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對流民的整編很順利,順利到超乎想像。
這裏面的緣由耐人尋味,歷史上向來是先行者開路,後來者享福,農民起義也不例外,太平道的大規模起義影響深遠,儘管它被短時間鎮壓了下去,但是其重大意義在於它給全大漢所有被壓迫者打了個樣。
造反的口號,綱領,組織形式,乃至造反的流程都有了。
所以東漢末年裏,張角之後的農民起義者,皆自稱黃巾,他們頭裹黃巾,分為大小方,首領稱作渠帥,攻打豪強,為了黃天而戰。
柳毅帶隊出現在流民營地後要求整編,對這些走投無路的流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讓這些做好拼死求活心理準備的流民沒有想到的是,柳毅的要求是那麼的多,除了要求選出大小渠帥外,還要求分立前後營,將婦孺老弱單獨立營;
青壯則是要求各自登記職業,將其中的有技能的人群單獨列出,形成工匠營;
並且對青壯的整編也異常嚴格,不符合要求的人員會被分配到輔兵隊列中去。
還要設立公庫,將流民手中最後的一點糧食收走,統一儲存管理,匯聚所有的金屬器具,交由工匠營打制兵器,還說什麼戰場繳獲一切歸公,戰後按功勞分配。
這些具體而繁瑣的要求,一度讓這些瀕臨絕地的流民有了加入官軍而不是造反的黃巾軍的錯覺,因為這些規矩,一條條,一件件,根本就不像正在走向絕路的流民所能創造出來,制定出這些條例的人,似乎對一切都有把握,都有預料,而且還對此提出了各種預防措施。
果然,細緻而繁多的規矩頒佈後,引起了許多人的交頭接耳。
「聽說了嗎?渠帥要求咱們以後繳獲歸公,嘿,咱們能活過明天都不知道,還說啥繳獲!」一個尖嘴漢子向左右訴說道。
「渠帥既然提前定下了規矩,咱們要想跟着渠帥活命,就得聽話。我可是看見了,渠帥的手下兒郎,一個個武藝了得,聽隔壁村行商的老盧說,這些可都是隔壁徐州廝殺場上活下來的。」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滿不在乎的道,似乎對於這一支顯得正規的黃巾極為滿意。
「還有那後營,你們說是為啥?家中的妻兒,都給扔到後營去了。被人欺負了怎麼辦?」一個老實漢子頗為擔心道。
「老王,別擔心你家小娘子了,她要跟在這些大老爺們在一起,才容易被欺負。我看啊,分營挺好,沒聽說當年的大賢良師就是因為軍隊人員混雜,才讓官軍給偷襲了,咱們啊,這就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咱們這個渠帥啊,是個成事的!」旁邊一個壯漢勸導道。
「對對!沒有立馬驅趕咱們去填溝壑,渠帥的心已經算是良善的了。」有人感慨接話,顯然是聽說過農民軍的成長史的。
.....
柳毅並不知道,僅僅是頒佈了那些規矩,就讓這些流民中的『有識之士』對他好感陡增。他一心扎進了流民營地中,沿途的流民軍推選的頭領們見他皆是口稱渠帥。
柳毅聞言默默點頭,然後埋頭做事,只是心中有些複雜,自己怎麼就成了黃巾渠帥呢?不過一想起這是公孫度給他下達的命令,他只好打起精神,做好眼下的事情再說。
讓柳毅驚訝的是這批流民軍的素質,已經完全不低於那些在中原招募的正兵了,只要好好整訓一番,拉上戰場打上幾仗,就能成為一支強軍。
三萬流民,經過反覆挑選,整編出了五千青壯,這比例算高了,因為能抵達營地的流民本就是汰弱留強後的倖存者。
讓柳毅大呼僥倖的是,經過與流民首領交流得知,這些青壯正是處於斷炊的前夕,遠沒有到飢軍的地步。也就是說這些青壯最多挨了兩頓餓,還沒有因為缺少糧食透支身體的地步,這跟往日裏的募兵有何區別?
