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而建,塢堡選的位置還不錯。」公孫度站在遠處的山坡上,望向陳氏塢堡點評道,「可惜,塢堡壁不夠高,也沒有護城河,不然防禦體系就差不多完善了。」
張遼無語,塢堡要是都像公孫度說的那種防禦力拉滿,那些豪強不一個個成土皇帝了?這還要官府做什麼?
「走,湊近看看,」說完,公孫度打馬打算靠近仔細觀察。
卻不料未等他們靠近,那塢堡竟然鑽出來了一行人馬,氣勢洶洶的,看樣子是來驅趕他們。
公孫度正要上前會會他們,就被張遼一把拉住韁繩,自從上次刺殺之事後,張遼就再不肯讓公孫度涉險了。
「你去?」公孫度挑眉道。
張遼點頭,回頭點了十餘騎兵後,大聲道:「隨我來!」那些騎兵似乎都是張遼的舊識,不用多言語,就跟上了隊列,一行騎兵緩緩向那出塢堡的人馬馳去。
既然張遼主動請纓,公孫度也不好越俎代庖,只好立在馬背上好好觀賞下并州狼騎,是如何對敵的。
卻見張遼在馬背上舉起右手揮了幾下,頓時馬隊散成三個小隊,若狼群般從各個方向向着敵方靠近。
陳安自從發現了遠處觀察他們塢堡的人馬後,胸腔就滿是憤怒和興奮,憤怒於那些蛾賊竟然敢打他們陳家的主意,興奮於他鍛煉多年的武藝兵法終於到了用武之地啦。
不顧一旁管家的勸阻,他提着馬鞭,吆喝着塢堡護衛隨他出堡對敵。
陳家養了五百部曲,這一次陳安出動,也沒有失去理智,僅僅帶了二百人馬,留三百守城,想來是綽綽有餘了。
而且陳安是看清楚了,對方的來人僅僅是五十餘人罷了,即便是騎兵,那又如何?他已經在腦子裏想像出敵方在他的指揮下,丟盔棄甲,狼狽奔逃的場景了。
「哈哈!敵軍好膽,還敢派人挑戰!」陳安看見張遼自隊列里出來,大聲叫罵。
「少主,屬下帶着兒郎去給他個教訓!」一旁的部曲隊長陳啟請戰道。
「好,陳啟,給我取了那小賊的人頭!」陳安大笑,對於這樣英勇的手下很是欣慰,指着對面靠近的騎兵頭領道。
「諾!」陳啟面色不變,帶着騎兵出列,朝着張遼隊伍衝去。
張遼在馬背上就看見對方有騎兵出戰,調轉馬頭,馬隊劃出一條弧線向着出列的敵軍而去。
陳啟手裏拎着長矛,心中也是忐忑,平時欺負鄉民習慣了,剛才就是順嘴捧個場,沒想到真被派上場了,這下子只能悶頭向前沖了,而且,一想到對方都是些吃不飽飯的流民,他的自信心又回來了。
「兒郎們,給我沖!」吼聲未落,他便帶領一群稀稀拉拉的騎兵對着張遼衝去。
張遼的馬隊隨着他的指揮,猶如一隻三根手指的魔爪一般,向着敵方那隻騎兵抓去,而馬隊一旦接近弓箭距離,張遼方的騎兵皆是自馬背上取出騎弓,連番射擊。
這可打了對方的措手不及,這青州之地,多少年沒見到胡人了,沒有馬鐙的年代裏,又有多少人會馬上騎射?
遇到自邊郡鍛煉出左右開弓騎射的張遼小隊,便是接連墜馬,一時間,人喊馬嘶,慘叫不絕。
陳啟即便用長矛連連格擋,還是有箭支射中他的大腿,疼得他牙關緊咬,使勁踢打馬腹,只想着儘快與那賊子近身廝殺,以泄胸中怒氣。
卻不料張遼一聲呼哨,眼見着就要撞上的馬隊一個調頭,便與陳啟的殘軍交錯而過,讓那些憋足了力氣想要靠近持刃廝殺的陳家騎兵無計可施。
眼看着那些在馬背上翻騰如飛的騎兵避開自己,陳啟剛剛湧起的勇氣就被肉體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恐懼給徹底壓倒了,一想到對方的騎術精湛,一點不像黃巾賊,而且剛剛那般毫無還手之力的景象湧上心頭,與手下一樣,他也連忙瘋狂打馬,就要逃回塢堡內去,逃離這群吃人的魔鬼。
本就隊列不齊,加上恐懼催生,陳啟這隊騎兵竟然各自相撞堵在了一起,只能眼睜睜看着張遼的馬隊再次靠近,騎射。
再一次慘叫、落馬,陳啟的運氣已然用盡,一支箭從他的耳朵射入,穿透了大半個腦袋,當即就不行了。
剩餘的騎兵就連逃跑的勇氣都無,乖乖下馬跪在地上乞降。
「厲害!」立在馬背上的公孫度握拳出聲道,他看得分明,剛剛的對決中,張遼隊伍中無一人傷亡,僅僅是通過不斷地騎射,便擊潰了對面的騎兵。這其中縱然有敵方騎兵水分過大的緣由,可是張遼指揮的舉重若輕,卻是讓公孫度眼前一亮。
這還沒完,剩下的步兵似乎被騎兵的慘痛失敗給嚇到了,陣型鬆動,有人就要丟下武器,向塢堡逃去。
張遼留下兩人收降,帶着剩下的騎兵向着步兵衝去,眼見着那隻精銳馬隊要衝來,步兵陣中的陳安也有些慌了,往日裏學到的東西此時都餵了狗,此刻一心就想着要回家。陳安身旁的老軍忍不住了,給了自家少主兩巴掌,大聲道:「不能跑,一跑大家都得死,這裏距離塢堡有段距離,足夠那些騎兵殺死咱們好幾次。」
陳安被這兩巴掌給扇清醒了,顧不得找老軍算賬,指揮家將穩固陣線,豎起長矛。家將們收到命令,拿着鞭子、木棍就開始教訓部曲,片刻間,幾顆人頭懸在空中,陣型再次穩固了起來。
眼睛瞥見陣型得到了穩固,陳安鬆了口氣,這時候他終於回憶起了自己所學,命令道:「弓箭手準備!」
張遼率領剩餘的十餘騎兵,氣勢洶洶而來,看那陣仗,就像要用胯下馬匹狠狠撞向那些不識好歹的步兵隊列。
「咦?弓箭手?」眼尖的張遼看見了隊列中的弓箭手,有些驚訝,這小豪強排的軍陣,似乎有點章法!
