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黃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外一群人。
十二月五日,此時此刻的長安城在黃巢大軍的威脅下瑟瑟發抖,不可終日,與此同時,僖宗、田公公一行人正狼狽不堪的奔波在逃亡的路上。
入蜀避難,興元(今陝西漢中)是必經之路,只有到了興元才算擺脫了黃巢的威脅。
從長安到興元,有三條路可以選擇:
選擇一、駝谷路。此路全長六百二十里,路程最短,但最為難行,山路為主。
選擇二、斜谷道。此路全長九百里,是條小道,當然相比之下,它肯定比駝谷路好走。
三國時期,諸葛亮北伐中原,大將魏延曾想到過由這條小路,出子午谷,奇襲長安,後被否決。
選擇三、驛道。此路全長一千二百里,最易行走,是長安直通興元的「國道」,諸葛亮否決魏延後走得就是這條路。
田公公現在是保命最重要,自然選擇了路程最短的駝谷路,至於諸葛亮和魏延誰選擇的路更好,他不想身臨其境的去感受。
駝谷路,路如其名,不僅高低不平,而且荊棘從生。
僖宗身為一名專業素養極佳的馬球運動員,不僅精通馬術,他的馬也是精心挑選,萬中無一的,所以自然沒有什麼大礙。
最慘的要數福、穆、澤、壽王,因為逃的匆忙,這哥四個都是步行,玩得是鐵人三項,靴都跑沒了,腳也劃破了,披頭散髮,口吐白沫,在左右隨從的扶掖下,跌跌撞撞、步履蹣跚地往前行走。
田公公和僖宗一樣騎着馬,感受不到別人的痛苦,他心急如焚,因為按照他的判斷,黃巢十二月五日進入長安,每日行軍可達百里。而自己這隊人馬,每天磕磕絆絆的只能行走六十里。黃巢進京後,如果派出數千輕騎追趕,後果將不堪設想。
同時,田公公又擔心在途中耽擱過久,這五百神策軍因為供給不上,容易譁變。當年玄宗幸蜀時的馬嵬之變,就是前車之鑑。如今一旦兵變,自己首當其衝,必成眾矢之的,絕難倖免。
田公公現在只盼着自己這隊人,能跑快點,更重要的是黃巢進入長安後忙於立國改朔、易服迷色,從而忘卻了大唐皇帝。
事實證明,黃巢果然沒讓田公公失望,真的忘了還有大唐皇帝這麼個人。當然,現在的田公公並不知情。
就在田公公胡思亂想,越想越怕之時,他突然發現壽王李傑掉隊了,並且走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躺下了。
田公公打馬過去,怒氣沖沖的喝令李傑跟上隊伍;李傑低聲下氣的哀求說:「小王足痛,希望大人賜我一匹馬。」
田公公想都沒想,揚手一鞭,打在李傑背上,大聲喝道:「深山老林,何處得馬,還不速行。」
李傑狠狠地瞪了田公公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在隨從的扶掖下,只好繼續往前走。
經過四日苦不堪言,怨聲載道的奔波,十二月八日,僖宗一行終於到達駝谷關,此地距長安二百五十里之遙。僖宗在此休息片刻,召見了第一個猛人,也是老熟人:時任鳳翔節度使的鄭畋。
鄭畋聽說僖宗從長安城跑了出來,現在駝谷關,趕忙至此參謁。僖宗見到鄭畋後,心中是五味雜陳。兩年前,他把鄭畋從朝廷趕到鳳翔當節度使,沒想到,兩年後君臣相見竟是這般。
