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戰艦 第十九章 暴風眼（三）

    卡贊?伯利斯的死仿佛這個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瞬，就連昔日的僱主也沒把他的死放在眼裏——此時，費奇洛正站在高大的玻璃窗前，窗外，是如同雲海一般的戰艦群，層層疊疊。

    雙恆星的光芒照耀在深色的地板上，也穿透了一個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席勒?亞丹翹着二郎腿，靠在豪華的扶手椅上，旁邊的高腳桌子上擺着一碟精緻的點心。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我的大人。」

    「怎麼不一樣了？」席勒?亞丹隨意地拈起一塊小點心，心不在焉地在手裏把玩着，「帝國的情報網現在被咱們接管了，就算巴特拉姆想反悔，也沒有這個本事。」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費奇洛將雙手緩緩地背在身後，就算迎着光芒，一襲漆黑的長袍卻沒有任何的反光，「我擔心的是那艘飛船，他們現在逃到了克克洛一號星球上。」

    席勒?亞丹把玩食物的手頓時停住了。

    「那艘飛船到底有多重要？」

    「我猜想，天琴人打算用它來培養新的人工智能。」費奇洛遠遠地看着窗外，那些戰艦被恆星的光芒鍍上了一層華麗的色彩，「從羅斯亞爾開始，一直到現在的克克洛。他們很可能知道了賢者殿的大概位置，可是就算是超越了光速，也無法到達那裏……」

    席勒?亞丹不屑地撇撇嘴：「切，不就是一個破太空城麼。」

    「我的大人，也許您還未曾了解，賢者殿裏保存着這個宇宙中最高的智慧，還有秘密——天琴人的秘密，還有薩瓦人的秘密……您要是想統治整個宇宙，沒有他們的幫助，是不行的。」

    突然，席勒?亞丹手中的點心在瞬間被捏了個粉碎。

    「我是想統治整個宇宙，但是我更想替安莎報仇……你說過，只要有安莎的哪怕一小片基因片段，都可以讓她復活，可是赫阿家的老妖婆把她燒成了灰，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總有一天，我也要把她扔到恆星里，讓她嘗一嘗被酷刑折磨的滋味……」

    對於席勒的突然變臉，費齊洛表面上顯得習以為常波瀾不驚：「我的大人，您別激動……您看，一切不是都按照您的預想來發展的麼？武僧團團長知道了皇帝陛下的血統有問題，卻一直沒有告發我們，就表明他們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同謀；卡贊出事，威希蘭管不住手下的問題已經被捅到了皇太后那兒；至於巴特拉姆——他雖然提防着您，可是也離不開您，因為大人您可是在這幾邊都能說上話的；唯一的問題自然是太后——大人您先別激動，她是多疑，我跟隨她那麼多年到現在她還提防我，可是只有一人是她唯一能信任的。」

    席勒?亞丹脫口而出：「皇帝陛下。」

    「沒錯，我會創造機會，讓大人在皇帝陛下面前表明自己的忠心。」費齊洛背着雙手緩緩轉身，在寬敞的大廳里來回踱着步子，「大人您要有耐心，好的機會可是慢慢等來的……」

    席勒?亞丹一揚手，將手裏的點心碎塊灑了出去：「我會等，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大人，這個您倒是不必擔心，眼下就有一個機會——既然天琴人的飛船在克克洛，而且據說被傷得不輕……」

    「把飛船奪到手。」說罷，席勒?亞丹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們的人就在一號星球上，讓他們行動吧。」

    「是，我的大人。」

    費奇洛將左手放在胸前，輕輕一行禮。席勒?亞丹的全息投影消失了，大太監直起腰，再次遠眺窗外——

    無數的戰艦，還有無數人的性命，都將被殘酷的戰爭所吞噬，仿佛微不足道的基本粒子，只在宇宙中出現短短一瞬，便永遠地消失不見了。

    你們，都只不過是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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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密性，二級警報，氣體泄露位置：無人機發射平台一號艙門嚴重變形，登機口艙門左側……」

    「胃好難受……」聽着AI的飛船檢查報告，沈鴿的腦袋砰地一聲砸在了控制台上。

    「忍忍吧，量子傳輸的後遺症得持續好幾個小時……」何緒靠在座椅上，同樣有氣無力地哼哼。

    「能把那麼大的飛船從二號星瞬間傳輸到一號星，我也是服了……」舵手杜夏賢臉色蒼白地趴在飛船的方向舵上，斜着眼去看舷窗外的滾滾濃霧，「我說上校，經常這樣玩是不是會把命搭上……」

    「當然啊……你沒看現在的機甲都已經取消了量子傳輸，改裝武器模塊了……」

    曙光號是在一瞬間被雷蒙希爾強行傳輸到一號星球上的——倘若再在二號星球呆下去，飛船不但會被烤化，而且會遭到當地武裝人員的襲擊。可是即便從二號星緊急傳輸到一號星，曙光號面臨的危險仍然沒有消除——飛船外層裝甲融化，四門主炮只剩下一半，發動機全部受損，外部探頭全部受損，內部電路也毀了一大半。而造成飛船嚴重損傷的罪魁禍首，薩瓦人雷蒙希爾，也因為量子傳輸耗費了自己大部分能量，陷入了沉睡狀態。

