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坐在房頂的瓦片上,金髮金瞳的少年抱着雙腿,靜靜的瞭望那遠處城堡庭院內,異國仆傭們一片歡騰的慶典海洋。
隱隱傳來的琴笛和鼓點聲,將考維斯的記憶仿佛也帶回到遙遠的過去。
海風拂面,金髮隨風飄動,少年抬起面龐,呆呆的望向自天際掠過的白色海鳥。
聽着它們自由的鳴叫着,展翅翱翔於蔚藍的遠方,少年不由得輕撫脖頸,指尖摩挲着那鮮紅的魔紋。
閉上了雙眸,考維斯於「主人」離去赴宴的短暫間隙,享受這無人打擾的難得寧靜。
但片刻的放鬆時間轉瞬即逝,考維斯知道自己還有工作需要完成。
身為皮里耶諾的「法奴」和半個學徒,少年每天都必須幫自己的「主人」完成許多對方懶得浪費時間的雜事。
無論是巡視周圍警戒術式的運作,還是為那正保存獅鷲蛋的封印術式補充魔力
在其他帝國法師和學徒們都已經前往堪塔達爾各地的現在,空蕩蕩的使館裏,也只有他能處理這些事務。
指望大門外那些對魔法一竅不通的軍團士兵肯定是不行的。
離開了屋頂,走出庭院的大屋,少年沿着設置在庭院道路上的術式節點散步。
內圈檢查完一切正常,接着檢查外圈。
很快,順着圍繞庭院的城牆,考維斯就如往常一樣,在後院的雕像那裏見到了伊蓮娜的身影。
這半個月來,她幾乎每天都會在這獨處上一小會兒,比剛來時那一個月都要更加頻繁。
只是今天的女士,眼眶雖然依舊紅紅的仿佛哭過,但神色似乎比平時輕鬆了許多,臉上也多了些光彩。
連和他打招呼時的笑容,都沒有了一直以來的勉強,就像是卸下了心裏什麼沉重的負擔。
考維斯看着伊蓮娜返回大屋的背影,心情也不自覺好了一些。
轉身繼續檢查警戒術式的工作。
就在少年一直走到伊蓮娜剛剛待着的位置時,卻驚訝的停下了腳步。
牆壁上魔力的流動,好像有點不對勁。
抬起手,對着城牆磚石下隱密不可見的位置,轉動手掌。
少年畫出一圈圓形的魔力光幕,將那裏的術式魔紋透現在自己的視野當中。
不是錯覺!原本完整的魔紋路徑,就像是被切除了一部分,直接中斷在了當前的位置。
考維斯吃驚的拖拽掌前的流光圓幕,一邊走一邊探照原本魔紋消失的位置。
直到走出了老遠,才看到了另一端同樣被切斷的魔紋端口。
是太久沒維護導致牆下的術式自然損壞了嗎?
不可能。
使館庭院的警戒術式是多名真正「典位法師」共同佈置的。
那些高階魔法大師絕非自己「主人」皮里耶諾這樣的水貨,不可能犯下如此疏忽。
而且考維斯記得很清楚,直到昨天自己巡邏完畢,庭院中的術式也依舊完整無缺,魔紋沒有絲毫異常的跡象。
這必然是人為的。
但眼前的景象,也讓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本就十分敏感的警戒魔法,遭到如此嚴重的干涉和扭曲,連維持完整的外圈魔力通路都已經缺少了一大片。
那為何不僅沒有觸發警報,甚至連整個術式都依舊在保持着良好的運行?
考維斯甩手驅散掌前探視魔力的光幕,秀氣的眉宇不禁擰緊,陷入了沉思。
誰幹的?
伊蓮娜女士?
金髮少年心裏搖了搖頭。
那位可憐的女士若有這本事,當初又怎會淪為堪塔達爾貴族送給自家主人的禮物。
考維斯抬頭,望向這段已經全無魔法庇護的城牆邊際。
少年沉寂多年的心靈,不禁升起幾分久違的躁動。
究竟是什麼人來過?
又為什麼這被撕開的術式間隙,恰好出現在伊蓮娜宣洩苦楚、長期獨處的地方。
只是巧合?
匆匆跑回城堡外區的慶典現場,萊昂鑽過一片片鬧鬧騰騰的歡慶活動,終於找到了仍在人群中急切尋覓着的洛哈克。
上前拉住夥伴的手臂,他不由分說把夥伴拽到了無人僻靜的角落:「我找到你姐姐了。」
洛哈克聞言瞳孔都驚喜得震顫。
「.當真!!?」
他差點抓着萊昂的肩膀要跳起來,聲音壓不住的提起嗓子:「她還好嗎?!她有沒有受傷?她在哪?
