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眼下也別無他法。」澤安眸光微暗,喉嚨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一般,低沉的說道。許安這種情況,言木亦自然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急切的想要入夢,「兩位祭司,麻煩你們現在幫我們入夢。」
阿蘇裴夜微擰着眉在一旁糾結了片刻,隨着兩人的話接了下去,「我也要入夢。」他的聲音就像是從喉嚨深處溢出來一般。
寒、露兩人聞言愣了愣,畢竟這位三王子當時可是那般高傲自大甚至瞧不上許安,怎麼如今卻像換了個人一般?
「阿蘇裴夜,你為何要入夢?神女的事不是兒戲,你身為佑士對神女絲毫未有恭敬之心,如今為何又要助她?」
露祭司雖不怎麼言辭,但很多事她都記在心裏,眼前這個所謂的三王子有着神族血脈,靈力強大,性情古怪偏執如同瘋子,他如此看不上許安怎會真心助她?況且兩人關係極差,這般,誰又敢賭他是真心的?
聽着露祭司的言語,阿蘇裴夜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想要入夢,為何許安受傷他便會心中湧起恐懼擔憂,為何他明明那麼討厭這個女人卻偏偏想要靠近她,他原本只是想將她收為奴隸讓她臣服自己,利用她生長彼岸花晶石,將她囚禁起來日日夜夜折磨她讓她求饒。
他有一瞬都覺得自己瘋了,竟然會因為一個行為古怪的女人受傷而感到擔心,他是如此下手狠辣、殺伐果斷的一個人卻偏偏在許安面前只能動動嘴皮子。
要說殺心他起過,要說嫌棄他有過,要說將她踩在腳底,他也存在過這個想法。
可是他根本看不懂自己在做什麼,一邊想要折磨她想要讓她生不如死,一邊會條件反射的護住她。儘管話說的再狠厲,可他的心卻不受自己控制……
他感到胸口沉甸甸的,嗓間壓抑的發苦,有些答不上話。
露祭司也沒等他回答,拖的時間越久,成功的幾率越小,她側身微點了點頭示意寒一同施法,兩人默契的雙手合併揮手畫出光輪,一陣大風忽的颳了起來,藍光與紫光混合在一起如同星辰浩海。
光輪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一道帶有獨特印記的裂縫,院中的樹葉紛紛落下,樹幹竟也有些晃動,眾人只感覺大地顫動。
隨着裂縫光紋形成了巨大的印記,這個看似夢境入口的法陣便完成了,隨後,兩人共同向後抬手,一縷綠光緩緩飛入入口。
周圍的風愈發狂大,就像是要將整個言月殿吞噬一般,寒祭司死死控制着入口,艱難的喊道:「記住,你們只有兩柱香的時間,在神女的夢中你們無法說出自己的名字,夢中的她還未與你們遇見,你們只能想辦法讓她本體記起與你們的回憶,哪怕只有一點都能將她喚醒!」
「如果失敗了,她便回不來了!」
「快!進去!兩柱香後,我們會再次打開入口,切記!只有兩柱香的時間!」
剛說罷,言木亦兩人神色凝重,咬牙縱身一躍幻成了兩縷靈光竄了進去。
正當兩人要關閉入口時,阿蘇裴夜突然說道:「我的使命是守護神女,我與她更有婚約在身,她不能出事……」話音未落,他單手一揮,一抹金光極速的飛了進去。
唰的兩聲,三人都已消失在院中,樹葉散落一地,狂風也弱了下去,寒、露兩人收手。
露祭司冷冷的吐槽道:「呵呵,男人啊,只有快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對啊,想當年我們主上的男人可沒有這麼賤的,各個都跟狗皮膏藥一樣黏的不行。這阿蘇裴夜性子太差,那般無禮,目中無人,現在追妻恐怕難咯。」
「跟主上那麼多年,寒姐你是越來越會說了。」
寒將手搭在露的肩側,唇角微仰,眉間笑意顯而易見,「雖是這麼說,但我耗了三百年的修為看過他們的命格了,這西域三王子殺心極大,只有咱們神女鎮得住他,他是雙相之身,一相惡而痴一相柔而瘋,現在的他是惡而痴,惡過了就該痴咯。」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露挑了挑眉拍上肩側的那隻手,「寒姐,三百年修為你是真捨得啊,就為了看這麼個賤男人?」
「這不是怕他禍害咱的小少主嗎,提前探一下,才能安心啊。似乎,我們這位小少主背後有小人呢~」
「你看了神女的命格?這可是大忌啊。」
