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雅克教堂位於光明城第四區,這座灰白色的哥德式教堂有一座高聳的鐘樓。高塔隔着塞涅河與河心島上的聖母院遙遙相望。四百多年來教堂就一直屹立在河邊,目睹着加洛林的子民們為這座偉大的城市添上一塊又一塊磚瓦。
「自從建立之初,這座教堂就是聖座在光明城的主要聯絡點。大革命時代,教堂曾一度險被拆除。伊柯麗斯的教廷為此支付了一筆相當大的贖金,才將它保護了下來。」
以賽亞帶着菲奧雷和阿爾芒穿過了教堂內部的狹長走廊,通過一扇小門進入了通往地下的旋轉樓梯。昏黃的燈光將一行人斑駁的影子投射到了古老的磚石牆壁上,讓阿爾芒產生了一種穿越時空般的恍惚感。
而隨着他們的不斷深入,他也漸漸意識到了這裏是什麼地方。這條走廊和那時關押他的房間外的走廊幾乎一模一樣。
果不其然,在走廊的最深處,他看到了一扇熟悉的大門。那時弗朗索瓦絲就是穿過了這扇門,來到阿爾芒身邊完成她的復仇。
而現在,兩人的角色已經完全調轉。門口依然站着兩名一絲不苟的衛兵,在以賽亞的示意下,衛兵們打開了沉重的大門,將屋內的一切暴露了眾人的面前。
弗朗索瓦絲被牢牢地捆在了房間中央那把堅固的椅子上。但和阿爾芒那時的遭遇略有些不同,她的身上並沒有被貼上那些金屬墊片,取而代之的是好幾根血淋淋的銀釘,將她的手掌,腳掌,還有肩胛全都牢牢地釘在了椅子裏。暗紅色的血液已經凝固,和聖油一起胡亂地沾濕了椅子和她那身破敗的黑色長裙上。
銀釘只有五根。她右手的位置是空着的,右衣袖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中完全被撕碎,斷裂的上臂以悲慘的姿態裸露在空氣之中。阿爾芒記得先前那隻手臂幾乎已經完全蛻變成了惡魔的利爪。大概是以賽亞等人將她送到這裏來之後,對她的身體進行了一些緊急處理。
那悽慘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具死屍。但聽到三人進入房間的聲響,她幾乎是立刻抬起了頭,用冷淡的視線透過凌亂的髮絲飛快地掃過了三人的臉。
「騙子,還有叛徒們。幹嘛不直接殺了我?」
以賽亞沒有開口回答。他朝着側面讓開了一步,讓阿爾芒站到了她的面前。按照先前所約定的那樣,在踏入這個臨時監獄之前,阿爾芒已經預先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別跟我來這一套,斯托拉斯。在我面前你是藏不住身上的臭味的。」
他儘量模仿着菲尼克斯的語氣,以防止對方看出端倪。聽到這句話,意識到自己的偽裝已經被識破的斯托拉斯便立刻撕下了面紗,悲戚的表情一瞬間消失不見,兇惡的紅色火苗在它的眼中一閃而過。
「該死...菲尼克斯!你跟我玩真的?你在幫這幫馬爾斯做事!?」
「你說錯了,是他們在幫我做事。」
斯托拉斯依然牢牢掌控着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一方面這維持了她的性命,另一方面,她的靈魂卻危在旦夕。時間拖得越久,她生還的希望就愈加渺茫。
「我不想在這裏和你浪費口舌,趕緊從她的身體裏離開,之前的那些事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斯托拉斯死死地盯着阿爾芒,不久,它的口中發出了一陣低沉的怪笑聲。
「難不成你是在請求我?」
「是命令。」
惡魔的笑聲更大,更尖利了。阿爾芒很想要給它的喉嚨來上一梭子讓它閉上嘴,卻又擔心對弗朗索瓦絲造成傷害。
「菲尼克斯,你這白痴是不是吃草吃得太多,把腦子都給搞壞了?你在命令我!?」
縱使是在重重限制下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斯托拉斯依然如同高傲的雄雞一樣昂着腦袋,眼神熾烈無比:「你沒法命令我!沒人能命令大惡魔,就像沒人能命令風一樣!哪怕是狄斯也不行!咱們就是一陣風,永遠自由自在!你覺得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你一句話,就想讓我乖乖地拱手投降?別開玩笑了!」
斯托拉斯不會乖乖的就範,這本就在三位驅魔人的意料之中。阿爾芒不免有些失望,他轉過腦袋望向了以賽亞。
「接下來有什麼我能做的事嗎?」
「伊柯麗斯的驅魔專家已經登上了火車,預計將於明天晚上抵達光明城。在那之前,看好它就行。」
阿爾芒輕輕點頭,待他再次看向斯托拉斯時,卻發現那張沾滿血污的可怖面龐上擠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啊!我沒聽錯吧?驅魔專家?所以你們是想要救下這可憐的女孩?不覺得很過分嗎?我費了這麼大的勁繞開帷幕來到人間,比起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你居然會更青睞一個試圖殺死你的復仇者?這還真是令人心寒!」
「如果你不打算乖乖聽話的話,那麼至少請你閉上那聒噪的嘴巴。」以賽亞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但斯托拉斯明顯同樣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我明白了!」它好像恍然大悟一般,一瞬間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度,「這就是所謂的愛情!沒錯吧!用人類的話怎麼說來着?一見鍾情?你一定是愛上了這女孩,對她死心塌地了!所以才會這麼急切地想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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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舔了舔嘴唇,戲謔地望着阿爾芒,「但還真是可惜,這女孩的靈魂已經被我吞進肚子裏,消化得乾乾淨淨了!如果你能早一點告訴我的話,我大概還有機會把她還給你。誰能想到一個象徵着永恆的大惡魔居然會被普普通通的人類小姑娘迷得團團轉呢?哪怕是那些天馬行空的人類作家也寫不出這樣蹩腳的劇本來!
