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上寫的是越國文字,但岳川如今的學識,幾乎精通天下所有語言、文字。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愛妻朱氏之靈位。
歷史上對歐冶子筆墨深重,就連他的徒弟干將、女兒莫邪也籠罩着傳說光環。
但是很少有資料描述他的妻子。
這不合理!
很不合理!
「歐大師,人們都說母憑子貴、妻憑夫貴,你如今名滿天下,卻為何無人關注你的妻子?是因為不喜歡嗎?」
「而且我很好奇,你女兒耳濡目染之下都能成為一代名匠……哦,抱歉,現在可能還不是。」
「之前與你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的妻子,理論上應該也是一個名匠才對!」
「等等,我算一算!」
岳川不斷掐動手指,視線在歐冶和靈位之間來回遊移。
「你這一身本事不是家傳的吧?是有人傳授你,那人就是你的師父,或者說……你的妻子!」
聽到這話,闔閭大吃一驚,伍子胥難以置信。
這年頭娶自己表姐、表妹、表姑、表姨什麼的都沒問題。
姑表親是正常現象。
但是,娶自己老師,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禁忌,跟亂倫沒區別。
也幸好干將和莫邪被趕出去了,否則又要有兩個人三觀震碎。
歐冶雙目圓睜。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岳川,看着岳川不斷掐動的手指。
一種渾身赤條條,一絲不掛的感覺油然而生。
歐冶本以為自己的未來沒什麼秘密可言,沒想到自己的過去也被人一窺到底。
這是什麼事?
這又是什麼人?
「你們想要幹什麼,說吧!」歐冶冷笑一聲,「你們這般處心積慮打探老朽根底,又興師動眾侵犯越國疆土,肯定不是為了鑄劍那麼簡單吧?」
「那當然!」闔閭一臉傲然,「從現在開始,越國已經作古,此去向南萬里,直至天涯海角,都是我大吳領土!!!」
說這話時,闔閭偷偷看了岳川一眼。
岳川暗暗點頭,闔閭瞬間自信起來,後半段的語氣也變得堅硬無比。
歐冶只是當一個笑話聽。
「大王,老朽勸你止干戈、休戰事,即可罷兵還朝,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若是再執迷不悟,恐怕客死他鄉,做了那亡國之君!」
伍子胥有點難以置信。
他不知道歐冶到底是哪來的勇氣。
「老頭,越國你算一個,阿青算一個,難道還有第三個?就算有第三個,我們也不怕!」
伍子胥心中暗道:河神大人一個就夠了,我們吳國有河神大人庇護,無所畏懼!
然而,歐冶就是冷笑。
不解釋,也不屑於解釋。
岳川悠悠念道:「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你的底氣,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天姥吧?」
聽到這個名字,闔閭、伍子胥全都疑惑。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
至於歐冶,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不可思議。
天姥是一個神秘而強大的存在。
在越國,她就是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眼前之人不但知道天姥的存在,而且語氣平淡,甚至不屑。
這說明什麼?
歐冶不敢細想。
之前所有的底氣全都煙消雲散。
他終於找到了該有的姿態和姿勢。
「您……您……您究竟是什麼人?您到這裏,究竟有什麼事?」
岳川沒有理會歐冶子,而是想到李白對天姥的描述。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如果將這些都看做是李白的浪漫和幻想,或許沒什麼。
後人意淫的程度超過這個十萬八千倍。
可如果……李白是寫實呢?
如果天姥山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存在呢?
一刻鐘之前,岳川還不知道這一切。
可是與歐冶面對面,推算他的過去未來時,岳川發現了天姥的存在。
「你的妻子是鑄劍師,你與她有緣,跟隨她踏上鑄劍的路。」
「其實就是豢養血吸蟲,放它們出去吸血,煉製氣血精華。」
「這東西能提升爐溫,淬鍊金屬,令鑄劍品質提升,而且靈性非凡。」
「不過,你們想鑄造出更強大的劍,就像傳說中的軒轅劍那樣,能令凡人之軀比肩神明,甚至以螻蟻之力斬殺天神!」
「你們機緣巧合遇到了天姥,從她那裏知道了人殉鑄劍法,對吧?」
「可惜,你妻子是女人……」
話剛出口,岳川就意識到這是一句廢話。
可事實的確如此。
人殉鑄劍需要至親血脈,歐冶的妻子是女人,十月懷胎,一輩子不停不休,最多也就生育二三十個孩子。
女性一旦超過三十,生育能力就直線下滑,不可能像上古巫族的巫王那樣活到老、生到老。
而且這二三十個孩子中,男女對半,能派上用場的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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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冶是男性,可以夜夜笙歌、日日耕耘。
所以,人殉鑄劍法註定是為男性而存在。
「你妻子還有些母性,不忍心對自己的親骨肉下手,所以她選擇放棄鑄劍,放棄追求了一生的夢想。」
「而你不同……你堅持要鑄造神劍,堅持成為天下第一鑄劍師,堅持讓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因為這不單是你的職業,更是你的夢想,你的生命!你存在的意義!」
「她能說服自己,卻說服不了你!」
「你的執着對她而言就是背叛,既是身體上的背叛、又是精神上的背叛。」
「所以,生下女兒後,她沐浴乾淨,穿上嫁衣,一步步走進鑄劍爐中。」
「她想告訴你,人殉鑄劍是錯的,是天姥欺騙你的!她想讓你迷途知返,回頭是岸!」
「而你,就瞪大眼睛看着她走進熔爐,看着火焰點着繡鞋,又順着嫁衣蔓延到頭髮……」
「整個過程,你沒有流一滴眼淚,甚至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比起妻子,你更關心結果!」
草廬中一片寂靜。
歐冶眨了眨眼,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沾濕了嘴角,順着花白的鬍鬚將胸襟打濕。
「老朽悔啊!每一天都在後悔!可是……人殉鑄劍是真的 啊!老朽雖然沒鑄造出軒轅劍那般強大的神劍,但老朽此後鑄造的每一把劍,都舉世無雙啊!」
「當今天下,所有鑄劍師,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垃圾!」
「能超越老朽的,也唯有老朽!」
歐冶哈哈狂笑的時候,一個聲音冷不丁傳來。
「爹……這些……這些都是真的嗎?」
喜歡繼承土地廟,從教黃皮子討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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