然的笑。
「在等一枚自以為可以扭轉乾坤的棋子。」她道,將手中黑子落入重重包圍之中,看着四面的白子,唇角微微一彎。「這枚棋子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最終,徒勞罷了。」
徒勞。
這是對李星雲最貼切的評價。
李存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他的丹田附近,現如今有個冰冷的氣旋。
那個氣旋正時刻給他一點緊迫感,那是將臣留給他的希望,也是一個警告。
警告他要儘快找到李星雲,完成這場復仇。
否則這個氣旋一樣會在他的體內爆發,那種由內而外的衝擊力毫無疑問會摧毀他的臟腑,那時候可沒有第二個鬼醫手能夠救他,就算是李絳瓔精擅於此道,也一樣會對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手足無措。
想到這一點,李存禮苦笑了一下。
降臣可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不會有無緣無故的贈禮。
即便是李星雲不來找他,他也要去找李星雲。
好在李星雲已經等不得那許久了,燕雲十六州若是真的落在漠北手中,張子凡可就半點翻盤的機會也沒了。
李星雲密謀潛入漠北皇宮的過程比他所想要容易很多,據不良人傳回來的消息,是李絳瓔手下的這些不良人不滿於李絳瓔派漠北大軍發兵中原,已有不少後悔跟隨於他,所以為他開了一扇方便之門。
而漠北的高手,也是一早被李絳瓔屠戮殆盡。
這真是搬石砸腳的一場好戲,李星雲也正是因此才生出了這孤注一擲的想法,不良人再投明主,漠北無人可用,剩下通文館和幻音坊的人他多少都明白其中底細,便也不顯得多麼棘手,至於李存禮......
李星雲自然也不會冒進,是一早用假消息將人調離了去,他們通文館的人當年對龍脈兩個字那般看重,如今若是知道有人正打算將南唐的龍氣截斷轉而滋養北唐,當然會有所動作。
他屏息立在大殿之外,習武之人的耳力都極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裏面傳來的每一絲細微動靜。
「姑母。」那是個奶聲奶氣的孩童聲音,想來便是李絳瓔所扶持的那一個傀儡天子耶律阮。「今日聽了先生教導,阿阮仍有一事不解。」
「阮兒是想問,何為王化?」耶律阮問道。
「王化便是天子教化。」李絳瓔笑道。
「那阮兒不是天子麼?」
「天子,是天下之主,漠北如今偏安,不能算是整個天下。」李絳瓔笑道。「但有朝一日,也許王化便是指阿阮了。」
這話其實有點敷衍孩童的意味在裏面,不過耶律阮的年歲實在是太小,自然聽不出來,聽着他聲音依舊很高興。
「那阿阮定要好好努力!」
李星雲聽着耶律阮的話,便像是在聽曾經自己對着他父皇說出的那些話。
曾經,他也是這樣說的。
要天下人知王化,守道義。
那時的大唐,風雨飄搖,他在宮中懵然不知。
如今的漠北,落在旁人手中,耶律阮一樣是茫然不知。
罷了,就看在他二人如此相像的份兒上,叫這耶律阮死個明白罷!
一念及此,李星雲推門而入。
李絳瓔抬眼,並無吃驚的意味。
她淡淡道:「我一直在想,你會聽到什麼時候。」
「哦?你竟能發現我的存在?」李星雲抱臂冷笑。
「發現不了,只是,你也該來了。」李絳瓔將耶律阮擋在身後,微微一笑。「你是來殺我的,與他無關不是麼?」
「殺了他,漠北才會真正大亂。」李星雲道。「你們誰也別想跑。」
「他是什麼人?」耶律阮發問。「是刺客嗎?侍衛呢?」
「是刺客,也是我的兄長。」李絳瓔道。「一個痴心妄想的可憐人罷了,侍衛不是他的對手,但阿阮也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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