兩年前鄭畋告訴僖宗,黃巢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閹黨,是田令孜,是盧攜一干人等。兩年後鄭畋又說:「陛下您在哪,江山就在哪,鳳翔離長安至少不遠,還有迅速挽回的餘地;若此時遷都成都,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再回長安,所以還請您移駕鳳翔。」
僖宗雖然對這位三朝老臣滿懷愧疚,也知道這樣的忠臣必須得重用。不過,好不容易才從長安城安全的逃出,所以還是不肯聽鄭畋的,便對鄭畋說:「朕不願距賊寇太近,暫且到興元,徵發天下兵馬以圖收復京師。你留在這裏東拒賊軍的兵鋒,西向招撫諸蕃族,糾合鄰道的軍隊,盡最大努力建立豐功偉業。」
鄭畋回奏說:「這一帶道路堵塞,有事向陛下上奏難以通達,請您給我便於從事的權力。」
便於從事,說白了就是我說了算。
應該說這很有遠見。
黃巢能有今日的成就,與朝廷內的宦官專權是分不開的,鄭畋自己就是田令孜和西門家族爭鬥的受害者。對任何人來說,世上只有兩種真正的公平,一種是時光,一種是孤獨。
在鳳翔無所事事的這兩年鄭畋同志顯得很孤獨,正因如此,他也清楚的了解到田令孜和盧攜是怎麼為禍天下的,也看清了黃巢是如何在中原大地上肆虐的。
對於這樣的一個老者來說,想要憑一己之力消滅黃賊,簡直是天方夜譚。然而,此時自己如果不能阻擋黃巢,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他必須得站出來!
人的曾經都是純真的,我相信鄭畋也是,在官場苦熬數十載,為的就是有着一日大權在手,去挽救這瀕臨破產的王朝,所以他依靠於西門家族。
然而,想法最終還是被現實擊破了,擊的支離破碎。
當被邪惡擊中時,人都會開始變化,因為受傷後,有人會心如死灰,變得不再相信正義;有人會屈服於邪惡,直到變成它的奴僕;有人用這道傷疤作為警示,然後與邪惡繼續戰鬥。
最後一種人叫鄭畋,他是勇者,他依舊相信正義。
或許我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但可以努力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僖宗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保命,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既然鄭畋是忠臣,願意為朕擋子彈,何樂而不為呢?隨你便吧,這一帶都歸你管了。」
送走了僖宗,鄭畋回到鳳翔,開始召集部下將領議論如何抗拒黃巢。鳳翔的將領們雖然沒和黃巢打過交道,然而,黃巢的威名,他們可是如雷貫耳。左一言,右一語,基本上都聲稱:「黃巢賊眾的勢力正強盛,應該緩慢地做好準備,等待各路軍隊聚集後,再圖收復京師。」
鄭畋聽完後失望地說:「你們是否還要勸我投降賊寇呢!」
鄭畋的確是忠臣們的典範,還因為氣憤而昏倒在地,被磚瓦碰傷臉部,從當天中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不能言語。
恰巧這個時候,黃巢的使者來了。
