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臨灰頭土臉地回到了宮外東永巷自己的府第,一臉沮喪。
他的夫人,乃國師劉歆之女劉愔,一見他這副模樣,不禁感到納悶:
「誰招惹你了?
進門就這副臉色。
按說我們劉家也不是小戶人家,你們大新的王朝還是從我們劉家手裏得來的呢,
到現在還得指着國師給你們出謀劃策,誰敢欺負咱呢?」
王臨一聽,趕忙搪塞道:
「是剛才在宮裏遇到點不痛快的事,你可千萬別不高興。」
劉愔道:「算了,不跟你計較了。
你留着那副哭喪臉吧,興許用得上。
我昨夜看過星象,宮裏這個月準定有『白衣會』。
『白衣會』你懂嗎?就是大辦喪事。」
「噢?」王臨一聽,心中一驚,拔腳就往外跑。
到了宮門前,侍衛卻攔住了他,說皇上有令,以後太子進宮須有皇上親筆批示。
王臨無奈,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經不住劉愔的追問,王臨只好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全招了。
劉愔聽了,忍不住譏誚道:
「怪不得一聽『白衣會』就樂得往外跑,
原來是想儘早和你那個侍婢合計將來之事,好早點」
王臨嚇得趕緊捂住劉愔的嘴巴,連連說道:
「胡說什麼?
我不過就是那麼一想,不是沒有付諸行動嗎?」
「你大概是有賊心沒賊膽,無法得手吧?
心裏巴不得皇上駕崩,你好即位,再將那個賤人扶正了呢。」
劉愔譏諷道。
王臨一聽,都快嚇哭了:
「夫人,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父皇從來都是鐵面無私的,從前我大哥二哥都是三十左右就讓父皇給逼死了,
今年我也三十歲了,只怕父皇也要朝我下手了!
夫人,雖說我在這事上有點對不起你,可是我們好歹是一家人啊。
有我在,你也有了依靠。
即使我即位
我是說假如啊
你就是我的皇后了。
可萬一我死了,你除了守寡還有別的什麼嗎?
人家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你可不能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看着王臨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劉愔的心中涌動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她嘆了口氣,心中暗道:
「罷了,丈夫也是可憐之人,否則斷然不敢有弒父的打算。
更何況那王莽本就死不足惜。
自己兩位哥哥,劉棻和劉泳都慘遭王莽的毒手。
若是丈夫與原碧可以得手,倒也不失為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幾日後的詔書里,王莽對前番災異終於有了正式的解釋。
他聲稱,
「國初之時,王臨之所以被封為太子,
是因為居攝期間有符命立他為「統義陽王」,並以洛陽為封國。
鑑於符命說新朝會遷都洛陽,所以王臨才能以第四子的身份,邁過兄長王安,成為皇太子。
然而,近日的大風摧毀的恰好是王臨所居的幾處宮殿,
這就說明王臨有兄長而為太子,名不正言不順。
自予即位以來,陰陽不諧,風雨不調,到處災異,蠻夷猾夏,一切都是因為立太子這件事名不正。
因此,為了天下福祉,予將王臨改封為統義陽王,
王安立為新遷王,兩人都去封地,新朝暫時不立太子。」
這一番解釋,讓滿朝君臣心慌意亂。
一場大風,竟被皇帝引到自己的家事上,繼而剝奪了王臨的太子之位。
這一方面是王莽向來積極主導災異的詮釋權,擅長把災異解釋成祥瑞。
另一方面則是王莽行原碧之事耿耿於懷,如今坐實了廢太子的心思。
這封詔書一下,王臨就要立刻去洛陽,他內心的惶惑、恐懼,不言而喻。
王臨不停自問,「是因為原碧之事,還是被發現了什麼?」
王臨思忖了良久,眼神變得堅定而狠辣:
「既然如此無毒不丈夫,必須先下手為強!
九月間,臨行之前,王臨借着和母后告別,找了個機會偷偷又與原碧相會。
隨後仔細叮囑了原碧一番,
「你不是想做皇后嗎?
那你就要找機會好好服侍皇上,趁皇上如醉如痴,欲仙欲死的時候」
然而,到了洛陽,王臨遠離了權力中心,宮中的消息他兩眼一抹黑。
信息缺乏,人就會焦慮。
此時,天下已經開始騷動,關東義兵蜂起,南邊的南陽郡也不安寧。
王臨身居洛陽,肩負重任,心思卻很難放在政事上。
對原碧的思念和自己前景的恐慌佔據了他的心靈。
長安也一直有消息傳來,但總是壞消息。
母后的病更加嚴重了,王臨只好給母親寫信,既是寬慰,也發牢騷。
但他卻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母親已經失明,書札到手,必定是由身邊的人朗讀。
而侍女們,未必都識字
出了原碧與兒子這檔子事後,王莽心情更不好了。
這些天時常心血來潮,就去看望皇后。
皇后雙目失明,掙扎着要給王莽請安,卻被王莽攔住了:
「皇妻鳳體沉重,不必拘禮。
唉,這陣子國事冗繁,也沒能經常來看你,才一個多月,你怎麼會病到如此地步?
難道老天爺真的狠心要拆散我們這對患難夫妻嗎?」
王莽突然動了感情,幾十年的恩愛一下子湧上心頭。
皇后受寵若驚,連忙說道:
「臣妾這些年對皇上照顧不周,最為慚愧的是教子無方,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老大老二都犯了錯,老三王安又
就是老四王臨還像個王家的後代,稍微爭點氣,您要多擔待他」
不提便罷,一提王莽就來氣:
「爭氣?
都和我爭上了,能不爭氣嗎?」
可一看皇后那病病歪歪的樣子,又不忍心再打擊她,也就忍了,便打岔道:
「王臨該有些日子沒給你寫信了吧?
不知道每天淨忙什麼呢,連孝道都忘了。」
「噢,沒忘,沒忘,臨兒孝順着呢!
這不今天早上剛差人送來一封信,說是給臣妾請安,臣妾還沒來得及讓原碧給念呢。
剛好皇上來了,臣妾就請皇上念念吧。」
皇后邊說邊摸索着從枕頭下面找出那冊簡書呈給王莽
見是兒子的信,王莽很自然地拆開為皇后閱讀。
在問候思念的句子之外,有一句話赫然跳進他的眼睛:
「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
今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
這句話說得太過直白!
老大、老二都是三十歲死的,
我今年也三十了,實在是害怕,眼看輪到我了,卻不知道什麼死法!
王莽見到這句話,頓時大怒。
他沒有反思自己逼死子孫會給其他兒子帶來何種心裏影響,卻懷疑王臨一定還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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