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成為了海瑟薇公主的丈夫,但是巴特拉姆?萊茵明白,要想把各派的武裝力量統一到自己的麾下,幾乎是不可能——各方誰也不顧國家利益,相反都在最大程度上為了自己勢力的利益爭搶,而這種爭搶是以犧牲國家利益為前提……這種悲慘的現實,恰恰就是帝國分裂的本源。
羅蘭大人的出現僅僅是延遲了帝國的分裂,隨着他的死去,帝國四分五裂的進程開始加速,為了避免帝國墮落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當權者只能選擇對外戰爭,用一個公共的對手來團結內部所有分裂勢力。
對外戰爭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但是,這個龐大的帝國沒有第二個選項。
巴特拉姆已經在會議室里等了大半天了,除了安特雷、迪利這些屬於軍隊的「自己人」和皇家衛隊的衛隊長威希蘭,其他人一律遲到,要麼推脫有事來不了。又過了一段時間,會議大廳那扇高大的雕花門才再次打開,來人居然是席勒?亞丹。
他禮貌地向坐在主位的巴特拉姆彎腰行禮:
「親王閣下,家父身體有恙,不能出席會議,還請您諒解。」
自從公主大婚之後,老親王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席勒說的是實情,而且巴特拉姆還專門去親王府上探望過。又問候了幾句之後,巴特拉姆問:
「令兄今天怎麼沒來?」
席勒的嘴角划過一絲輕蔑的笑:「我那個兄長,還指不定在哪個溫柔鄉呢……大人您是知道的,如今的親王府不比以前,兄長只顧貪圖享樂,父親體弱多病又管不住他,如今全靠在下一人打理……」
說着說着,他居然悲傷地抽泣了起來,巴特拉姆和其他人連忙安慰好言相勸,並安排座位讓他坐下。時間直到臨近中午,邀請的與會成員勉勉強強才來了一半,巴特拉姆無奈,只能命令會議開始。
這場各方勢力的協調會從一開始就向跑偏的方向發展——武僧團團長度達拉本來就和軍隊不對付,也和皇家衛隊衛隊長威希蘭不對付,如今皇家衛隊和軍隊穿了一條褲子,他自然把這兩派視為天敵,並將不久之前威希蘭的手下卡贊?伯利斯強暴某位貴族小姐的事兒抖了出來。
「卡贊那條瘋狗,讓他到處瘋好了,我才懶得管他。」威希蘭一臉的不耐煩,「大人,我們現在討論的是軍務問題,不是什麼道德問題!」
「諸神在上!正是因為有道德敗壞的人的存在,帝國才墮落到如此地步!我建議大人把那些道德敗壞的偽君子從軍隊和皇家衛隊清除!只有道德高尚的人才能受到諸神的庇佑!才能在戰場上戰無不勝!」
威希蘭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度達拉大人,既然您這樣說的話那麼我和巴特拉姆大人乾脆都退居二線好了,這場戰爭由您親自來指揮,我想皇太后陛下一定會贊同我們的決定。」
眼看威希蘭離開座位馬上要走,席勒?亞丹突然站了出來:
「諸位大人,請聽在下一言:皇帝陛下已經下令由巴特拉姆大人統轄一切,倘若因此心生不滿鬧到皇太后陛下那裏去,豈不是讓皇帝陛下沒了面子。再說異教徒才是我等共同的敵人,而且德卡星球落在他們手裏,這才是當務之急。」
在席勒的暗中運作下,亞丹家族和武僧團保持着不錯的關係,亞丹親王又曾是羅蘭大人的盟友,所以即便是家族的次子,席勒的話也能讓雙方聽得進去,威希蘭也因此放棄了把事情鬧到皇帝和太后那裏的念頭。
勉強將各派拉到了一起,下一步才是最關鍵的——
這場戰爭,怎麼打。
雖然早在宣戰之前,帝國和共和國的各種小規模衝突就接連不斷,甚至發生過炸毀外交官飛船的事……可是當戰爭真正地爆發了,帝國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法把對手打趴下。
別說打趴下,就連一艘飛船也沒擊毀過。
「高速,高度的信息共享,還有高度默契的戰場配合。」巴特拉姆將會議長桌上的投影輕輕放大了一點,「這是蘇斯美要塞被擊毀之前的畫面——我們不談論昌西公爵的決策是否正確,只說這一點——」
他手一揮,畫面再次放大。
「反物質導彈直接攻擊要塞炮口,一共三枚,發射和導彈引信爆炸的時間經過了精確的計算,就連射入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樣。還有這個——」
他手一揮,一個圓形的大洞霍然出現在全息投影中——是昌西家族的旗艦,列維坦級的超大型戰艦,不知是什麼武器把這個龐然大物撞成了這個樣子……
「是這艘戰艦——確切地說是兩艘,雖然它們一模一樣。」
「不死的戰艦麼……」看着投影中那艘灰色的戰艦,席勒?亞丹輕輕眯起眼睛,托起了下巴。
能超越光速的戰艦。
