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辭正要回答『這有什麼不敢的』,這時,客棧之中便陸陸續續來人了。
在飯堂中的人都紛紛抬頭望去。
一群身着緋色仙袍的小仙師整齊有禮地進來。
店家好像也見怪不怪,喜笑顏開地招待客人。
阿辭也打量起了那些仙家子弟。
他們來這幹嘛?
仙家子弟各個長得清秀稚嫩,那看着就是一副初次下山的樣子,或許是門規太嚴,各個明明是少年的年紀卻面上沉着臉,一副七八十歲的老古板一般,但還是耐不住下山的好奇心,輕微地歪頭打量着讓他們稀奇的一切。
李盛年卻在這個時候微垂着眸,好像在刻意避開視線,他自顧自地喝着茶,好像就將這些『客人』當作空氣一般。
她磕着瓜子看了眼李盛年,隨即壞笑地湊上前,「哎,你擔心被這些仙門中人認出來?」
李盛年輕抬眼眸,「不是。」
他否認了。
阿辭嘴角揚笑,肯定是。
就這李盛年的撒謊技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撒謊了。
只聽得阿辭喃喃自語:「這些小朋友,一個二個的長得可真水靈。」
李盛年嘴角微翹,眼中是幾分笑意:「原來你喜歡這款?」
阿辭嗆了一下,阿尋一看,迅速將涼好的水遞給她。
「小辭哥,慢點。」
阿辭看着李盛年,嘴角一抽,只看到李盛年帶着幾分挑釁的神色盯着自己,還刻意地挑了一下眉。
這李盛年還真是越來越.......
口無遮攔了。
她同樣回嘴道:「那大人的口味也是比較奇特的。」
李盛年嘴角微揚,「我的口味你怎會知?」
「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大人的風評真是...嘖嘖嘖,這八荒之內可都是大人的傳言。說的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說罷間,阿辭就起身,「阿尋,走。」
阿尋很聽話地站了起來,隨後跟着阿辭出門了。
才剛出門,阿辭迎着陽光懶懶地伸了個懶腰。
「今日天氣不錯,咱們到處逛逛?」
阿尋笑呵呵地:「好。」
隨後就回頭看了眼客棧,眼眸之中是沉思。
夏日炎炎,周圍種植着排排青蔥的樹木,樹木筆直高大聳入雲天,陽光從樹梢枝椏縫隙中在地上漏了一地,光影斑駁也懶懶地灑在阿辭身上,她負着手,四處看着。
阿尋手中拿着糖葫蘆,沉默地跟着自己。
「阿尋。」阿辭腳步一頓,回頭就看見孩子拿着一串糖葫蘆,那糖霜因為熱都化了,黏在他手上,他也沒有任何的察覺。
「你怎麼了?」
阿尋反應過來,然後思索了一下,抬頭對阿辭說道:「小辭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剛才的那個大哥哥?」
阿辭冷笑一聲:「哥哥,不,不對,阿尋,他那樣的應該叫叔叔。」
這時李叔叔正打着噴嚏,手中握着的水晶捲軸一抖,阿左抬眸,「大人可是受冷了?」
李盛年擺擺手:「沒有。」
阿尋聽懂了似的,十分鄭重地點點頭,「叔叔......那,小辭哥討厭他麼?」
阿辭毫不客氣地點點頭:「討厭,十分討厭,所以咱們下一次見到他就當沒看見就成。」
阿尋點點頭。
「知道了,小辭哥討厭的人,阿尋也不喜歡。」
阿辭笑着揉了揉他的頭,「快吃吧。」
陽光熱烈,綠色陰影之中阿辭抱着手坐在椅子上,看着街上行走的人。
這樣祥和的一切,怎麼會牽扯到那麼多事情?
烏瑰懶洋洋地打着哈欠,抱着手,看了眼發呆的阿辭,問道:「你看啥呢?」但是順着她的視線卻沒看到任何東西。
阿辭這個時候說道:「看來咱們應該會在這裏幾日了。」
烏瑰很是無所謂:「隨你。」反正決定權從不在他手裏。
阿辭這時看着烏瑰睡了一天,還是打着哈欠的樣子,「你這幾日挺好覺的?」
烏瑰打着一個大大的哈欠,說着:「我最近練到第四章了,不知怎的,只要一練我就犯困。」
她想了想一笑:「你自己犯懶,還要怪我的秘籍?」
他白了她一眼。
這是,人潮開始動了起來,那些人朝着同一個方向奔跑起來。
阿辭起身,「走了,看熱鬧去。」
可是就在阿辭剛走出幾步時,衣領再次被人拉住。
李盛年!