黃巢大概真的是忘記了大唐王朝還有皇帝這一說,不過,他絕不會忘記大唐王朝還有許多手握重兵的「土皇帝」。於是,他便廣派使者去招降這幫人。
鄭畋同志是「模範」忠臣,當然不會投降,怕就怕某些人不是。鳳翔的監軍袁敬柔一聽說黃巢的使者來了,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投降,皇帝老兒都跑了,留下我們在這裏幫他擋子彈,也忒不仗義了。
袁大人與眾將領一商議,對黃巢的使者畢恭畢敬,並且還草寫降書宣示於眾,代鄭畋署名。
既然已經投降,袁敬柔索性裝孫子裝到低,還為黃巢的使者舉行宴會,同時慶祝自己投降成功。宴會期間很多兵卒都因為降賊而失聲痛哭。
此時僖宗剛離開鳳翔沒多遠,聽說鳳翔已降,嚇得魂飛魄散。鄭畋躺在病床上得知這些情況後,感慨萬千的說:「天下人心尚未對大唐王朝感到厭惡,黃賊身首異地指日可待了!」於是刺破手指,用血書寫表文,派遣自己親信的人走小路趕到僖宗的行營,以表忠心。
僖宗拿到鄭畋的血書後,感動不已。此時的他離興元尚有三百餘里,不過,因為始終沒有追兵,加之又有鄭畋這樣的忠臣為自己構築防線,僖宗不禁長長的出了一口悶氣,數日以來一直懸在半空中的那顆心也平復了下來。
也正因為如此,這一行人的行軍速度也降了下來,僖宗令人快馬向陳敬瑄、楊師立、牛勖等人送信:京城失守,天子暫避興元;如果形勢惡化,則遷都成都,望眾人早做準備。
十二月十八日,經過十數日的奔波,僖宗終於到達興元,並開始下令全國諸道兵馬一齊出動,收復京城。
天子和朝廷的威望早已大跌,先前那種勤王扶政的正統觀念在人們心中已經越來越淡薄,性質也發生了變化。更何況黃巢已然廣派使者,招降了各路藩鎮。
然而,僖宗知道有一個人,永遠都不會變。
鄭畋。
說白了,僖宗的這道命令,就是給鄭畋一個人下的,至於其他人,僖宗根本沒抱多大希望。
鄭畋得到僖宗的命令後,又召集部下將佐諭以逆順忠義的道理,就在此時,黃巢派出的招降使者王暉帶着詔書來正式招降鳳翔,鄭畋二話沒說,就將王暉斬首示眾。老爺子突然發狠,部下將佐們一時間也為之一怵,紛紛表示願意跟着老爺子正確方針走。
收復了人心後,鄭畋又將鳳翔的城牆壕塹修復完好,將兵器軍械修復完善,訓練士卒。鄰道諸多兵馬,如涇原節度使(治涇州,今甘肅省涇川北)程宗楚,前朔方節度使(治靈州,今寧夏省靈武西南)唐弘夫聽說後,也都一齊到鳳翔會合,聽鄭畋的調遣。
當時神策軍尚有數萬兵馬分別坐鎮於關中地區,聽說僖宗逃往西蜀,一時無所歸從,鄭畋便派人往各軍招撫,甚至將自己的財產分給諸軍,使得軍勢大振。
與鄭畋的軍心大振相比,黃巢稱帝後的日子,可以說一天比一天糟糕。自從佔領長安之後,義軍基本上都是局限於長安一隅。黃巢其實很想改變這種局面,但他終究還是無能為力。因為義軍屬於非職業軍隊,素質低下,不好約束,而且長期習慣於流動作戰,即使是在勢力十分強大時也往往是攻下一城,便丟棄一城,就連像東都洛陽這樣的經濟、軍事重地也不留一兵一卒駐守。
由於長期沒有建立鞏固的根據地,得不到充足的供給,長安糧食供給嚴重不足,將士或以樹皮充飢。而且前面也說了,起義軍的性質已經徹底的發生了改變,所以他們也得不到支持。這樣,糧食問題便成了黃巢最為頭疼的問題。
黃大王走南闖北這麼些年,什麼樣的苦沒吃過,什麼樣的問題沒遇到過,所以沒過多久他就想出了解決方案。