「什麼『不死的戰艦』!」武僧團團長狠狠地切了一聲,「我看大人您是滅自己的志氣,長他人的威風!」
「我這是在認真分析問題,度達拉大人。」巴特拉姆不動聲色地說,「如果您有更好的對付敵人的方法,我是非常樂意採納的。」
「什麼好方法不好方法,異教徒都得去死!」
不動聲色地看着武僧團團長那誇張的表情,安特雷不由得搖搖頭——武僧們是鎮壓國內各種叛亂的行家,面對天琴人……估計還沒看見天琴人長啥樣就被一炮轟死了。
這幫傢伙,內鬥起來一個個都是行家裏手,真的要上戰場抵禦外敵,還不夠對手塞牙縫的。
巴特拉姆故意說漏了一點:天琴人遠程攻擊的距離,比帝國長了一倍——不是不說,而是說出來也沒用。除了互相謾罵指責推卸責任,帝國的當權者們根本無法提出解決問題的像樣方案;而一旦軍隊表示要有所動作,他們又會像見了仇人似的給你各種下絆子拖後腿,說你的行為違背了諸神的意志……
挑事的武僧團團長自然有資本在這場重要的會議上如此驕橫跋——他是皇太后的人,巴特拉姆雖然是海瑟薇公主的丈夫又頂着親王頭銜,但是勢單力薄,在會議上無論怎麼說他都無法壓制住度達拉,威希蘭乾脆選擇坐山觀虎鬥……最終,又是席勒?亞丹站出來當調停人。
「巴特拉姆大人,在下有一個提議。」
「你說吧……」巴特拉姆嗓音沙啞,感覺自己快被這群傢伙搞崩潰了。
「諸位大人之所以意見不一致,是因為分工不明確——在下斗膽提議:正面戰場由巴特拉姆大人親自負責,各個佔領星球的治安可以交給度達拉大人,威希蘭大人負責宇宙海盜的清剿和皇都周邊星域的治安,至於在下——」
他起身,向巴特拉姆深深一鞠躬:
「在下斗膽請求大人,將情報工作交給在下負責……」
「狡猾的席勒,明明野心大得很,還裝出一副恭敬謙卑的模樣。」
迪利?萊茵匆匆走着,腳步飛快。
「帝國現在這個樣子,別說巴特拉姆大人,就算羅蘭大人活着,也會束手無策吧。」另外一位軍官說,然後又去看安特雷。
「喂,你怎麼了?」
安特雷連忙搖頭,將安迪的遺書再次埋入腦海:
「沒什麼……」
「從今天早上看見你你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難道是——戀愛了?」迪利一邊說,一邊壞笑着勾住了安特雷的脖子,「夥計,你到底看上了誰家的小姐?」
不等安特雷反駁,旁邊便突然傳來一陣少女清脆的咳嗽聲,幾個軍官停下腳步一看,居然是昌西公爵家的小姐,阿莉婭,一身奢靡華麗的粉紅色禮服,戴了一頂粉色寶石做的花冠,被家族的女眷們眾星捧月般地圍在中間,閃閃發光。
看她這架勢,安特雷不由得感覺頭大:
這小姐今天又想鬧出什麼事兒……
阿莉婭提起裙擺,款款上前一步,看着安特雷的眼睛在所有人的面前大聲說:
「我,阿莉婭?昌西,在此向安特雷先生求婚!」
安特雷頓時目瞪口呆:「啥——?!」
阿莉婭手一甩,指着安特雷的鼻子,又氣勢洶洶地吼上一句:
「說!你到底願不願意娶我?!」
「喂!等等——有你這麼求婚的嗎?還有——」
「夥計,我們就不圍觀了,祝你好運!」迪利他們幾個丟下安特雷,做着鬼臉壞笑着,拔腿就跑。
「你們幾個等一下——」
絕望地看着迪利他們的背影迅速消失,一瞬間,安特雷感覺自己周圍的世界全亂了。
席勒?亞丹扶着欄杆,在露台邊上遠遠地看着走廊上發生這的一切。
昌西家的小丫頭,讓她蹦噠好了,雖然海瑟薇公主出於仁慈和憐憫,讓她們家族暫住在海德瓦爾,但德卡才是他們此刻最想要回來的。
「讓自己的女兒拉下臉去倒貼一個平民出身的軍官,虧昌西公爵想得出來。」
一個灰色的全息投影出現在他的旁邊:「大人,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賢者殿那邊說技術手段沒有問題,關鍵是得派人打進天琴人的內部……」
「這件事情不急,總能找到機會的。」席勒的手輕輕敲打着白色的欄杆扶手,「目前的問題是我的位置還不穩,巴特拉姆雖然用我也防着我,度達拉看上去和我們走得近,也是一肚子陰謀詭計……」
「大人,那個『真相』,他們似乎已經知道了。」費奇洛小心翼翼地說,「但是,一直沒有什麼反應。」
「這是自然,武僧團現在實際效忠的對象是皇太后……那個老妖婆……」
說到這裏,席勒的手突然緊緊地攥住了欄杆,扶手上甚至出現了清晰的裂紋。
「把安莎還給我……」
他低聲吼着,層層陰翳在眼角下聚集,表情分明就像一直猙獰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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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橙的個人資料和心理評估報告?」
「是的,麻煩你了。」看着面前的檔案管理員,齊文宇頓時覺得自己很白痴——
我到底是在幹什麼?