不過這齣悲劇倒也不是沒有補救的機會。想必你大概也只是看上了這具肉體而已吧,一個凡人的靈魂怎會讓大惡魔念念不忘?既然如此,要不要讓我用這具皮囊來陪着你如何?我也不是不可以陪你演上那麼一出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戲碼。」
房間裏的眾人一時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以賽亞和菲奧雷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至於當事人阿爾芒則是直愣愣地盯着這位大惡魔。半分鐘後,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絲冷笑。
「咱們來日方長,斯托拉斯。」
隨後他沒有話再說,便後退了幾步,站到了另外兩人的身後。以賽亞走到了門口,低聲對着其中一名守衛耳語了些什麼。那守衛很快敬了一個禮,小跑着離開了。幾分鐘之後,他帶着一位身穿白袍的醫生回到了房間。
在三人的注視下,那醫生將整整一針管的透明液體注射進入了那殘缺身體的靜脈之中。期間斯托拉斯一直不停地叫罵着,釘在它身體上的銀針一度燃起了火花,多虧以賽亞和菲奧雷死死地按住了它的肩膀,才讓醫生勉強完成了工作。結束工作的醫生驚慌地遠離了掙扎中的斯托拉斯,並用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在得到以賽亞開口許可之後,他第一時間逃離了這個恐怖的房間。
「該死...菲尼克斯!你這個叛徒!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並非所有大惡魔都有着和菲尼克斯一樣的強大耐藥性。強效鎮靜劑很快便起了作用,斯托拉斯的掙扎開始漸漸減弱,直至最後徹底閉上雙眼,完全陷入了沉寂之中。
阿爾芒將視線從她身上離開的時候,發現其他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盯着自己。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剛剛那句話是誰說的?」以賽亞問道。
阿爾芒心中一沉。雖然以賽亞所代表的教會基本已經原諒了他所犯下的罪孽,但為了不為自己和他人造成麻煩,他本打算儘可能少對身邊的人解釋自己和菲尼克斯之間的關係。
可沒想到以賽亞的感覺會如此靈敏,僅僅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他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
「如你所想的那樣,是菲尼克斯。」
既然以賽亞主動問起了這件事,再故意隱瞞下去也就沒有了意義。倒不如老實交代,以求得寬大處理。
「要不然還是把這小子封起來丟海里去吧。」菲奧雷打趣般地說道,「這一本正經的解釋對一般人而言或許有些過於刺激了。
阿爾芒沒有為自己辯解。他好像沒有聽到菲奧雷的話一樣,站直了身體,不卑不亢地抬起頭,回應了以賽亞質詢的目光。如他所想的那樣,以賽亞不會,也不能在這件事上追究他的責任。
「希望你能夠對得起我們所給予你的信任。從理論上來說,你的危險性並不比斯托拉斯小。」
「菲尼克斯不會對任何人構成威脅。」
阿爾芒知道這種盲目的自信沒有任何的理由,別說是以賽亞這樣的專家,就是以他自己的理論知識,在拋棄立場的情況下,他都不會相信自己的話。作為一個驅魔人而言,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過於褻瀆了。但冥冥中某種聲音一直在他的耳邊低語:菲尼克斯是夥伴,而並非敵人。
如果這就是那大惡魔的蠱惑的話,那麼他大概早就已經深陷其中無法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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