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了。」第二小節的末尾,黑子和及川徹終於是一路狂奔到了體育館。
「誒?這個比分?」及川徹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
雖然這幾天黑子強迫自己沒有再關注帝光的比賽,但是及川徹自己去看了。
帝光所有比賽的成績分差都非常懸殊,而且基本上沒有低於140分的。尤其是體力充沛的前兩小節,基本每一局都能拿40分左右。
但這場不同,第二小節都快結束了,帝光這邊才拿了不到60分。
而且比賽的節奏很奇怪,比起進球,帝光這邊防守更嚴一些,似乎是不想讓對面進球。
黑子也隱隱感覺不對,他皺着眉:「綠間君怎麼拿不到球?」
這不應該。
作為隊伍裏面最擅長三分球的人,綠間向來是隊伍最大的得分點。
哪怕帝光改變了指導方針放棄團隊合作後,比較喜歡偷懶的紫原以及赤司也都會把球傳給綠間。
可從他們在第二小節末尾進來,到現在連第三小節都已經進行一半綠間真太郎一次球都沒有拿到。
「哦哦哦,今天的帝光勢頭也很猛啊,對面到現在才進了三個球。」下方的觀眾席中傳來驚嘆。
對於這些觀眾來說,他們其實並不在意一場比賽真正的意義是什麼,他們在意的只是比分、只是從這些比賽中獲得愉悅。
看台上的人們嬉笑着,驚嘆着——
「這真是一場好比賽啊!」
聽着那些話語,黑子覺得有些窒息。
及川徹嘆了口氣,這就是他之前為什麼不喜歡白鳥澤那樣的私立學校。
對於這些學校的運營者來說,任何活動能夠帶來的利益都要遠遠大於選手、或者說這個活動本身意義。
不論是奇蹟的時代、還是牛島若利,本質都是學校造就的「明星」。
只不過帝光的行為更為明顯,而且大膽。
這種行為一旦操作不當、或者沒有一個可靠的年長者引領,很有可能就會導致入局的人崩壞。
白鳥澤有鷲匠總教練在,可以確保隊伍的穩定性。而帝光的指導者聽黑子的意思,已經不在帝光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可以說完全是校方在用這些選手的未來博弈。
如今作為半個局中人的黑子已經是滿盤皆輸了。
旁邊黑子還在努力分析着場上帝光眾人的行動邏輯。
說是完全各打各的吧,他們偶爾還會配合起來搶斷。但說配合綠間就差在球場上閒逛了。
所以,這些人在幹什麼?
盯着籃下防守不斷將明洸方面的球攔下的紫原敦,黑子忽然注意到在第三小節的末尾,紫原敦十分敷衍地攔了一下,讓明洸方面順利投進了一個二分球。
進球了的明洸方面歡呼起來,仿佛在現在這個時候,翻盤已經無所謂了,只要能拿到一分都是勝利。
「不對,這不對。」
又看了一段時間的黑子猛地後退了幾步,緊接着就往選手通道那邊跑。
「小哲!」及川徹沒看懂,但是看黑子這個焦急的樣子,也是毫不猶豫的就追了過去。
離開之前他還特意確認了一下計分板——107:9。
與及川徹不同,黑子了解帝光的所有人,哪怕今年的交流少了,作為隊友的他依然無比清楚這些人的狀況。
對他曾經帝光隊員們的真摯很清楚,同樣對現在他們的惡劣更清楚。
如果他沒有猜錯
從看台最上面到選手通道有一段距離,並且最近的五號門沒有開,黑子和及川徹繞了不短的時間才從明洸那邊的三號通道出來。
他從未覺得這條路有這麼遠過。
遠到他的心臟會因為這條其實並不長的路而劇烈跳動。
計分板上的分數已經跳到了「111:9」。
場中的荻原成浩拿到球,從青峰大輝的身側飛速繞過,隨後起跳準備投籃。
衝出了選手通道的黑子張嘴,卻在一瞬間失了聲。
荻原成浩手中的球脫手而出。
世界在這一瞬間仿佛安靜了下來,黑子忽然間聽到了來自青峰大輝的嘆息。
「給你機會都抓不住」
青峰大輝斜眼看了一眼剛剛將球透投出的荻原成浩,「所以說垃圾就是垃圾啊」
在這一球脫手而出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不會投進了。
「紫原!」青峰喊了一聲在籃下的紫原敦。
同樣判斷出這球不會進的紫原早就已經跳了起來,直接伸手將砸在籃筐上的球扣了進去。
明洸的計分板上跳了兩分,從9變為了11。
「誒?」看到這個場景,整個場館中都爆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烏龍球嗎?」
體育館中充斥着嘈雜的聲音,可即便如此,有些聲音黑子依舊可以聽得無比清晰。
「虧我那麼努力,差一點點就失敗了」
是紫原敦抱的抱怨聲。
黑子努力睜大着眼睛,想要去分析眼前的一切。
——到底發生了什麼?
