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依舊毫無希望毫無波瀾的流逝着。
中間也依舊有俘虜接二連三的被傭兵拖了出去賣給各種買家,萊昂所在的囚籠里人數在逐漸減少,他也知道遲早也會有輪到自己的那一天。
就在萊昂百無聊賴的在地上刻下第六個筆畫的這天,他注意到兩個傭兵走向了自己所在的牢籠,嘴裏嘰里咕嚕聽不懂說着什麼,一個表情興高采烈,一個表情如喪考妣。
(烏利亞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就這三個吧,我也不多要,快把籠子打開,我還得趕在天黑城門關閉前回去。」滿臉喜色的堪塔達爾傭兵指了指籠中三個剛好扎堆坐的少年。
(烏利亞語)「這三個奴隸的價格足夠咱們的債兩清,記住別他媽再來營地煩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賭了。」打開牢籠的傭兵惱火的抱怨着,一把推開了牢籠門。
萊昂雖然聽不懂這兩個異國傭兵的對話,但看到他們的手勢,以及聽了很多次的粗魯喝罵,還是能明白對方在命令自己幾個人出去的意思。
起身的同時,萊昂看了看同樣被指到的洛哈克與阿澤瑞恩。
瞅見洛哈克滿是仇恨的不善眼神,他心裏一突,生怕這哥們待會兒出去就衝動上頭,趕忙放慢腳步在洛哈克旁邊悄悄提醒:「不是時候,魯莽行事大家都會死。」
洛哈克緊皺着眉頭沒有回答,但他終究點了點頭。
(烏利亞語)「他媽的,臭小子放什麼屁呢,給我閉上嘴走快點兒!」開門的堪塔達爾傭兵自然聽不懂瑟瑞安人的語言,他不耐煩的一把將萊昂拽了出去。
萊昂低眉順眼的沒有反抗,任由傭兵在他的鐐銬上又加了條鐵鏈,他和阿澤瑞恩、洛哈克先後都被傭兵用一條鏈子栓到了各自的鐐銬上,被鏈條串成了一個隊伍。
(烏利亞語)「跟上!」
平白賺得三個奴隸而喜形於色的傭兵從另一人手裏接過鐐銬鑰匙,然後狠狠推了領頭的萊昂一個踉蹌,謾罵着示意眾人沿營地道路前進。
萊昂現在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心情反抗這種折辱,只能繼續壓抑怒氣儘量加快步伐,爭取少挨幾腳。
穿過兵營的間隙,走過士兵把守的一道道營門。
所行之路讓萊昂眼睛不自覺的越睜越大,沒多久,他們居然在傭兵的拉扯下走出了這座把守森嚴的傭兵軍營。
被鐵鏈連成的隊伍沿着一條滿是足跡但難以稱得上路的泥巴小道,周圍一片原野,遠處還有林地,萊昂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赤足而行,但顧不及腳上的疼痛,驚喜已然湧上心頭。
他不知旁邊的傭兵要把他們押往何處,但他意識到這就是自己一直所期待的那個機會!
離開了滿是傭兵把守的兵營,現在唯一能禁錮他們自由的,就只剩那一個士兵和大家手上的鐐銬了。
心臟都緊張的嘭嘭跳動,萊昂偏頭,瞄了眼自己身後的洛哈克,對方的目光中果然也閃動着躍躍欲試的火苗。
深呼吸穩住理智,他回過頭來繼續埋頭行進,用餘光快速的打量了幾眼後方那押送眾人的堪塔達爾傭兵。
這僱傭兵腦袋上戴着一頂鐵箍護鼻盔,身上披着一套嵌合鐵片的鏈甲,他腰上一側挎着武裝劍,另一側別着匕首,背上還背了面圓盾。
看着對方的武器和護甲,萊昂漸漸冷靜下來,面對這樣一個全副武裝的傭兵,自己三人倘若沒有兵刃,那就算放開被禁錮的雙手也很難威脅到對方。
況且無論是自己還是洛哈克、阿澤瑞恩,都經歷了那麼久的飢餓與囚禁,體能所剩無幾,這種情況下,三個手無寸鐵的少年貿然與傭兵對抗和找死無異。
那大家直接撒腿往荒野中逃跑呢?
