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忠義驚愕。
旋即眼冒精芒,看着那在寒風中的鋼鐵炮台,就像看見了夢中情人似的。
「這……這就是九皇子的火器?」
廖忠義激動得聲音都變了。
魏人包圍江南時,他雖然沒有去前線打仗,也沒有親眼見過鐵浮屠打仗,更不知道火器長什麼樣。
但,這聽總是聽過的。
都說九皇子的軍隊,有一種名叫火器的寶貝,那威力天崩地裂。
難道就是這個?
這鐵疙瘩,是怎麼爆發出什麼天崩地裂的能量來的?
這時。
秦贏走過來了。
「殿下,江面上有船。」
「已做好備戰,您一聲令下,屬下讓他屍沉江底。」
田戰抱拳說道,他已躍躍欲試。
來之前就知道,這一帶水路上有水賊作祟,搶劫殺戮來往商船,今天正好讓你們這群水狗嘗嘗,炮彈的滋味。
秦贏道:「沒我命令,不許開炮。」
田戰拱手稱是。
秦贏拿出自製望遠鏡,觀察起對方的船隻。
這江面上寒氣籠罩,百米之外霧隱朦朧什麼也看不清,萬一把無辜漁船給轟了,那可就造了孽。
借着望遠鏡,秦贏很快看到了遠處的船。
船很簡陋。
是普通的漁船,既不擋風也不防雨。
船上有兩人,背對着他看不清面容。
不過能辨認出是一男一女。
年齡都不大。
男子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一身黑衣不算單薄,也絕不能算保暖。
女子年紀便更小,似乎比那男子還要小几歲,身上穿着挺厚,靠在男子的身上。
秦贏不禁笑了,看來這男子還挺懂得憐香惜玉,大概是口袋羞澀買不起棉襖,把最好的衣服給了女子穿,自己受凍。
秦贏道:「對方不是水賊。」
「保持戒備,靠過去看看,說不定需要幫助。」
在秦贏命令下。
戰船迅速往那小漁船靠攏。
那小漁船察覺到了大船在逼近,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原因,竟然想要逃走。
可它一艘小船兩支槳,怎麼可能比得上這專門為戰爭而打造的大船,沒一會兒就被追上了。
「哥哥,是不是有水賊?」
漁船上,少女害怕的往黑衣男子懷裏鑽,她眼睛蒙着黑布,顯然是個瞎子,但耳朵靈敏,聽得見大船開過來的聲音。
黑衣少年開口道:「不是水賊,是官兵。」
少女嚇得哆嗦,聲音有些顫抖,「是官兵,他們……他們不會是來追殺咱們的吧?」
船上黑衣少年面色緊繃。
手緩緩放下船槳,抓住了一柄長劍。
柔聲安慰懷裏的少女,道:「不用怕,哥哥會保護你的。」
說是這麼說,可他的臉色卻極其難看。
這麼大的船,船上的人物一定不小。
他們甚至不用攻擊。
直接開過來,就能把他這小漁船撞個稀巴爛,江水冰冷刺骨,他和妹妹又能掙扎多久?
戰船上。
秦贏居高臨下。
下一刻,他眼眸突然一凝。
開口道:「是你?」
黑衣少年聞言,抬起略顯蒼白的臉,也是喊道:「是你!」
他正是那個年輕殺手,秦贏記得,他名叫冬至。
秦贏對他的印象可是非常深刻。
尤其是那天晚上。
他拖着重傷之軀,送來「斷腸腐骨」的解藥,讓秦贏詫異萬分。
一個江湖殺手。
不殺人,居然救人。
船上,秦贏吩咐道:「放繩梯。」
田戰抱拳,「是!」
還沒走幾步,卻被廖忠義阻止。
他拱手向秦贏,道:「殿下,這二人來路不明,不能讓他們隨意登船。」
秦贏道:「不是來路不明,他算我朋友。」
見此。
廖忠義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不再阻止。
很快地。
冬至便帶着妹妹,到了船上。
妹妹很害怕陌生環境,一直靠在他懷裏。
冬至冷漠卻又略顯青澀的臉上,也佈滿了警惕和殺意,手裏握着劍。
在以前,面對這麼多官兵的時候。
他們都是來殺他的。
「是你!」
廖忠義看清冬至的臉,當即雷霆暴怒。
「拿下他!」
水師士兵瞬間拔刀出鞘。
「住手!」秦贏大喝。
看向廖忠義,道:「怎麼回事?」
廖忠義連忙拱手,眼眸殺意暴動,「殿下,您不知道,此人外號夜魅,是個專門在背後殺人的江湖殺手!是官府通緝重犯!」
秦贏挑眉,他沒讓人去調查過冬至。
倒是不知,原來這小子聲名在外。
廖忠義拔出長刀,額頭青筋暴起,「夜魅,你還我妹妹與妹夫的命來!」
冬至持劍冷喝:「我沒有殺他們,劉大善人一生行善積德,我冬至敬佩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殺他。」
廖忠義聞言冷笑,憤怒至極,「殺手的話能信麼,你不過是身陷重圍,這才狡辯罷了!」
水師也圍了上來,個個眼神殺氣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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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懷裏的少女也壯着膽子大叫:「我哥哥沒有殺他們,我哥哥只殺壞人,不殺好人。」
顯然這種話,在廖忠義這裏是沒有可信度的,一個江湖殺手,收錢辦事,眼裏哪兒有什麼善惡之分。
廖忠義大吼:「殺!殺了他們!」