長安沒有糧食,可以從別的地方弄。
此前黃巢已經招降了不少藩鎮,按照他的想法,既然你們已經投降了,交點糧食出來總不是問題吧。於是他便把目標鎖定在了離長安比較近的河中地區。由於急切需要,且數量龐大,黃巢派出的使者前後達數百人,河中百姓無法負擔,苦不堪言。
河中節度使(治河中府,今山西省永濟市)李都見黃巢禍害完了長安又來禍害自己的河中,自己就算不被黃巢弄死,早晚也會被河中百姓所殺,當即就跑了。
李都跑了之後,他的部將王重榮接管河中,王重榮便對部眾說:「起初我跟隨李都屈節事賊,並不是因為我害怕黃巢,而是想避免不必要的死傷,如今黃巢來調財不已,又要徵調士兵,我們早晚要死於他手,不如發兵抗拒黃巢。」於是將黃巢派來的使節全部處死。
黃巢得知李都跑了,接任者王重榮不但不給糧,還殺了自己的使者,當即火冒三丈,立即派遣部將朱溫從同州發兵,弟弟黃恩鄴從華州發兵,兩軍會合進攻河中。
王重榮之前一直不敢和黃巢撕破臉,因為他不知道黃巢手下的兵到底有幾斤幾兩,這次也實在是迫不得已,所以絲毫不敢怠慢。可雙方一交戰,王重榮就樂了,敢情就這水平,估計王重榮肯定會想:「就這幫子民兵他們到底是怎麼打到長安的?」
王重榮打贏了這仗,不僅糧食兵甲俘獲了四十多船,底氣明顯也足了許多,甚至派遣使者與義武軍節度使(治定州,今河北省定州市)王處存結盟,率領軍隊到渭河北岸紮營,密切注視黃巢的動向。
與此同時,西川節度使陳敬瑄聞知僖宗的車駕已到興元,派遣步兵和騎兵三千人來奉迎,上表請僖宗往成都暫住。而隨着護送車駕的軍隊漸漸增多,興元的儲糧不多,田令孜也請唐僖宗出幸成都。
中和元年(公元881年)正月,唐僖宗終於逃到了成都。成都雖然富麗,可畢竟比不了京城的繁華。僖宗時常登樓北望,間天迎風垂淚。可是,哭畢竟還是解決不了問題,此時僖宗已年滿二十歲,經過一段流亡生活的礫煉,他似乎也開始關注政事了,由於急不可待,僖宗再次下詔令諸道各出軍收復京師。
鄭畋情況僖宗基本上已經了解了,於是,僖宗又派遣使者前往手握重兵的高駢處催促他出兵討伐黃巢,使者往來於道路,前後相望,但此時的高駢由於崇信妖道呂用之,始終不肯奉命出兵。
每個人都會因為成長環境,過往經歷和性格特點的不同,在面對問題時有不同的處理方式。高駢自祖父南平王高崇文起,三世為將,膽略過人。可偏偏此人又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喜歡裝神弄鬼,篤信旁門左道。這樣,妖道呂用之便成了高駢的指路明燈,他告訴高駢:「此時將軍應該握兵觀勢,功高則震主。」
人生的總體方向就根源於對每個問題的每一次的判斷,選擇和決定的權力完全都由自己造就。而當這無數的選項,匯聚成一條道路時,它會引導你走向自己的未來。
人們專門有個詞來形容它,叫做命運!
高駢的命運就在他走出西川的那一刻,從而徹底改變了,而所謂的妖道呂用之,充當的只不過是一個推波助瀾的角色
僖宗見高駢再也指望不上了,就把希望就全壓在鄭畋身上了。
正月十三日,僖宗任命鄭畋為京城四面諸軍行營都統,總領諸軍,又賜給鄭畋詔書:「凡是我軍隊不管是蕃族,還是漢族的將士赴難討賊有功者,都可以用墨敕先賞給他們官職。」鄭畋倒也不客氣,上奏請以程宗楚為副都統,唐弘夫為行軍司馬。
唐軍的部署基本上已經完成,這時,黃巢才終於有所行動了。