兩天前他從德卡前線返回尚都,一是為了運輸補給,二是為了匯報工作順便幫秋亞珉辦理正式入隊手續,而趁着等待的間隙,他卻鬼使神差般地來到了檔案室,去查韓橙的個人資料。
說到底,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出身軍人世家的自己怎麼會輸在一個程序員手上。
「很抱歉,上校,一級保密。」
「一級保密?!」
齊文宇不由得傻了——一級保密,保密的最高等級,可謂國家的最高機密,只有國防部正副部長和參謀總部正副部長級別的人可以調閱。
國防部只是一個戰時的協調機構,真正執行的,是參謀總部。雖然是協調機構,但國防部部長是國家管理委員會委員長,也就是國家的最高領導人。
到底是什麼緣由,導致了韓橙的個人資料進入如此高的保密級別……思來想去,齊文宇只能想到一個——
曙光計劃。
「那麼,幫我查一下薩文悅和遠蕭的。」他說。
「可以。」
檔案管理員很快就從電腦中調出這兩個人的資料,雖然都有保密級別,但是齊文宇的校官權限是可以查閱的。
這兩個人同樣參與過曙光計劃,為什麼只有韓橙的保密級別最高……
齊文宇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只能謝過管理員,然後匆匆離開了檔案室。剛一進電梯,就和情報部部長徐君琳碰了個正着。
「部長閣下。」他連忙敬禮。
「你沒去看你師傅?」徐君琳笑着問。
「剛剛去檔案室了。」齊文宇如實回答——有時候面對這種無所不知精明到令人髮指的上司,還是老實一些比較好。
徐君琳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干」的表情:「因為那一場演習你輸得不服氣。」
「是。」
電梯裏傳來輕微的響聲,樓層的讀數在不斷降低,齊文宇看着電梯鏡子一般的牆壁上、映出的自己那多少有些傻的表情——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曙光號交給他。」最終,齊文宇忍不住把話說了出來。
「別忘了曙光號是我們未來戰艦發展的一個雛形,為了最大限度地擴展系統的適應性,艦員的性格差異越大,越有利於精神感應交互系統擴展程序編碼——從本質上講它就是一艘實驗飛船。」
頓了頓,徐君琳問了一句:
「為什麼去查韓橙的個人資料?」
「因為把那麼重要的一艘飛船交給他,我不放心。」
徐君琳噗嗤一聲笑了:「你管得有些寬了,我本以為抱怨這件事的人會是卓思麗——好吧,有什麼實話你就直說,沒關係。」
「韓橙的情緒反應和別人不一樣……」齊文宇大着膽子把話說了出來,「我和他的接觸其實並不多,但每次接觸總感覺他有些地方怪怪的……也許,這是我的直覺……」
「沒錯,這是軍人的直覺。」說到這裏,徐君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着電梯上方的紅色數字,「韓橙已經在羅斯亞爾『死』過一次……」
「什麼?」齊文宇被嚇了一跳。
「親眼目睹着太空要塞降落,整個城市除了他,沒有第二個活人……別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是特殊戰的戰士,目睹如此大規模的屠殺,精神不崩潰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韓橙硬是挺了過來。」
徐君琳抱起了雙臂,乾脆靠在了電梯牆上。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信念在支撐着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從此之後,他變了……報告上說是他誤判戰場形式,其實那些只是託詞,實際情況是當時我們根本束手無策,而那個時候韓橙執意去救人,擅自離隊,責任就只能扣在他的腦袋上了。」
「這不公平——」齊文宇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涼了大半截,但是後面的話被徐君琳的目光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你只是覺得不公平,我卻是傷心!徹徹底底的傷心!韓橙這孩子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而我卻為了國家親手把他葬送掉了!最要命的是戰爭和屠殺留下的那種心理創傷,就算是國內最好的心理醫生也治不好他!」
說到這裏,徐君琳乾脆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齊文宇感覺自己背上的冷汗在不住地往下流,襯衣貼在脊背上,粘得難受……好在,電梯的讀數已經快要接近一樓了。
「部長閣下……」
「我沒事……」
「是我的錯,我不該糾結演習的事情。」齊文宇幡然醒悟,自己查檔案的事情是多麼地愚蠢——是的,自己真傻,韓橙的保密級別在那裏擺着,明擺着告訴所有人不許去碰,而他的事情又是徐君琳心裏的一根刺,而自己卻好死不死地去碰它。
「是你師傅的錯。」終於,徐君琳把手放了下來,表情仿佛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樣,「他把你教得太聰明了,聰明的男人未免有些自以為是,一旦遇到挫折,反倒鑽進牛角尖里出不來。」
一個聰明絕頂的女人才最可怕啊……看着面前看似柔弱的女部長,齊文宇的腦子裏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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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註:這兩天被某劇組抓去臨時當差,更新速度可能變為兩天一章,請諸位見諒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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