「住手!」
秦贏大吼一聲,站到他們面前。
廖忠義悲憤大叫,「殿下,您不要保他們!」
秦贏平靜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恩怨,但,讓我問幾句話,如果他真的殺了你妹夫和妹妹,那他隨你處置!」
廖忠義握刀的手在顫抖,但他也不敢直接違逆秦贏,便道:「好,請殿下說到做到!」
水師士兵們也都收了刀。
秦贏微微點頭,道:「好!」
說完,他轉身看向冬至。
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殺害廖總兵的妹妹以及妹夫。」
冬至搖頭,道:「我雖然收錢殺人,但絕不殺好人,劉大善人一家十三口真的不是我殺的。」
廖忠義暴怒,「你胡說!」
秦贏道:「你怎麼證明一定是他殺的,你親眼所見麼?」
冬至是殺手,沒必要做了不承認。
而且他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否則上次,他就不會明知必死無疑的情況下,還專門來擋路。
廖忠義氣的呼吸急促,良久才平復下來,
「殿下,你有所不知。」
「我妹妹廖靈兒,兩個月前嫁給江南本地一名姓劉的富商,他樂善好施,人稱劉大善人。」
「我妹妹與他簡直天作之合,但,誰能想到,她剛嫁入劉家不久,劉家就在一個雨夜,遭到殺手襲擊,我妹妹和妹夫,以及全家老小整整十三條人命,全都沒了!」
聽到這話。
秦贏皺起了眉頭。
這可謂人間慘劇。
難怪廖忠義看到冬至,就暴怒至此。
這時,冬至開口了,「那也不能證明是我做的!江湖殺手這麼多,憑什麼說我!」
廖忠義怒極反笑,「這江湖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用『開口劍』?」
話音落下,冬至臉色猛然一變。
「開口劍」是他獨門絕技。
廖忠義紅着眼,繼續低吼:
「劉家十三具屍體,身上都沒有傷口,他們全都死於咽喉中劍,江湖上只有你才會這樣殺人,在對方開口要喊叫時,一劍刺入嘴中,直至咽喉!」
這下,秦贏也看向了冬至。
難道,真是他?
冬至百口莫辯,眼中浮現一絲無奈。
持劍的手更緊了。
面無表情的道:「我說什麼你也不信,但我冬至一生從不說謊,沒殺就是沒殺。」
「反正我今天跑不掉了,誣賴我可以,殺我也可以,但放過我妹妹,她是無辜的。」
廖忠義聞言,瘋狂似的大笑,「哈哈……放過她?那誰又放過我妹妹!」
秦贏再次開口,「廖總兵,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既然沒看到他殺人,只憑殺人手法就斷定他是真兇,是否太武斷了。」
聞言,廖忠義不敢置信,「殿下,你……你怎麼總是為這個殺手說話?」
秦贏平靜道:「我是不想你殺錯人,要是錯了,真兇逍遙法外,你妹妹一家還是不得瞑目。」
「這樣吧…」
秦贏略微沉吟,道:「把他交給我,由我看押,同時我會讓人去調查。」
「我秦贏可以承諾,如果查清楚真是他做的,要殺要剮全聽你吩咐,如果不是他,那麼我也會替你緝查真兇,還你妹妹一家公道。」
「這樣處置,你覺得如何?」
廖忠義沉默,「這……這……」
內心掙扎一番後,廖忠義一咬牙,道:
「好,我相信殿下的為人。」
秦贏當即大喝:「田戰!把他關進鐵籠里!」
「是!」田戰當即走上去。
冬至沒有反抗,老老實實讓一副枷鎖扣住,被帶下去關押。
「這小姑娘不是殺手,我便不給她上鐐銬了。」秦贏淡淡一笑道。
廖忠義道:「隨您的便。」
秦贏帶小姑娘回了船艙里。
「大人……您……您別殺我哥哥好嗎?他收錢殺人都是為了我,要殺就殺我吧。」
剛關上門。
小姑娘就撲通跪下,抱住秦贏大腿。
秦贏看她眼睛蒙着布條,是個盲人,便問道:「你這眼睛天生的嗎……」
小姑娘很懂事地點頭,道:「我從小就有眼疾,出生起什麼都看不見。」
秦贏看她不過十四歲的樣子,沒想到小小年紀,就經歷這麼多痛苦。
秦贏記得,冬至當殺手賺錢,就是為了給他妹妹換眼,想來就是她了。
「我能看看嗎?」秦贏柔聲道。
小姑娘點點頭,主動摘下了布條。
正常人的眼珠是黑白,而她的眼珠,全都是灰色的,看不到一根血絲。
秦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輕聲道:「我叫聽雨。」
秦贏又問,「姓什麼?」
聽雨姑娘道:「沒有姓,我是師傅撿回來的,那天下大雨,師傅見我目盲,但耳朵很靈,就取名聽雨。」
秦贏無奈一笑。
你們這師傅起名也太隨意了。
冬至那天撿回來的就叫冬至。
下雨那天撿到的就叫聽雨。
聽雨姑娘突然跪下,「大人,我做什麼都行,別殺我哥哥好嗎?」
「我哥哥真的沒有殺人,劉善人被滅門那晚,我哥哥一直陪着我,他根本不可能去殺人。」
秦贏把她扶起來,「好,我會查清……」
突然。
「殿下!」
船艙外傳來田戰大叫。
「有大量船隻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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