    怪不得這傢伙會說「接下來的事情，只能靠你們自己了」……尼瑪簡直就是挖坑作死之後不管不問，讓我們自己填啊！想到這裏，沈鴿抬起腦袋——CIC的火控系統已經重新啟動，改用備用系統。

    「我剛剛計算了一下，飛船表面承受過的最高溫度為10000K。」坐在艦橋左前方控制台的蘭樰雙手飛快，計算着眼前一大堆面板反饋的數值。

    「10000K？」沈鴿好奇地問。

    「嘛，也就是一顆普通紅巨星表面的平均溫度。」蘭樰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沈鴿再次哀嚎一聲，腦袋栽在CIC控制台上。

    「我說你就別嚎了。」佳娜和他背靠背坐着，被副艦長的嚎叫搞得是心煩意亂，「我們現在的具體位置還沒確定呢！萬一有人打過來的話——」

    艦橋後面的門此時開了，韓橙走了進來，此外還有其他幾個人。

    「手怎麼樣了？」何緒關心地問。

    「已經讓季雪馨包紮過了，沒什麼大礙。」說罷，韓橙走向艦長控制台，一連調出好幾個面板，「姚老爺子那裏需要人手，一組人修發動機，一組人負責檢查飛船的氣密性。」

    「四台發動機，咱們怎麼修？」沈鴿抓着頭髮，問。

    「先集中力量修好一台，以一台發動機的功率，是完全有可能離開克克洛星系的。」

    何緒點點頭：「這個方案我批准了——少量人在艦橋留守值班，其他人都去給姚老爺子幫忙。」

    沈鴿頓時眼淚汪汪：「老大，可是我現在還難受得要命啊……」

    「難受也得去，這是命令。」

    「我就不用去了吧？」蘭樰自顧自地說，「我還得監視AI的修復程序呢！」

    「能修復到什麼程度？」何緒問。

    「起碼能保證備用電路系統和備用通訊系統——那個薩瓦人搞出的爆炸不僅僅是高溫，還有高能射線，要不是飛船性能好，咱們早就玩完了。」

    看着蘭樰一副救世主般的高傲表情，何緒無奈地聳聳肩膀：「好吧，你就留在艦橋值班，聞小可，你也留下。」

    「是。」

    蘭樰頓時一挑眉毛：「我要他幹什麼？連具體方位都確定不了。」

    「服從命令！」

    見何緒一臉嚴厲，蘭樰頓時不吭聲了。除了她和聞小可，其他人跟着長官一起來到位於飛船後方的發動機組艙室。以前有電梯和傳送帶，去輪機室非常方便，而如今，飛船的大多設備處於癱瘓狀態，大家只能徒步走過去。八百米的距離不算長也不算短，只不過大多數人因為量子傳輸帶來的後遺症還未褪去，走起路來顯得異常痛苦。

    可是，克克洛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在曙光號上的船員們努力修復飛船的時候，卡贊唯一剩下的跟班格里奧得到了主人遭到殺害的噩耗。格里奧之所以沒有跟着去二號星，其實道理很簡單：卡贊只有五枚金幣，只夠一個人從一號星去二號星的單程路費。本打算主人能贏得機甲比武大賽帶回大量金幣，自己也能分得一杯羹，這下可好，主人命喪黃泉不說，金幣也隨之泡湯。

    幾乎與此同時，帝國的某位大人物發佈了懸賞令：抓到天琴人或者俘虜他們飛船的，賞金幣六百萬！

    這下，整個克克洛星系沸騰了——六百萬金幣！這是買下一個有宜居行星的子星系的價格！不過讓所有人都萬分蛋疼的是，天琴人的飛船被薩瓦人好死不死地傳送到了一號星球的電離帶附近——除非是性能極高的軍用飛船，任何飛船飛到那裏，都會受到干擾，迷失方向。

    這也是曙光號遲遲未能確定自己具體位置的主要原因。

    「這個仇老子我非報不可！」得知消息的格里奧將手中的酒杯摔出去老遠，「你們這些傢伙……等着瞧！」

    「哎呦呦，大人您消消氣……」

    「就是就是，我們的好日子還全指望大人您呢……」

    兩位陪酒女郎一左一右架着他，好言安撫着，一個瘦小的身影不動聲色地閃現，默默地撿起地上的酒杯。

    「喂，你們家大小姐呢？」格里奧毫不客氣地沖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個子女人大聲嚷嚷，「老子我現在可是傷心得要命，快讓她出來陪我！」

    就在他話音剛剛落下的一瞬間，小個子女人憑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一把鋒利的彎刀牢牢抵住了他的喉嚨，一雙藍色的眼睛亮得嚇人。

    格里奧頓時老實了——

    肅厄人，宇宙中行動速度最快的人，和塞因人並稱為宇宙中兩大僱傭兵種族，而且因為人數稀少，僱傭的價格自然要比塞因人高。這個肅厄女人格里奧見過很多次了，一直呆在賣春院裏，效忠的對象似乎就是這裏的**。