我,我能去見她嗎?不不不,不對,咱們趕緊想辦法帶她走!」
萊昂看着夥伴激動萬分的模樣,等他稍稍深呼吸平靜一些,才沉着臉繼續說道:「她就在阿緹亞斯人的大使館裏,看氣色至少吃穿環境還行,我沒看到你姐姐身上有傷。」
說完他嘆了口氣,轉而把壞消息也一併道出:「有條小徑可以去見她,不過也僅僅只是見到她而已,想救人,還得重新找辦法。」
「為什麼?那些黑衣佬院子的戒備很森嚴嗎?」
洛哈克看着夥伴凝重的表情,感到不安起來。
「正門確實很森嚴,不過這不是真正的麻煩,不然剛才我就能把她救出來了。」
萊昂無奈指了指自己脖子:「你姐姐說,她和大使館裏的幾個奴隸都被巫師下了可怕的魔咒,無論跑到哪裏,只要那巫師一個念頭,就能讓她們身首異處。
一起和伱姐姐被送往使館的人里,有奴隸犯錯觸怒了對方,當着她們面就被那魔咒切斷了脖子。」
「.」洛哈克詫異張着嘴巴,為姐姐的安危有些恐慌的瞪大了眼珠。
魔法相關的概念,顯然超越了少年的認知,他低頭冷靜下來,又看向了面前曾經釋放過法術,還驅散過惡魔的夥伴。
「萊昂,你有辦法解除這個惡毒的魔法嗎?」
「你還真當我是魔法師了?」
萊昂苦笑着對他搖搖頭:「至少現在,我真的沒辦法。」
洛哈克聽後不禁感到有些頹喪,他無力的坐到花壇上,心中激盪起一陣對那巫師的憤恨。
萊昂寬慰道:「別急,暫時你姐姐肯定沒有生命危險,先等阿澤瑞恩回來,一起商量下一步對策。
實在不行,咱們找藉口花錢和那些黑衣人交涉,沒準能把你姐姐贖回來呢。」
洛哈克聞言這才重新打起精神,點了點頭。
姐姐她雖然漂亮,但還不至於到身價千金的地步,阿澤瑞恩現在打着堪塔達爾貴族的身份,再怎麼說也和這些黑衣佬交往密切。
只要有合適的切入口與理由,花錢買人確實也是個有機會的可行方案。
「不管花了多少錢,只要能將姐姐救出來,我今生一定會加倍償還你們!」洛哈克抬頭無比認真對夥伴承諾道。
萊昂拍了拍洛哈克的肩膀:「要還就還阿澤瑞恩那份吧,我的就算了,忘了你姐姐當初還在牢籠里餵過我水嗎?不知在哪瞧見的諺語,哪怕是一滴水的恩情,也要用噴泉去報答。」
儘管那女士善良的徒勞之舉,最終並未能挽回原主的死亡,但萊昂還是將這份恩情默默算在了自己頭上。
畢竟穿越而來借屍還魂用的是這少年的身體,也算是多少得承下這份因果,何況伊蓮娜還是如今自己摯友的至親,無論花多少錢都值得。
城堡中喧鬧的慶典漸漸進入尾聲。
入夜以後的時間,就將獨屬於這場婚禮的新郎與新娘。
而直到外面僕人們的慶祝活動解散,萊昂回到房中才終於想起吟遊詩人口中「瑪格麗娜」這名字,自己到底為什麼感到耳熟。
這名字讀音完全和這場婚宴的新娘一模一樣,如今天天在周圍被人頻頻提及,他不耳熟才奇怪。
萊昂坐在椅子上,等阿澤瑞恩回來,這空檔也不由得思緒飄飛。
他還是覺得,或許那兩位瑪格麗娜小姐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女性名字很常見,湊巧一樣也不奇怪,或許是哪位赴宴的貴族帶來的女伴或家屬呢?
畢竟在新婚典禮上繞過新郎,和新娘幽會偷情?
不管怎麼想也太離譜了。
還是費爾康這樣在堪塔達爾權勢滔天的大貴族,那個吟遊詩人的腦袋是批發的嗎?
可聯想起龍喉城那幾個黑幫混混的指控,還有龍喉城守衛隊長所言的惡名。
這膽大包天的吟遊詩人沒準真幹得出來這荒唐事。
唉?好像,伊蓮娜女士似乎也認識那詩人啊!