更不可行。
萊昂低頭看了看自己鐐銬上把眾人串聯的鐵鏈,這玩意兒就是為了避免奴隸逃跑用的,鏈接三人鐐銬的鐵鏈並不長,一旦跑起來眾人很容易就摔成一團。
再說,三個餓了許久的少年怎麼可能跑得過傭兵?就算不摔跤,也會被輕鬆追上的傭兵拔劍戳個透心涼。
難道要放棄?
可好不容易等到離開囚籠的機會,遠離了滿是士兵的兵營,這荒郊野外的,跑一陣子就能鑽進林子裏重獲自由,錯過了這次天賜良機,萬一自己等人被押往的目的地是更加看管森嚴的地方呢?
糾結思索的功夫中,借着拐過一座小丘的間隙,萊昂再次悄悄隱蔽的瞥了一眼後面的洛哈克。
彼此對上眼神,能感受到對方越發難以按捺的滿腔怒火,似乎只等一個合力動手的信號,這忍耐仇恨的少年哪怕雙手扯着鐐銬也會義無反顧的轉身撲向傭兵。
視線繼續越過洛哈克,落在隊伍最尾端的阿澤瑞恩身上,那白淨的少年同樣在悄悄觀察旁邊押送眾人的傭兵,他幾乎立刻注意到了萊昂隱蔽瞥視的目光,眼睛和萊昂對上的瞬間,這白淨少年就對萊昂不着痕跡的堅定眨了眨眼。
不再多看,避免傭兵察覺異樣,萊昂腦袋重新埋下,他已經得到了身後兩人的意志,只要動手,洛哈克自不必說,阿澤瑞恩那小子也會配合他們拼命。
三人想要重獲自由,現在就是成功的可能性相對而言最高的時候。
即使戰勝傭兵的概率很低,也必須賭命拼一把。
....上輩子打過的最激烈的架,也不過是在劍館進行的打劍娛樂,現在自己居然要拿命扮演斯巴達克斯了,早知如此他一定會用心學學徒手搏鬥......心裏最後抱怨着身不由己的生死壓力,萊昂心臟緊張得如打鼓一樣嘭嘭直跳。
忽然,一股若有若無的輕風颳過他的身前。
——!
微不可察的動靜自手腕上傳來。
那輕輕的咔噠聲被行進時叮呤咣啷的鐐銬鐵鏈碰撞所掩蓋,如果不是震動來自自己的腕部,萊昂都差點沒感覺到這個聲音。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被鐐銬禁錮的手腕,能感覺到原本又緊又死的束縛感此刻放鬆許多。
不敢置信的疑惑湧上心頭,萊昂試探着稍稍拱起手腕......
果然,完全沒感受到鐐銬鎖鉚的限制,鐐銬的兩個U型鐵箍竟然真的被手腕頂起了一點可以掙脫的空間。
鐐銬老化鎖芯壞了?
有這麼幸運的事情嗎?就在自己準備拼死一搏的當口?
萊昂驚疑不定的壓下雙臂,讓鐐銬的鐵箍朝上,掩飾手腕上發生的異狀,還不等他感受突然的狂喜。
一個悅耳輕柔的少女聲音自萊昂心底幽幽響起。
「......只有...一次機會......」
心裏突然出現的人聲着實讓萊昂嚇了一跳。
誰在說話?
那道聲音自顧自的訴說着。
「...記住這個法印,伊莎之矢,將它對準你的敵人......」
一雙朦朧之手猶如虛影,在萊昂驚愕的目光中憑空凝實。
散發熒光的雙手優美簡潔的劃出一組簡單手勢,隨後又夢幻般的悠然消散。
顧不得驚愕,萊昂迅速瞥了眼身後的傭兵。
傭兵依舊在面色如常的專注於趕路,似乎看不見剛才半空中浮現的投影景象。
萊昂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你是誰?
他再次嘗試着朝內心深處的聲音發問。
......沒有答覆。
反覆呼喚了幾次,心中的疑問就像投入寂靜湖面沉底的小石子一樣,沒有得到任何迴響,萊昂不得不暫且放下嘗試交流的努力。
他不覺得那是幻聽幻視,因為手上的鐐銬毫無疑問被超越他認知的力量解開了。
那麼伊莎之矢是什麼意思?用那個手勢對準我的敵人?