    「大小姐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肅厄女人用沙啞的聲音狠狠地說，「而且，現在也不是你逍遙快活的時候！」

    「是是……」

    見格里奧瞬間軟了，肅厄女人沒好氣地切了一聲，把刀放下了。

    「我已經偵查過了，飛船現在就在電離帶附近的懸崖旁邊，如果不想讓別人捷足先登，現在就得動手。」

    格里奧頓時縮了縮脖子：「可是……我現在沒有機甲啊……怎麼搞得定他們……而且還有一個薩瓦人……」

    「罷了，這件事我去找別人也能搞定。」

    見肅厄女人轉身就要走，格里奧頓時跳了起來：

    「等等等等！我干！可是我那艘二手破飛船能幹什麼？還是從宇宙垃圾場那裏扒拉出來的！」

    「垃圾也有垃圾的用處。」

    丟下這句話，肅厄女人瞬間消失了。格里奧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決定將自己的破飛船從垃圾堆里開出來。

    為了擺脫天琴人的跟蹤，他和卡贊在宇宙垃圾場賣掉了巴里家的新飛船，並在垃圾場裏找了一艘二手舊飛船，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一新一舊兩艘飛船居然都是天琴人生產的，只不過型號不同罷了。

    就在格里奧發動自己的二手飛船的同時，曙光號的二號發動機也重新發動——姚老爺子東拼西湊，將四台發動機內未被燒毀的線圈重新焊接在一起，勉勉強強可以使用，不過想要依靠一台飛船發動機逃離克克洛星系，怎麼看都非常勉強。

    「修復的是普通線圈，曲速率線圈我是不會碰的——一是因為有保密條例在先，二是我也沒這個技術。」說罷，姚老爺子咕咚喝了一口能量飲料，一抹臉上漆黑的油漬，「其實還有一個方案可以冒險試一試——用普通民用飛船的發動機線圈來代替曙光號已經損壞的。」

    歐陽天舉手：「老爺子，我們上哪兒找普通飛船發動機線圈？」

    姚老爺子捏扁飲料袋，就往歐陽天腦袋上砸：「你也不用腦袋仔細想想，咱們國家的飛船宇宙里到處都是，就連在這裏我都見過好幾艘！民用飛船發動機線圈是通用的，改一改軍用飛船也能用！」

    歐陽天捂着腦袋淚流滿面，再也不吭聲了。作為長官，何緒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連忙問：「除了發動機線圈，還需要其它什麼部件？」

    姚老爺子數起手指頭：「飛船艙門的密封條十五條、氦3反應堆的壓力控制閥三個，光學迷彩是指望不上了，不過如果能弄到隔熱甲板那就更好……」

    「呃……好像錢不太夠……」何緒一邊說，一邊從兜里摸出幾枚金幣——之前趁着機甲比武場內的混亂，偷偷摸來的，雖然大多數金幣被卡贊拿走了，可是他仍然留下了幾塊。

    「能買多少東西？」他去問韓橙，因為韓橙曾經在羅斯亞爾呆過，對帝國的物價比較了解。

    「只夠買密封條的。」韓橙實話實說，「而且這個星系的物價比帝國其它地方高。」

    沈鴿頓時發出一聲哀嚎：「難不成我們要去偷？」

    「這些問題暫時先放一放。」何緒敲了一下耳機，「小可，你那邊怎麼樣了？」

    「雷達的探測功率已經恢復到百分之八十……長官……咱們現在好像在一個不得了的地方……」

    「怎麼了？」

    「飛船旁邊就是懸崖……」

    「……」

    「……」

    「……」

    「……」

    「簡直就是作大死，挖大坑……」沉默許久之後，沈鴿才慢慢吐槽一句。

    歐陽天同樣吐槽：「難不成薩瓦人都是這副德性……」

    「可是之前的那兩個和現在這個不一樣啊……」

    「你沒聽蘭樰說，一個是二代一個是三代，自然不一樣了。」

    看着大家的討論，茜露露的觸角在腦袋頂上糾結成一團：「搞不明白……」

    「我說你們就別集體吐槽了。」通訊頻道里傳來蘭樰不耐煩的聲音，「我發現懸崖下面是一條地質活動異常帶，咱們可以利用異常帶引發的空氣氫氧粒子電離現象……」

    姚老爺子扶起額頭：「丫頭，拜託你說得通俗一點兒。」

    「蘭樰姐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躲在電離帶裏面，這樣其他飛船就找不到我們了。」聞小可連忙在一旁解釋，「飛船的光學迷彩不能用了，電離帶正好可以幫我們躲一躲……」

    沈鴿一拍巴掌：「然後趁着這個機會，我們去找修復飛船的材料。」

    「雖然是個機會，但是可行性實在是太差了。」何緒托起下巴，「飛船內部的通訊是沒問題了，可是出了飛船，別說是通訊，你們怎麼找到飛船安全返回都是個問題……」

    「我們不是還有茜露露麼？」

    沈鴿一邊說，一邊大大咧咧地攬過了茜露露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