記起當時伊蓮娜呼喚了吟遊詩人的名字,以為牆頭的自己是高利亞德,萊昂不禁瞬間臉色一僵。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伊蓮娜女士的性子,肯定不會和那油膩的老淫棍產生過密的友誼,八成只是跟那扒牆頭的油腔滑調之人聊了幾句而已。
萊昂心虛的偷偷看了一眼不遠處正沉默埋頭苦思對策的洛哈克。
決定暫時不要把這胡思亂想的聯繫告訴對方。
以免夥伴為那惡德的吟遊詩人纏上他姐姐而分心惱火。
可惜白天在那牆垛上不敢多待,了解清楚營救暫時事不可為,萊昂就趕緊撤退了,沒想過去問伊蓮娜女士怎麼認識的那詩人。
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問個清楚。
嘖,這麼想的話,又總覺得不對勁他靠在椅子上皺眉沉思。
半個月前僅有一面之緣,如今在千里之外再次相逢。
還如此湊巧的為自己指出了能翻進院落的密道。
並且還正好認識自己苦苦尋覓的拯救目標。
天底下怎麼就能有這麼巧的事?
沒等萊昂琢磨出個所以然。
阿澤瑞恩也從結束的宴席上返回了房間。
「抱歉,我在宴會開始以後找遍了大廳,也沒看到有任何一個像伊蓮娜女士的僕人,你們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阿澤瑞恩臉上帶着幾許疲色,坐下長舒一口氣,接着開口詢問夥伴。
時刻緊繃神經,扮演一個偽造的身份去應付周圍貴族的交談,實在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尤其少年今天還不斷被一位格外熱情的大人物攀談,光是給自己偽裝的身世圓謊,就夠阿澤瑞恩絞盡腦汁了。
「我倒是找到她了」
萊昂再次把伊蓮娜女士的困境,向阿澤瑞恩也仔細重複了一遍。
貴族之子本來聽見終於找到營救目標,還有些振奮。
結果了解了那女士的處境之後,頓時感覺頭大。
要從那重兵把守的阿緹亞斯使館裏救人,已是難事。
結果還有一個惡毒的魔法攔在眾人面前,這如何是好?
他們幾人里,除了萊昂,根本對那種超越認知的力量毫無辦法啊。
「.這樣的話,我可能也有個好消息了。」阿澤瑞恩又想起今天那位熱情與自己攀談的紅髮男人,便將今天無意間的收穫告知二人。
「宴會上我意外認識了一個阿緹亞斯貴族,叫皮里耶諾,是目前那座使館裏地位最高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你們說的那個禁錮了伊蓮娜的法師。
不過,他好像很有興趣投資咱們瞎編的那個身份,今天一直在跟我搭話,還提出願意資助我這個『鐸森之子』招募軍隊奪回領地、重振家族。」
說着阿澤瑞恩從懷裏拿出了一張邀請函:「臨走他說可以隨時去使館找他,詳談如何資助我的家族。
本來我是想,若萊昂今天進不去那庭院,我也趁這個機會好帶你們去赴約,混進去找人,現在看來,咱們也不得不去一趟了。」
聽到阿澤瑞恩意外和阿緹亞斯貴族搭上了線,萊昂和洛哈克都不禁有些驚喜。
這實在是個難得的突破口。
可惜不知那阿緹亞斯帝國貴族的習俗如何。
畢竟在西部大陸諸國,關係不密切的貴族之間,直接提出花錢贖買對方的女奴,大多數情況下,都幾乎與挑釁無異。
可若對方有興趣投資他們編造的「鐸森之子」.
借這個身份,阿澤瑞恩說不定能趁機和對方建立起些許政治友誼。
若是順利,或許可以讓阿澤瑞恩跟伊蓮娜女士演一出,貴族少年對漂亮女奴「一見鍾情」的肉麻戲碼。
藉此試探試探阿緹亞斯人願不願意對伊蓮娜放手。
三人極盡想像力,在房中緊鑼密鼓的討論起了各種說辭。
事急從全,如今姐姐的安危才最重要,洛哈克也沒對萊昂這個過於冒犯自己已逝姐夫的備選方案,提出什麼異議。
他覺得那位深愛姐姐的姐夫,就算如今還活着,肯定也會在這種緊要關頭以大局為重。
一直聊到深夜,萊昂和洛哈克才回到僕人的房間睡下。
閉眼前,萊昂不禁忍不住再次向心中的蘿拉小姐試探着求助,不知自己有沒有辦法能做到破除伊蓮娜脖子上的魔法。
他知道對方現在很難回答,但仍不免有些祈盼這眼下唯一能依靠的「魔法顧問」。
可惜,那一陣漫長的沉默,便是法師小姐的回答。
萊昂只好在失望中睡下。
看來,自己目前除了給蘿拉小姐當炮架,根本無法奢望應對更複雜的魔法難題。
沒有拖延,趁着婚宴的慶典還有兩天才結束,第二天上午,阿澤瑞恩便抓緊時間,帶着扮演僕從的萊昂和洛哈克,前往了阿緹亞斯人的使館赴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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