她怨懟地回頭瞪着李盛年,只見他重新換了一身衣服,窄袖的長袍,頭髮也周正地梳了起來。
他眸色冷冷地撇了眼阿辭,隨後放開她的衣領,轉而將手搭在她肩膀上。
身後的阿左見了,眼眸之中是轉瞬即逝的驚訝,隨後便是拉着阿尋。
阿尋默默地看着一切,一言不發。
阿辭也是一驚,隨後便是狐疑警惕起來,這李盛年又想整她?
她想要將李盛年的手扒開,可是那人卻扒的更緊了。
還一臉戲謔地看着她。
「大人,我不好男風,可能要讓大人失望了。」
扒不開你,就噁心死你。
可是讓阿辭意想不到的是李盛年沒有任何嫌棄厭惡的表情,反倒是微微訝異,可是卻沒有放開手,「先生且放心,我亦然。」
亦然,亦然你個頭!
阿辭惡狠狠地在心底裏面咒罵着他。
人來越來越擠,阿辭一行人已經擠在了一邊,李盛年又摟着自己,還怎麼弄都弄不開,看着那些人擠着咱們金枝玉葉的李大人,看到他面上的幾分嫌惡,阿辭就高興。
活該!就應該把你擠死!
這時陰司的聲音出現在阿辭耳邊。
主上,南下之人就在前方府邸之中。
阿辭的眸色緩緩變暗,她冷冷地盯着前面的人頭。
這時,李盛年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面具就直接往她臉上一戴。
「你這是作甚?」
李盛年狠狠地壓着她要抬起的手,語氣頗為不悅:「讓你戴你就戴,別那麼多廢話。」
呦呵,他還有理了?
「憑什麼?我又不是你的部下!」
李盛年的眸色深沉無邊,那陰沉的面容不發怒就如同發怒一般,活像一個閻王。
要是以前的阿辭她說不定真的會和他硬碰硬,可是這麼久的的人情世故她知道了之後,發現只要自己微微服軟,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她不情不願地戴着面具。
心裏把李盛年罵了遍。
這時她回頭卻沒發現阿尋他們,她扭身,李盛年攥住她的手:「去哪兒?」
「阿尋不見了。」
李盛年有些不耐:「我讓阿左帶他回客棧了,你急什麼?」
「那你不和我說,我能知道麼?」
這人真是有病。
李盛年攥着阿辭的手不停向前,隨後這時,就看到那些今早看到的小仙師陸陸續續地進入大宅子之中。
路人看了,也是停下來想知道個究竟。
她抬眸看着那燙金大字的府邸:子賢府。
誰取的名字?
阿辭看着李盛年將令牌給家丁一看,那些家丁立即恭敬彎腰行禮。
可是李盛年卻根本沒將那些行禮的人放在眼裏。
阿辭問道:「你把我帶到這裏作甚?」
李盛年停下了,阿辭一頓,看到了那些仙師正在和這府宅之中的主人說話,看着那人慈眉善目,溫厚儒雅的模樣,身上的錦袍和腰間的玉墜也恰到好處地彰顯了他的身份。
「他是青陽城的少君。」
阿辭擰眉:「與我何干?」
李盛年看到阿辭十分無所謂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上的灰,「你知道青陽城有邪祟這回事吧?」
阿辭搖搖頭。
該她知道的,她自己會去知道,不該她知道的,裝聾作啞也不想去了解半分。
「我還要回去看鋪子,就先走了,你自己一個人慢慢看。」
「回來。」李盛年大手一摟,直接將阿辭給摟了回來。
下一次化身一定要化一個比李盛年還高的身體。
可是自己的硬性條件就在這裏,實在是改變不了了。
她面如死灰,「你不要摟着我。」
李盛年扭頭剛要說話,那唇瓣差點貼在阿辭額間。
他怔愣地鬆開手,那面上鍍上一層薄紅。
阿辭發覺了邪笑道:「怎麼?沒親過男人?」
李盛年眼底尷尬是尷尬之色,聽到她這樣一說,趕緊用陰騭來遮掩自己的情緒。
「你親過?」
阿辭很是自豪地抱手:「當然。」
李盛年微微眯眼,「不會是....那個趙扶桑?」
阿辭聽了一愣,這李盛年說的和自己說的是一件事?
看到她的表情,李盛年才堪堪停止猜想,繼續漠然着面色看着那些仙師來來往往地開始佈陣。
捉邪祟這種事情都是天家仙族該幹的事,和她一個妖族有什麼關係,實在是無趣到了極點。
「大人,我真的還有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你要看熱鬧,你自個兒在這看着,我就不奉陪了。」
她剛走出幾步,就聽到李盛年說道:「說不定,在這裏你會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意想不到個屁。
這李盛年定是早就識破了她的身份,還在這裏........