......魔法?
那獵戶之子原主殘留的質樸記憶中並沒有多少見識,但萊昂作為一個飽經各種幻想作品轟炸的現代人,迷惑之餘仍依靠來自過往的想像力得出了些猜測。
可能還有一個類似靈魂的意識和自己一樣正寄宿在這個身體裏,她用類似法術的力量解開了鐐銬,這毫無疑問是在幫助他脫困。
萊昂目光漸漸堅定,暫時沒空再做無謂的懷疑了,無論有沒有魔法相助,他都得抓住這次機會,至少雙手被解放的當下,讓他活下來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至於那個神秘意識所展示的手勢......
從她的字面意思上看,或許是類似箭矢射擊形式的法術?威力如何?能否洞穿傭兵身上的鏈甲?射程多遠?
一概不知。
血液和緊張的情緒一起沸動,萊昂深呼吸做出最後的心率調整。
傭兵始終走在眾人側面,他保持在隊伍的尾端監視三人行進,萊昂知道己方沒有機會從傭兵背後發起偷襲,無論三人誰先動手,傭兵都能有充足的時間反應過來拔劍相向。
那麼比起身後距離更近的兩人,相對距離傭兵最遠的自己就是最適合吸引對方注意力的人選。
......
微風拂過小道旁的野草。
萊昂的目光掃過身前一步之遙內所有儘可能平緩的可供踏足之地。
就是現在!
雙臂彎起,腕部猛得頂開鐐銬往外一抽,雙手徹底掙脫了束縛。
向前踏步的同時萊昂猛然回身,朝後面的洛哈克厲聲暴喝:「一起動手!」
伴隨着他的吼聲,萊昂率先朝左前方沿着弧線沖向傭兵,第一時間吸引住了那傭兵驚訝的目光,這距離並不足以讓萊昂在對方拔劍前接觸傭兵的身體,萊昂的奔跑只為引誘對方將正面朝向自己,給另外兩人從側面攻擊創造條件。
洛哈克雖然有一瞬間驚訝於面前的同伴竟然解開了鐐銬,但早已做好準備的強壯少年仍舊用畢生最快的速度轉身同時沖向驚愕中的傭兵。
阿澤瑞恩反應只稍慢一拍,他雙手鐐銬的鏈條仍與洛哈克相連,所以不得不跟隨洛哈克的行動一起朝傭兵奔跑過去。
(烏利亞語)「媽的!你們找死!?」傭兵雖然被三個奴隸少年的突然暴起嚇了一跳,但他沒有太過慌亂,更沒有像萊昂所期待的那樣傻傻的面向一邊。
他反應迅速的後退兩步,右手噌的一下熟練的抽出腰上的武裝劍,利刃在手的瞬間,傭兵便止住步伐不退反進,面目猙獰的舉劍朝洛哈克劈去。
雖然殺死一個奴隸會讓他蒙受損失,但傭兵同樣知道只有乾脆利落的殺雞儆猴才能鎮得住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少年。
即使是滿腔怒火的洛哈克,也在看到劍刃落下時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徹骨寒意。
沒有武器格擋,沒有盔甲護身,更沒有足夠的距離和空間躲閃,洛哈克徒勞的抬起手臂,他仿佛看見了死亡,腦中剎那間閃過死去雙親的痛苦面目,閃過姐姐被拖走時滿含淚水的雙眼,也閃過了劍刃劈斷自己手臂連帶着將他腦袋從脖子上砍下時的血肉淋漓......
微風緩滯在半空,萊昂只感覺時間都似放慢了腳步...抬起的左手,亦如那神秘幻象手勢那樣中指和無名指彎曲,右手兩指並為劍指,指尖遙遙指向前方的傭兵。
萊昂甚至來不及在心中祈禱這怪模怪樣的比劃能否起效,身體在瞬間就感到渾身血液都牽引着奔涌抽向了左手食指與小指尖端。
右手仿佛被莫名的力量引導着不由自主向後一拽...