其實在如何處理各路藩鎮的這個問題上,黃巢一直的方案就是招降,畢竟各路藩鎮的兵馬不像久不經戰陣的神策軍一樣不堪一擊,所以能不動刀兵,就儘量不動。但上次鄭畋斬了他的使者王暉,想要招降這個老頭子,簡直就是做夢。既然招降不成,為了避免各路藩鎮紛紛效仿鄭畋,那只有勉為其難的滅掉他。
與上次出兵教訓河中的王重榮不同,黃巢對這次鳳翔的軍事打擊行動是非常看重的,所派遣的是手下頭號將領尚讓,大將王璠外加自己的外甥林言,三人率領兵眾五萬餘人浩浩蕩蕩開赴鳳翔。
此前鄭畋在鳳翔自由募兵已達萬眾,程宗楚和唐弘夫帶來了兩萬餘人,加之收納的神策軍數萬人和一些散兵游勇,此時的鳳翔城屯兵不下十萬。可以看出,雙方在兵力對比方面,鄭畋表面上的確是佔有巨大優勢,但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兒。
因為鄭畋實際上真正能夠立即調動的兵馬,也就是程宗楚和唐弘夫所帶來的兩萬餘人,鳳翔本身招募的萬餘人,不經戰陣,戰鬥力不值一提,至於神策軍和那些散兵游勇,混吃混喝還行,打仗壓根就靠不住。
不過,戰爭這玩意從來都不是只比較兵力,更多時候是以天時、地利、人和,作為參考標準。
在認真研究了長安至鳳翔的路況信息後,鄭畋看向了一個地方,一個足以左右戰局的地方。
龍尾坡。
龍尾坡,具體地理位置不詳,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裏是長安到鳳翔的必經之地。此坡地勢陡峭,地處要害,更為重要的是此地荊棘叢生,很適合安排伏兵。
鄭畋首先佈置了唐弘夫在此處設下伏兵,自己則安排了數千軍隊,帶着許多旗幟,在龍尾坡的山崗高處安營。
鄭畋在龍尾坡靜候尚讓的到來,數日之後,興致勃勃的尚讓如期到達。讓他大感意外的是,大軍還未到鳳翔,鄭畋就已經在他的眼前了,而且從旗幟判斷,唐軍已然悉數出動。
尚讓自接到黃巢的命令後,欣喜不已,因為在他看來鄭畋不過是一介書生,喊喊口號還可以,哪懂什麼打仗,所以對他相當的輕視。不過,讓他也不免擔心的是鄭畋若苦守鳳翔,雙方必將展開長時間的攻堅戰,這將對自己極為不利。可萬沒想到,鄭畋居然自廢武功,放棄堅守鳳翔。
通俗點說,這就是純粹找死。
面對如此情況,尚讓的第一感覺是天上又掉餡餅了。
幾個月以前,他跟隨黃巢兵臨溵水,唐軍大將周岌兵變徐州,導致溵水沿岸的唐軍紛紛撤退,大軍得以從容渡過。
這次,尚讓也堅信大唐朝真的是氣數已盡了。
本人也相信有時候天上真的會掉餡餅,就像許多彩民朋友們所期盼的五百萬一樣,然而那真的只是有時候,中獎幾率是不忍直視的。
事實證明,書生未必百無一用,尚讓同志幸運的中了「頭彩」。
傍晚時分,義軍敲着戰鼓開始向高崗蜂湧而進,讓尚讓始料未及的是戰況異常的慘烈,此前散漫的唐軍似乎突然恢復的生機,他們把事先預備好的大石頭,大木頭向崗下砸去。義軍的裝備極為落後,對這些從天而降的大傢伙顯然沒有抵抗力,尚讓這才意識到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然而,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尚讓嚴令士兵,如果不能拿下眼前的高崗,軍法從事!