「幸好最終是湊到了。」
似乎是黃瀨略帶喜悅的聲音。
——湊到了什麼?
黑子僵硬的回過頭。
計分板上的「111:11」映在他的眼中,如同一根針刺痛了他的雙眼。
身後的及川徹似乎在喊他的名字,但現在的他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黑子能夠看到的只有荻原成浩看向他時那種絕望到讓人窒息的眼神。
眼前的視野逐漸模糊,黑子知道他似乎是哭了。他想要衝上去去拉荻原成浩,但卻一步都邁不出去。
「不」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只能不斷努力從空氣中汲取着氧氣。黑子知道這似乎是過呼吸的症狀,但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聽着黑子滿是絕望的悲鳴,及川徹心急如焚:「小哲!小哲!」
「黑子哲也!冷靜下來!」
黑子哲也聽不到及川徹的呼喚,他只是本能的抓着身邊人的胳膊無意識的傳遞着求救的信號。
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一次又一次
將他的理念、他的原則、甚至是他的友情放在地上踐踏。
他曾經是那麼相信着他們。
已經夠了。
已經徹底回不去了。
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一定
嘈雜的聲音湧入黑子的腦海之中,長時間過度呼吸讓他的視野都斑駁了起來。
意識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看着黑子根本沒有辦法順利的呼吸,及川徹都快急死了,只能半拖半拽把人帶回了通道的角落處。
還沒等他走到椅子那邊,身邊的人忽然倒了下去。
「小哲?」
「小哲!!!」
「好像有點吵啊。」
帝光的休息室中,坐在椅子上的青峰扣了扣自己的耳朵。
成功衛冕的眾人似乎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靜靜等待着下午的頒獎儀式。
紫原敦拆了一包零食吃:「剛剛有救護車的聲音。反正也是陌生人吧,無所謂啦。」
「五月親呢?怎麼沒看到她?」
綠間真太郎推門進來:「桃井不是比賽完就和赤司吵了一架,然後跑走了嗎?」
「是這樣嗎?」紫原敦一愣:「和小赤仔吵架啊」
分外頭疼的綠間真太郎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就是因為會變成這樣麻煩的樣子,我才會拒絕的啊」
原本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赤司征十郎起身拍了拍手:「不用等了,去接受賽後採訪吧。」
體育館外面的一個長椅上,桃井五月不斷嘗試給黑子已經關機的手機打着電話。
但所有的電話都如同石沉大海,電話中傳來的永遠都只有冰冷的電子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哲君」桃井崩潰地把頭埋進掌心,淚水止不住地流出:「我們到底會怎樣啊」
帝光中學連續三年在全中比賽奪冠,達成三連霸的成就,所有能夠拿的獎項都如同流水一般給予了這些明星選手們。
但這一切已經與所有的敗者無關,沒有走到冠軍王座上的隊伍,連留下名字的資格都沒有。
已經在那裏的五個人太過於璀璨,那種光芒幾乎吞沒了一切,連影子都無法存在。
東京大學附屬醫院的急診病房中,昏迷了數個小時的黑子哲也終於醒了過來。
「小哲!」發現黑子醒了的一瞬間,及川徹果斷起身去找急診的醫生。
而直到這個時候,黑子哲也才回過神來。
他找到自己的手機,用醫院自帶接口的充電線給它充上了電。
開機的瞬間,海量的消息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有桃井的、領隊的、黃瀨的還有一封來自荻原成浩的。
【抱歉,黑子,我可能要失約了。
我不想再打籃球了。
——from荻原成浩。】
啊
原來不是他的噩夢嗎?
原來,一切都真的發生了對嗎?
劇烈的反胃的噁心感涌了上來,黑子抱着垃圾桶嘔吐起來,但只吃了一點早飯的他卻只吐出了胃酸。
「小哲!」帶着醫生回來的及川徹嚇了一跳,趕緊把醫生讓過來給黑子做檢查。
確認黑子沒什麼大問題後,醫生給黑子來了個留院察看兩天的單子就離開去處理下一個病人了。
看着黑子仿佛丟了魂的樣子,及川徹也覺得心如刀割。
他扭過頭,不忍心再看他:「我去給你倒杯水。」
黑子盯着純白的被子出神。
搶分、湊分、控制比賽在想明白了之後,他覺得他可以強迫自己接受的。畢竟從某種角度上來講,這是強者的權利。
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去扣下那最後一個烏龍球。
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積累了數個月的委屈、不滿與憤懣終於是淹沒了黑子。
現在他不想再強迫自己、也不想再忍了。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被單上,暈出深色的痕跡。
現在的奇蹟們就是一群傲慢的混蛋。
「及川前輩。」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病床上的黑子忽然出聲。
及川徹回過頭靜靜注視着黑子哲也:「嗯?」
少年人帶着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好像」
「開始討厭籃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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