又是一聲呼哨,騎兵繼續前沖,只是若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們都暗自控制着速度。
近了,再近了!陳安眼看那些騎兵就要撞在自家的軍陣上了,趕忙下令
「射!」
「唰!」一叢箭雨自軍陣中射出,向着那些奔來的騎兵。
可是,騎兵仿若先知一般,靈活地在那箭支射程的邊緣轉頭,呼嘯而過,留下嘻嘻哈哈的嘲笑之聲,以及嗆人的煙塵。
「呵,軟弓。」張遼在馬背上自語道,語氣滿是不屑。
說完他伸出右手在頭上繞了幾圈。「再來幾次!」
得令的騎兵,散成小隊,各自以同樣的方式衝擊步兵陣線,試探着對方的虛實。
事實證明,這幫豪強私兵,很虛,每一次的試探,都會有人忍不住射出箭矢,卻紛紛射入跟前地面,無一射中那些馬術精湛的騎兵。
終於,張遼的視野里,對方的步兵陣型已經變形的不成樣子了,細細數來,弓箭手也已經射出了九輪了,此刻正是手臂酸軟的時候。
張遼再次呼哨,在他的指揮下,騎兵自三個方向壓上,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沒有急促的加速,沒有漫天的煙塵,只是沉默的逼近,就像捕獵的猛獸,一步步靠近自己那受傷流血的獵物。
此前的沖陣,此刻的施壓,即便是正規軍,都不一定受得了,況乎私兵?
「敗了!」
「逃啊!」
終於,步兵陣型崩潰了,手臂酸軟的弓箭手再也支持不住,扔下手中武器,朝着背後的塢堡逃去,任憑家將如何打罵,乃至砍殺也無法阻止,弓箭手的崩潰,是壓垮一直承受最大壓力的長矛兵的最後一根稻草。負責充當城牆的長矛兵想要逃離,軍官們趕緊彈壓,卻是怎麼也彈壓不住,有些軍官被恐懼沖昏頭腦的士卒掀翻連連捅刺,有些直接與士兵同流合污,向後逃去。
混亂中,陳安被剛剛扇他巴掌的老軍拉扯下馬,還未等他發怒,便看到一抹刀光閃過。
「殺!」張遼嘴角翹起,抽出環首刀吼道。
騎兵小隊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放開韁繩衝殺起來。
即便是對方敗局已定,這些騎兵也沒有絲毫托大,而是像切餅的老師傅一般,先從散亂的外側切過,脫離了陣型保護的步兵在騎兵的眼裏就如校場上的草垛,只需要橫着刀鋒,從其身邊奔馳而過,就能輕鬆削掉一顆首級。
這是騎兵最為享受的勝利時刻,那一顆顆奔跑的腦袋,就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朵,只需一伸手,就能輕易摘取,也是最容易沉迷的時刻。
然而恐怖的是,即便到了此刻,這支騎兵也沒有失去理智,而是極為耐心地,每一次都只是切掉一個角,然後優雅地吃掉。
就像那草原上捕獵的狼群一般,每一次狼群上前撕咬,不追求一擊致命,而是給獵物放血,然後便是耐心等待獵物失血過多而亡。
從不主動衝擊正面,不讓自己被步兵陣型卡住而陷入重圍。
公孫度在遠處觀戰,看得熱血沸騰,擊節讚嘆。剛剛這場小小的戰鬥,讓他感覺張遼的騎兵技藝,真若那庖丁解牛一般,十分清楚獵物的構造,每一次下刀都是那麼的精妙,哪裏能吃到鮮肉,哪裏的骨頭會卡住刀,在屠夫的腦子裏清晰無比。
而他們一旦遇到亂兵,就一涌而上,用弓箭,用馬刀,乃至馬蹄,各自配合,默契地將之向主力方向擠壓過去,試圖創造經典場景:倒卷珠簾。
可惜的是,這場遊戲沒有盡興,珠簾未卷,對方就放棄抵抗了。
逃跑軍士與力戰軍士的混亂很快平息,人群中有人高喊「少主死了!」,漸漸地有人放下兵器,人數越來越多,漸至全部,紛紛跪地高呼:「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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