同樣的,這也是多虧了大賢良師的指引,青州活不下去的小農,沒有多少猶豫的,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造反之路,這時候的人,可沒有做安安餓殍的覺悟。
公孫度允許柳毅從五百老卒中選五十親兵,他將其一一補入了這一支流民軍中,負責戰時的指揮與平時的訓練。
兵器不夠,就暫時斬木為兵,或是使用流民隨身的農具,連枷、鋤頭、鐮刀這些平日裏常用的工具,握在農夫手中,運用在戰場上,殺傷力也不輸刀槍。
另一邊,吳信作為當地民間中極有威望的人物,輕易地就從流民眾里挑出了各地熟悉道路的嚮導,在他們的口述和手指比劃中,木央耐心詢問,然後根據各自所述的方位,各村相互位置關係,在絲絹上繪製出一副極為精細的地圖,細緻到各村的深井數量都有標註。
隨後,作為齊墨的吳信帶着那些墨者加入了公孫度的工匠營中,而在這兒,他看到了那些他以前極為排斥的東西。
「老朽活了這麼多年,一直對當年的秦墨嗤之以鼻,沒想到今日卻是晚節不保。要製作這些戰爭兵器!」吳信作為老墨者,僅僅是進營地瞥了一眼,便瞧出那些還是骨架的木頭器械的本來面目,那都是些攻城器械:雲梯,攻城車,轒轀等等。
「怎麼?老吳,不願意做攻城器械?你們齊墨不是喜歡動嘴皮子嗎?要不我給渠帥說一聲,讓你兒子去勸降?」正在動手鋸木頭的匠人,認出了吳信,陰陽怪氣道。
吳信被人貼臉嘲諷,也不反駁,只是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便就甩甩袖子走人,木匠自認祖師爺是魯班,自然是與墨者不對付的。
營地內部
「杜老,您給看看,剛剛主公送來的冊子,這個東西,我着實不認識。」一個匠人額頭冒汗,來到杜期跟前詢問道。
杜期接過冊子,細細看了眼,閉眼想了下,又不確定地再看了眼,掐着鬍子思索了半天,才在匠人熱切的目光中緩緩開口:「這東西應該是砲,只是改變了構造,嗯,比以前的要好用些。」
「當年在宛城,官軍就是使用砲轟擊城牆,我等在城內也是使用砲對轟,才沒有讓官軍短期破城的妄想實現。唔~只是主公這砲,不是人力拉扯發石,而是用配重,就像秤砣,你懂嗎?」
杜期先是回憶了下仿佛很久遠的記憶,然後就着地上的木棍給對方演示起原理來,看樣子,的確就像個秤砣秤桿的組合。
杜期用地上的木棍草繩,簡單的搭個架子,短的一段綁上大點的石子,然後壓住長的一段,在長的一段上套個樹葉當作兜子,放上小石子。
鬆手,「啪!」小石子被遠遠彈飛。
這番生動的示範教學,讓那請教的匠人看得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夸杜期不愧是大匠。
眼見着那匠人帶領着流民中的木匠回營,杜期有些感慨,自家主公本錢下的有點大啊,石砲這種大殺器都使出來了,這青州,有幾座城能挨得住大石砲的轟擊?
杜期拍拍手上的草屑,爬到營地中的大車上,朝遠處望去,那邊是營地後面的樹林,此刻滿是喧譁之聲,全部流民都被動員了起來,上山,砍樹,做車,制器。
「吱呀~」一顆大樹發出最後的哀鳴,然後頹然倒下。
「樹倒嘍~~」樹下的伐木者大喊,嗓子拉得老長,示意樹下的人群躲避。
「唰!」
樹枝與周圍的樹木糾纏着,不舍的向下揮舞,最後頹然落地。
「砰!」大樹落地,婦孺老幼上前,他們用手上的簡單工具砍掉樹枝,剝去樹皮,然後這些副產物被收集起來運回營地,夜晚可以當作薪柴取暖。
青壯們手中推着剛剛製造的獨輪車,這車結構異常簡單,正面看下去就像個大寫的「A」字,中間安裝一個實心木輪,用營地內的木匠話說,這車看一眼就會,一把刀一塊木頭就能製作出來,有經驗的木匠不用一個金屬零件也能復刻,使用簡單,載重量大,簡直就是逃荒神器。
青壯們歪歪扭扭的推動獨輪車,來到樹林裏,這裏早有人使用斧頭鋸子將樹木砍成了預定長度。
兩根大木被抬上車,憑着經驗,將木頭的重心控制在獨輪車上,那樣就像木頭長了腿,可以被幾個人輕而易舉推出樹林,送到營地里進行再加工。
推木頭的青壯一邊推一邊閒聊:「這車是真好用,我聽楊木匠說,這車造價也真便宜,就是咱們要做多少啊?這跑了有十幾趟了吧!」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聽渠帥講了,這叫提高咱們的那啥...機動速度,就是讓咱們跑得更快,免得被官軍追上給禍禍了。渠帥還是心善啊,這好東西,說拿出來,就拿出來。」
「對,對,渠帥心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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