「我知道,但若能讓小少主活着我以命相抵也無妨,我們這條命是主上以死換來的,早就不屬於自己了。」
這對話雖有些淒涼但兩人卻都含着笑朝天邊望去。
夢中——
言木亦兩人先一步落在空曠的平地上,周圍的一切陌生而獨特。
抬眸望去,前方有眾多的樓房,平坦而又結實的地面,路邊竟有些泛着五顏六色的光,在這個夢中此時竟是傍晚。
「這就是許安存在的那個時空嗎,如此繁華。」
言木亦喃喃的說着,他從未見過這般獨特新穎的地方。
唰——
兩人身後傳來聲響,扭頭一看是後來的阿蘇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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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澤安厲色問道,他還在為許安落水之事怒氣上頭。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你們也不想她醒不過來吧。」這話直截了當,阿蘇裴夜也不願多浪費時間,與其說些沒用的廢話還不如抓住重點。
澤安壓了壓眉,沒有多說,眼下找到許安最要緊。
言月殿內,竹俞與流逸蕭隨着皇上、夏夫人、江老爺姍姍來遲,他們得知許安的消息便第一時間趕來,奈何消息總是要晚一些,幾人都遲了一步。
「安兒,你這是怎麼了,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啊……」皇上伸手替許安掩了掩被子,神情擔慮。
「皇上,沈月公主……」
寒不知如何說,便揮手將阿蘇裴夜幾人的夢中畫面幻了出來。
「皇上,公主她不願醒來,眼下只能由他們入夢想辦法喚醒了。」
竹俞憂心忡忡的緊緊注視着床榻上的人兒,只見許安薄唇泛白,眼眸緊閉,沒有了生氣,就好像死去一般。
他只感到心口疼痛,咽間發緊而乾澀,眼中滿是憂慮與慌措。
皇上與夏夫人江老爺在床前,竹俞兩人有些不便靠近,只能手足無措的看着。
流逸蕭都覺得這是在夢中,他們明明前幾日才見過,再次相見卻是如此場景,床上的人變得那抹死色,好似鮮花枯萎了一般。
他太忙了,以至於這幾日都未曾找過許安,在趕來之前他剛抓完罪人,連衣服也未換,身上還帶着血腥味。
「兩位祭司,我們可否入夢?」流逸蕭忽的出聲打破了這沉重的氛圍。
聽到這話,皇上幾人也都萌生了入夢的想法。
「不可,入夢之術會破壞公主的靈體,現在公主如此虛弱是無法承受多次入夢術的。況且,入夢術極容易篡改記憶,甚至丟失。」
夢境中,三人朝前方走去,他們的裝束未發生改變。
「我們的模樣為何未改?是許安幻想的我們便是這般嗎?」
言木亦正疑惑道,就聽見前方角落傳來哭聲,「才沒有!我爸媽才沒有不要我!院長說了他們只是太忙了!」
「你就是沒爸媽的孩子!你爸媽不要你咯!」
「好可憐啊!我爸媽做的飯天下是最好吃的飯!你連他們做的飯都沒吃過!」
孩童的哭鬧與奚落嘲笑傳入幾人耳里,走近一瞧,就見四個孩童將一小女孩堵在角落戲弄。
以模樣來瞧,幾人都是八九歲的孩童,「我爸媽只是找不到我了!他們以後一定會找到我的!」
「你根本沒有爸媽!我媽說了,讓我們少跟你玩,你沒有爸媽教是沒有教養的!」
「你這麼愛哭!他們嫌你煩不要你了!」
小男孩叉着腰硬氣的說着,時不時還朝那角落中蜷縮的孩子丟去石子。
那小女孩兒胡亂的擦去眼淚,撐着地想爬起來,幾人就朝前推搡着她,甚至有的還動起了手。
「我才不愛哭!等我爸媽回來了,我一定要告狀!」
「他們不會回來的!他們把你丟了怎麼可能還要回來!」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沒爸的孩子哇哇叫~」
小女孩被推倒在地抱成一團,幾個小孩兒愈發變本加厲,拍着手唱了起來。
他們各個笑的合不攏嘴,唯獨地上的孩童顫抖的縮成一團。
「住手。」澤安看不下去抬手便要施法護住那小女孩,但手中卻沒有半分靈力,他正疑惑之際,阿蘇裴夜已走上去一腳踹開了他們。
「滾開。」他粗暴的罵着,抬腳每人都挨了一腳。
言木亦撕下袖口的一塊布料拿在手中,緩緩蹲下將那小女孩摟了起來,「來,起來,沒事了。」他輕聲的哄着,抬手替那小孩兒擦拭臉上的污漬與淚水。
那小孩兒淚眼汪汪的攥緊衣邊,她努力的吸了吸鼻涕,裝作一副堅強的樣子。
