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許仙收回心神,仔細打量暗門內的遺像。
這是一副與真人一比一還原的等身畫像。
畫中王員外老娘是站着的,模樣比拜師那日見到她時還要憔悴,也略微蒼老一些。
而此時許仙拜師還不足半年,換句話說,這副遺像是王員外老娘死前沒多久畫的。
那時她早已癱瘓在床。
看來畫師極有功力,不僅人物畫的以假亂真,就連睡姿,也可以憑空想像成站姿,而且一點都不違和。
畫是裝裱過的,還做了防水處理,表面有些許反光。
畫像的右上角,也就是畫像中腦袋的位置,寫着一個名字:
龔紅梅。
應該是王員外母親的名字。
名字下方還有幾行字,是年月以及時辰。
許仙估算了一下,距今已有近七十年,想來應該是龔紅梅的生辰八字。
整幅畫像,除了龔紅梅本身以及姓名八字外,最顯眼的就是右下角一個龍鳳飛舞的【清】字。
清字是血紅色的,與供桌上那個古怪神像的顏色一模一樣。
字寫得很潦草,但很有韻味,一看就是大家手筆。
許仙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他本身肯定是沒有見過的,於是慢慢翻查原身記憶。
很快,他就想起來了。
這是清風觀的印記。
清風觀是錢塘縣方圓幾百里最大的道觀,觀中道士頗為出世,除了會應邀上門辟邪驅鬼外,還會拿出一些符篆金錢之類的小法器售賣。
每一件法器上,都有清風觀獨有的印記。
就是這個清字。
只不過,清風觀的清字都是綠色的,而面前這副畫像上的清字是紅色。
許仙彎腰,盯着清字看了小半會,一無所獲。
沒有鬼,也沒有妖氣。
他不死心,伸出右手,準備摸一下清字。
嗖——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細微的法力波動。
許仙一驚,旋即準備從窗戶溜走。
來不及了。
下一息,兩個身影穿牆而入。
是兩個男人,都是老者模樣。
「范大哥,我二人都來了三次了,龔紅梅家裏,確實沒有可疑的地方,你還要找什麼?」
說話這人穿着一件足可蓋住鞋子的寬大雪白長衫,手裏拿着一根類似雞毛撣子的棍狀法器,臉很白,仿似塗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粉末。
頭上還戴着一頂尺許長的白色高帽,帽子上繡着四個字:一見生財。
另一個被叫做『范大哥』的人,則剛好與他相反,全身烏漆嘛黑,手裏拿着一張半人高的黑幡。
他頭上也戴着一頂高帽,但上面的字是天下太平。
黑白無常!
許仙一眼認出兩人。
上輩子他曾因公事去過地府,與這兩位大名鼎鼎的鬼差有過一面之緣。
黑衣老者名叫范無救,白衣則是謝必安,兩人擔任鬼差幾千年,法力雄渾,即便是上輩子,許仙也不敢說穩勝,但憑藉元仙身份,倒可壓他們一頭。
這輩子嘛
就目前來說,是他完全惹不起的存在。
許仙站在床邊,身體僵硬,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
黑白無常進屋後,一直在討論龔紅梅的事,根本就沒有看他。
略一思索,許仙明白過來。
黑白無常以為自己看不見他們!
念及此處,許仙迅速調整表情及姿勢,旁若無人的走到桌邊坐下。
另一邊,黑白無常還在爭論龔紅梅之事,許仙聽了小半會,也聽出了一個大概。
原來,龔紅梅死亡已有半月,但魂魄卻下落不明,黑白無常來了三次,一無所獲。
據生死簿記載,龔紅梅生前行事,善大於惡,且大出很多倍,下輩子會投入富貴之家,享一世榮華。
按理說,這樣的魂魄是最好拘的,他們不抗拒地府,也不抗拒投胎,更不會變成厲鬼。
但現在的事實是,確實找不到龔紅梅。
黑白無常推測,龔紅梅很可能已經被打得魂飛魄散。
殺人,地府不管,但殺鬼,他們還是要管的。
當然,地府人手有限,每年被枉殺的鬼魂不知凡幾,他們也不可能逐一查清,所以這一次是他們最後一次調查。
聽完黑白無常的對話,許仙估計,龔紅梅應該是真的魂飛魄散了——畢竟找鬼專業戶都找不到。
另一邊,黑白無常討論完畢後,也看見了牆上的遺像。
聽他們的口氣,還是第一次發現牆上有暗門。
說來也是好笑,如果暗門是以法力遮掩,那無論是許仙還是黑白無常,都會第一時間發現,可現在這平平無奇的凡人機關,卻將三人瞞了許久。
大概過了一盞茶時間,黑白無常也沒從遺像看出什麼端倪,兩人對視一眼,均都是搖頭。
「范大哥,看來又是一樁懸案了,這是今年第幾個了?」白無常謝必安道。
「第十八個,其中有十三個,都是在錢塘方圓百里內,看來這錢塘縣,有人在殺鬼。」范無救陰陰的說:「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做的,哼!」
「算了,先回地府吧。」謝必安道。
范無救點頭,正準備施法遁走時,斜眼瞥見了桌邊的許仙:「二弟,此人從我們剛來時就在這裏,他在幹什麼?」
謝必安:「我怎知道?去看看。」
許仙眉頭微皺,但並不慌亂。
他現在的身體情況非常特殊,雖擁有元仙修為,實際卻只能施展鍊氣三階法力。
而且他的法力是藏於元神之中,肉身不過是一個凡人。
若想一眼看穿他藏於元神中的真正修為,最少也要比他高一個大境界。
也就是真仙境。
黑白無常雖然也不弱,但比起真仙,還是差了一兩個檔次。
這時黑白無常已走到許仙身側,兩人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
兩人穿着詭異,面容駭人,普通人見了,只怕當場就要嚇得尿顫。
但許仙兩千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他不僅不怕,反而站起身,徑自走向黑無常,直接從後者身上穿越而過。
「算了,我們走吧。」白無常沒發現異常。
黑無常依舊搖頭,疑惑道:「我記得龔紅梅唯一的親人,就是她的兒子王國樟,也就是此房間的主人,這人又是誰?怎一直停留在這裏?」
另一邊,許仙有些許煩躁,其實他很早就準備走了,但是暗門還沒關,他不想王員外回房後發現異常,便決定等黑白無常走後關上暗門再離開。
沒曾想,這反而成了黑無常懷疑他的理由。
「想知道他是誰還不簡單?我們跟着他好了。」白無常走到許仙身後,亦步亦趨。
「二弟說的對。」黑無常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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