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關係做到位,事情就好辦。
有了李師爺幫忙,幾天過去,事情就有了反饋。
石鴻被叫到公事房,范獄丞將他狠狠罵了一頓,罵得很難聽。這也不能全怪范獄丞,石鴻是個粗人,罵得文雅迂迴,對方根本聽不懂。說不定還誤以為是在誇他。
唯有直白的怒罵,讓對方見識到真正的怒火,方有效果。
這不,石鴻從公事房回來後,整個人就蔫了,不復之前的狂妄自大。大冬天的,又是在陰寒潮濕的天牢,還出了一身冷汗。他搞出來的喝水套餐,吃飯套餐,全都取消。
自始至終,陳觀樓都沒有和石鴻直接接觸,和棒槌打交道,就得以權壓人。讓有權勢的人去壓制,對方才肯收斂。不用解釋為什麼,只需要告訴對方必須怎麼做,事情就能完美解決。平級提醒,對方只當自己是傻叉。
李師爺收了錢是真辦事。
很快,范獄丞和范獄吏聯合發表了一個聲明,甲字號大牢以後有什麼重要舉措,需得經過以陳觀樓為首的幾個班頭一致同意,方能上報實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這一道聲明,重點強調了以陳觀樓為首,這五個字的份量很重,相當於公開了陳觀樓乃是四大班頭裏面首屈一指的那一個。別的班頭的意見,默認都該經過陳觀樓的點頭同意,才能上報。
此聲明一出,下面的獄卒們還沒怎麼樣,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敏銳察覺到其中的含義。其他三個班頭可謂是五味雜陳,心情格外複雜。
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武班頭有些酸溜溜地說道:「老了,老了。幹了一輩子的天牢,終究不如你們年輕人腦子靈活,會來事。經驗豐富有個屁用,給人提鞋都不配。」
王班頭抽着旱煙,心情也有些難以言表,他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大家,並不說話。
武班頭突然就將矛頭對準了他,「抽抽抽,抽死得了。值房本就不通氣,還在值房抽旱煙,你是成心想熏死大家嗎?」
王班頭明顯愣了下,顯然很意外武班頭的怒火竟然燒到了自己身上。他默默的在桌沿上敲擊煙杆,清理煙灰。然後又默默的將煙杆插在腰帶上,喝了口濃茶,清了清嗓子,才說道:「值房這味的確難聞了些。可是和某些人的口臭比起來,還是不如。」
武班頭立時瞪大了眼睛,「你……」
王班頭毫不畏懼的直視對方,「我們差不多同一時間進天牢,經歷一樣,資歷也一樣,莫非你還想壓我一頭。」
此話一出,相當於直接打在了武班頭臉上,打得啪啪作響。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好,好得很!陳觀樓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一心向着他。」
「我是論理不論親,誰有本事我服誰。」王班頭不甘示弱的說道。
「他不就是多讀了兩年書。」武班頭無能狂怒。
王班頭呵呵一笑,「有本事你也去讀兩年書,就怕兩天都堅持不下來。」
讀書這事啊,講究天賦。
不會讀的人,別說兩天,兩個時辰都要了老命。明知道讀書有很多好處,明明手裏頭也有錢,可是天牢上下竟無一人有上進心,無一人主動求學。別說讀書,平日裏讓他們翻翻名冊干點筆墨書寫的活,全都逃之夭夭。毛筆在獄卒的眼中,似乎比刀劍更令人可怕。
石鴻還在生悶氣,沒參與爭論。他就想不明白,他已經將表妹送給了范獄丞,有了枕邊風的威力,為啥范獄丞還替陳觀樓說話?為啥?
他這個拐着彎的大舅子不香嗎?
他敢保證,范獄丞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陳觀樓那個人貌似忠厚,實則毫無忠心可言,總是自行其是。
想不通啊想不通。
「石鴻,你怎麼說?」武班頭突然轉移矛頭,要拉石鴻加入這場戰鬥,打混戰。
石鴻回過神來,一臉怒氣沖沖,「我能怎麼說,你們叫我說什麼。范大人將我狠狠罵了一頓,說我胡來,不考慮大局,做事只顧眼前蠅頭小利,整日給他添亂。
我就想不明白了,同樣是套餐,他陳觀樓想出來的辦法就能得到上面的一致贊同和支持,我想出來的辦法就是不顧大局。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差距究竟在哪裏。論經驗,論手段,我哪點不如那個毛都沒長齊的陳觀樓。」
王班頭聽完這番言論,當即笑出了聲。
石鴻眼一瞪,笑個屁啊,難道他說錯了。
王班頭樂呵呵的,「想知道差距在哪裏嗎?你啊,到現在還想不明白,活該你被范獄丞罵。」
「王頭,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你既然能想明白,你給我指點指點。」石鴻很不服氣。
一旁的武班頭喝着茶水,很樂意看到這一幕。禍水東引這一招,果然很爽。
王班頭嗤笑一聲,「行,我今兒就好心告訴你。只一點,陳頭的套餐,沒有引起犯官們的抱怨,愛買不買,反正不影響日常牢獄生活,最多就是羨慕嫉妒隔壁有錢佬犯官。上面得了好處,又不用擔心事情被捅出去被人逮住把柄,范大人他們當然要支持。
你的套餐,用一個時髦的詞,叫什麼來着……竭澤而漁,對對對,就是這個詞。魚兒都被你弄死了,後面大家沒得吃,還會惹來一身腥,范大人沒收拾你,已經是看在你表妹的份上對你格外開恩。你可別不知趣。」
石鴻歪着頭,他還是想不明白,「陳觀樓的套餐動輒幾十兩上百兩,我的套餐才兩銀子,最多不超過五兩。那幫犯官不去痛罵陳觀樓,幹什麼逮着我罵。」
這回連武班頭都看不下去了,石鴻這腦子,要不是有個表妹,一輩子都不可能當上班頭。純純一個棒槌。
他輕咳一聲,提醒道:「那些犯官進牢房之初,已經交了錢。你的套餐等於是重複收費。陳觀樓的套餐,是在提供額外的服務。不一樣的。」
「哈哈哈……重複收費,這個說法不錯。這詞最開始是從陳頭嘴裏冒出來的吧。瞧瞧,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短短四個字,就把問題給說清楚了。」王班頭打着趣,表情似笑非笑。
「大家都在啊!」
此時房門打開,陳觀樓從外面進來。
「敢情好得很,今晚上我請客,大家都去。怎麼,不樂意賞臉?」陳觀樓表情玩味的看着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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