...然後,他看到了奇蹟般的光芒。
綻放的光矢捲起破空之風,刺眼閃光沿萊昂右手指尖所指的軌跡迸發射出。
瞬間飛至。
光芒從傭兵右臂貫穿而過——嘭嗤——!
碎肉、斷骨與鏈甲袖部的破裂聲清晰刺耳,堪塔達爾傭兵猙獰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純粹的力量螺旋着撕扯血肉與鏈甲,扯斷的右臂被拋向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疼痛的觸覺感知傳遞上大腦的那一刻,傭兵瞪圓雙目,面目不可置信的爆發出悽厲的慘叫,他在巨痛中抱着自己僅剩的斷臂哀嚎着後退,醜陋的臉上頓時涕淚橫流。
聽着傭兵的痛苦嘶吼,萊昂還沒感受到一擊成功的狂喜,眩暈襲上大腦,他兩眼一黑身體癱倒在地,瞬間昏了過去——......
......重傷的傭兵步步後退,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洛哈克沒有等到落下的劍鋒,玩命衝鋒的他自然也就一步都沒有停下,體格強壯的少年踏過最後的間距,身體結結實實的將斷臂的傭兵撞翻在地。
連帶着阿澤瑞恩也被迫和他們同時失去平衡摔作一團。
三人倒地的瞬間,阿澤瑞恩看到了和斷臂一同落下的武裝劍,他最先反應過來,盡力扯着鐵鏈伸出雙手去夠。
「——啊啊啊!!你們這些該死的小雜種!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伱們!!!」被撞倒的傭兵劇烈掙扎,求生的本能使恐懼一度壓倒了手臂被扯斷的痛苦,他在扭打中死死扼住洛哈克的脖子,五指如鐵鉗般掐得少年無法呼吸。
洛哈克沒能第一時間阻擋傭兵的垂死反擊,但他成功摸到了對方腰間另一側的匕首。
沒有猶豫,少年拔出長匕猛刺傭兵的側身,然而儘管在儘可能用力捅刺,匕刃卻實在無法穿透傭兵身上厚實的鏈甲與甲襯,即使刃尖戳得傭兵生疼也沒能讓狂怒驚恐中的對方有絲毫鬆手的意思。
直到噗呲一聲...——
鮮血四濺。
隨着令人牙酸發麻的血肉切割響聲,從下方襲來的鋒利劍尖順着傭兵下顎刺入腦袋,這致命一擊結束了斷臂傭兵最後的掙扎。
垂死的傭兵雙目瞪圓,口冒鮮血抽搐了幾下,徹底沒了動靜。
洛哈克見狀,抬手掙脫死去傭兵的扼喉,氣喘吁吁的扭頭看向身側的同伴。
只見阿澤瑞恩側靠身體,其被束縛的雙手正反握着剛才他夠到的武裝劍,他把劍刃倒置,才得以成功在臥姿糾纏中將劍刃刺入傭兵鏈甲和頭盔保護不到的間隙。
「呼...呼...好樣的...」撐着身體從屍體上爬起,洛哈克扶着阿澤瑞恩起身,一邊平復呼吸,一邊道謝。
阿澤瑞恩艱難站起,看着死透的傭兵,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些為家人報復成功的些許暢快。
如今危機解除,這兩人才突然反應過來,看向不遠處倒地的萊昂。
剛才宛如神明般從手中投射出光矢的少年,現在趴在地上沒了動靜。
「?喂!萊昂!你怎麼了?」洛哈克慌忙間想衝過去查看同伴的情況,但被鐵鏈絆了個踉蹌。
「等一下,找鑰匙把鐐銬打開!」阿澤瑞恩比他要冷靜許多,他蹲下來在死去的傭兵身上來回摸索,很快翻到了那簡單的圓筒鐵鑰。
兩人互相幫彼此的雙手解鎖鐐銬,重獲自由的洛哈克急忙跑向了不知生死的萊昂。
阿澤瑞恩沒有急着和他一起去查看夥伴,而是蹲下身子,開始扒傭兵屍體上的鏈甲、衣物、以及所有有用的東西,他知道逃亡才剛剛開始。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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