義軍士兵們在後退必斬的威逼下,像發了瘋一樣開始亂沖亂殺。這種玩命式的打法,收效甚益,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
眼看就快要到山崗,就快要全殲唐軍了,唐弘夫的伏兵,讓尚讓驚呆了。由於唐弘夫是突然從背後殺來的,義軍被擠在了龍尾坡半坡,進退兩難,被斬首者達二萬餘級,伏臥於地的屍體長達數十里。
尚讓經過一番苦戰敗回長安,鬱悶之極,正考慮如何向黃巢交差,恰巧發現有人在尚書省大堂的大門上塗寫詩句,嘲弄敗軍,尚讓見後勃然大怒,將當時在尚書省當值的官員和守門士兵,全部挖去眼睛,頭足倒懸掛於門前。
就這樣趁興而去,敗興而歸的尚讓還覺得不解恨,又在長安城中大肆搜索能寫詩的人,凡抓到的全部處死,凡認識字的人也都未能倖免於難,均罰作賤役,所殺總計三千人。
綜合義軍自起兵以來的所作所為,屠廣州、亂江陵、禍長安,我想我不應該再叫他義軍了,所以此後我將給它一個響亮的稱號,也是唐軍一貫稱呼義軍的方式「賊軍」。
與尚讓在長安城裏拿百姓發泄不同,大獲全勝的鄭畋此時正在鳳翔城裏大擺慶功酒,幾個月來的努力沒有白費,龍尾坡這一戰也讓他堅信收復長安絕非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同時,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鄭畋還向全國各藩鎮發佈檄文,號召天下藩鎮合兵攻討黃巢賊寇。宥州刺史党項人拓跋思恭就積極響應了鄭畋的號召,糾合了夷族、漢族士兵,討伐黃巢賊軍。其餘藩鎮在得知尚讓兵敗龍尾坡的消息後,也都爭相調發軍隊積極響應鄭畋。
各路藩鎮紛紛反水,長安以東的有些藩鎮甚至派兵抄了賊軍後路。此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齊皇帝黃巢也不免害怕了起來,再不敢窺伺長安以西。
四月,步步為營的鄭畋開始統率大軍向長安開進。由於黃巢已經放棄長安以西,數日之後,唐弘夫和程宗楚率軍於渭北駐紮。至於本來在此駐紮的王重榮和王處存則分別屯駐於長安東北面的沙苑(今陝西省大荔縣洛、渭河之間)和北面的渭橋,拓跋思恭則屯軍於西面的武功(今陝西省武功縣),已然形成對長安西、北兩面的合圍。
唐弘夫由於在龍尾坡一戰擊潰尚讓,信心大增,率先率軍猛攻長安。駐紮在城裏的賊軍,這幾個月以來享受在溫柔富貴的花花世界裏,好不快活,聽說唐軍殺到,紛紛怯戰,丟盔棄甲者無數。僅僅兩日之後,黃巢就抵抗不住了。
長安南面是綿延千里的巍峨秦嶺,黃巢自然不想再去鑽山溝,所以只好打哪來回哪去,開始向長安東面撤退。在黃巢撤退的同時程宗楚率軍首先進入長安城,唐弘夫緊接着也率軍趕到,晚間時候王處存率領精銳士兵五千人也進入長安。
與英勇的解放軍同志進城一樣,唐軍入城時長安的百姓們十分歡喜,爭先恐後地出來歡迎,歡呼聲響成一片,甚至還有人收拾箭頭供給唐軍。與得到厚待的唐軍相同,未能及時撤退的賊軍們也收到了來自百姓們的「禮物「—瓦礫。
自此,陷落四個月之久的長安城宣告光復,形式對唐軍來說,一片大好。就連此前一直沒有表示的高駢同志也終於宣佈將有所行動了。不過,高駢同志宣佈出兵,並不是因為他想積極響應鄭畋。
鄭畋和盧攜因為內廷的關係,導致在外廷上一直是死對頭。高駢是盧攜力薦的,所以跟鄭畋肯定不會來電。高駢同志人生的最大愛好就是迷信,篤信旁門左道,而這次宣佈出兵,也源於此。因為就在唐軍光復長安的同時,身處廣陵(今揚州市廣陵區)淮南節度使府舍的他親眼目睹了一對野雞飛集於此。
這要是換在今天,身為愛護野生動物提倡者的您,將它們放生也就得了。可高駢同志偏偏不這麼想,硬是找了一個算卦的來給算了一卦。這位算卦的跟妖道呂用之一樣,就開始忽悠了,他告訴高駢說:」野雞飛來府舍集合,這是廣陵城將要被外人淘空的徵兆啊。」
高駢一琢磨,這算卦的是把府舍比作廣陵,把野雞比作外人;野雞飛來府舍,就是要有外人佔據廣陵。細細再一琢磨這個外人到底是誰,往事與往事便立馬湧上了心頭。
此人必是黃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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