其餘四個小孩兒雖被踢了一腳但仍未離去,他們往邊上挪了挪,「你就是沒爸媽的孩子!你爸媽不要你了!因為你是垃圾!是廢物!」
「略略略,我們才不跟你玩!廢物!垃圾!你的名字叫可憐蟲吧!可憐蟲!」
幾人中就數那小男孩兒嘴最臭,他還做起了鬼臉,另外三人也學着他的樣子做鬼臉。
小女孩兒氣的捏拳,轉身朝他們大喊道:「才不是!我才不叫可憐蟲!我叫許安!許安的許!許安的安!」
她話剛說完,幾人心中一頓,神情明顯愣了片刻。
啪——
啪——
啪——
啪——
一瞬間,清晰的巴掌聲響起,接着便是四個小孩兒哭聲大起。
「你們才是廢物,渾身臭味,**哭你*呢,不許哭!若是以後你們再欺負她,我就把你們嘴裏塞滿馬糞。」
惡毒的咒罵聲讓幾個小孩兒瞬間呆住了,有幾個顫抖着都快嚇尿了。
原來是阿蘇裴夜怒火中燒每人都賞了一巴掌。
澤安瞬時也明白了眼前的小孩兒是幼年的許安。
「許安,你可有受傷?」他滿臉心疼的蹲下牽過她的手,就見她的眼裏轉着淚,一臉茫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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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沒事了,不哭了。」
「我沒哭!」那小孩兒猛的喊道,她倔強的脾氣同許安一個性子。
聞言,澤安幾人是又心疼又想笑。
「哎,這小傢伙的性子跟許安真是如出一轍啊。」
言木亦蹙着眉頭微微一笑,雖是噙着淡淡的笑,但見許安這般模樣,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划過般。
阿蘇裴夜心中隱隱梗塞,他有些難受。
聽到這群小孩兒如此罵許安,他不由得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那該對刺痛許安的心啊……
現在他才明白,為何他們第一次見面許安執意要幫那些小乞丐,因為她也曾經歷過蜷縮在角落被人欺負。
想到這,他不禁後悔起來,為什麼他第一次與她相遇便那般無禮,那般傲慢,為什麼他總對許安說那些話。
「謝謝三位哥哥……嗚嗚……」那小孩兒禮貌的道謝後便抽泣起來。
光是滴落的幾滴淚便將言木亦與澤安的心滴的泛痛,他們同時伸手替她擦眼淚,一人擦一遍。
許安愣了愣,眼珠子看向言木亦。見她瞧自己,言木亦笑意漸上,眼中柔情一片。
隨後她又轉頭看向澤安,黑溜溜的瞳仁就像黑曜石一般,還微微泛着波光。
澤安臉上滿是擔憂,他扯不出笑意,他見許安這滿頭混着泥沙的模樣,他都快心疼死了。
接着,許安也不忘抬頭看向阿蘇裴夜,她眨着眼呆呆的模樣,簡直要把那惡語相向的男人看愣了。
「哥哥……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許安抿了抿唇,臉頰白中帶粉,稚嫩的模樣十分可愛。
?
三人一怔,言木亦迫切的問道:「許安,你看看我,你見過我嗎?」
……
許安微垂眸,揉了揉眼,再次抬眸看向言木亦,軟軟的聲音響起,「沒有……哥哥,你們為什麼穿着長裙啊?你們是姐姐嗎?」
聽到她的回答,言木亦明顯有些失落,他攥了攥手心中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
「你可有見過我?」澤安柔聲詢問,他期待着許安回答見過。
「沒有……我只見過那位哥哥。」
她伸手指了指阿蘇裴夜,眸中亮閃閃的,就像一顆黑色泛光的夜明珠。
澤安默默嘆了口氣,他只覺心尖泛顫。
阿蘇裴夜到有些欣喜,他怎麼也沒想到許安會記得自己,不過想到某些事很快他便心中咯噔一下。
是因為我欺負過她嗎?還是因為我在她眼中十分不堪,她連夢中記憶中都記恨我?
「哥哥…我見過你,你是王子。」
這一說,澤安與言木亦臉色稍稍喜悅起來,只要記起來就好哪怕是阿蘇裴夜這個自大的男人。
阿蘇裴夜腦中一嗡,他有些慌張,也有些驚喜,許安居然唯獨只記得自己?
「你是動畫片裏的王子,只有王子才會是金色的頭髮。」
……
動畫片?
原本激動的三人瞬時黯然下去,原來是因為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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