做戲。
「既如此,大人就替我看了吧。」她扭身挑釁地對李盛年說着,隨後腳步往後一退。
李盛年的神情剛開始有些無奈可是到後來是微微蹙起了眉頭,眼中帶了幾分凶光。
突然,阿辭的身後撞到了東西,她扭頭看去時,驟然一僵。
槐序溫柔的眉目帶着淺淺的笑意此時此刻正看着自己,那好看的瑞鳳眼中飽含深情,嘴角輕輕上翹,溫潤動聽的嗓音開口說道:「小心。」
他的手正扶着自己的手臂。
她全身是麻的,那胸腔之中的心臟好像停滯了好久,隨着他的話音響起頓時劇烈地跳動着,震驚之外便是如臨夢境地僵愣在原地。
她的手抖動得厲害,槐序的手很熱,隔着衣服阿辭感覺有一團火在燒着自己。
直到槐序鬆開她的手後,阿辭都能夠感受那種體溫還在。
他從容地眉眼微抬,朝着站在幾步之外的李盛年輕輕點頭。
衣袖掠過她的肩膀,阿辭的心好像不再受自己控制,那眼底逐漸轉紅,眼眶之中鍍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等到槐序走過她,她才怔愣抬眼回頭,看着他恭敬地朝着李盛年行禮,隨後頷首淺笑與他交談。
他對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
此時此刻,阿辭愣愣地看着他的側臉,她的耳邊是某種強烈的鼓動聲,急躁強烈,除此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的薄唇微揚,一睥一笑間都盡顯風度,她看着那唇瓣一張一合,卻不知道在說着什麼?
「這位公子?可還有事?」
阿辭如夢初醒,回首,看着一個女侍衛漠然着臉看着自己。
她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知道為何,現場中的這些華貴的人都在一遍一遍地告誡着自己,自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內心苦澀非常,那暗處的釘子再次戳進骨髓般令她倒吸涼氣,恨不得直接昏死過去。
她搖搖頭,「無........」
她走了,或者說是逃了更加貼切。
她在人群之中橫衝直撞,乾澀的眼眶灼熱劇痛。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最後因為雙腿無力直接跪在地上。
這時,她的脖頸火辣辣地疼痛着,她大口大口呼吸,恨不得將周圍的空氣都吸乾。
最後,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夢。
都是一場夢。
「你怎麼來這兒了?」
阿辭不想說話,只看到烏瑰的臉出現在天上。
烏瑰看着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雖然有些不解,但是還是將靈力渡給了她。
烏瑰並未問她發生了什麼,只是盤腿坐下,隨即自顧自地說話:「我看你最近的身體也好了差不多了,要不,咱們切磋切磋。」
「滾。」
阿辭喉嚨刺痛嘶啞,愣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
「我知道你厲害,當我犯賤行了吧。」
阿辭撐地坐了起來,看了眼烏瑰,「犯賤?」她冷笑起來,烏瑰聽得出來她那聲冷笑之中的自嘲苦澀。
她這樣的才叫犯賤。
和離書都給自己了,從此兩不相干的兩個人,再次見面,自己居然會窘迫到失態?
實在是可笑?
都這麼久了,自己居然還沒放下,可是人家早就向前走了。
這不是犯賤,是什麼?
烏瑰繼續傳輸着靈力,那酸脹劇痛的雙腿漸漸恢復了些。
「好了,行了。」阿辭拒絕了。
烏瑰:「呵,你今日倒是主動說『行了』,那明日下不來床可別怪我。」
阿辭一想,「那繼續吧。」
輸送靈力時,阿辭環顧了眼四周,自己這是跑哪兒來了?
「這哪兒?」
「你自己跑來的,我哪知道?不過,看這裏的環境,應該是郊外。」
「用得着你說。」
烏瑰白了眼她。
夜色已經黑了,那天空就如同潑墨了般,什麼也看不見,而且今夜看不見月光。
她環顧四周,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她倒也不慌,感受着自己的雙腳有了力氣,站了起來。
這時,就聽到了一個人聲:「有死人!」
阿辭聞聲走了過去,正巧被樹林之中衝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真痛啊。
那人一身的酒氣,撞到阿辭後,大喊一聲:「鬼啊!」就直挺挺地暈了。
阿辭聳肩,「就這膽量。」
於是她進入樹林之中,手中拿着發着陰綠光芒的烏瑰,而後者則是一個魂魄飄在阿辭身後。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巨大的坑,一個粉衣女子被人扔在裏面。
衣裙都是泥土,可是那些埋她的人好像認定了她真的死了,隨便一扔,踢了幾腳黃土就離開了。
阿辭嗅到了空氣之中的尿騷味,蹙眉,十分嫌惡地回頭。
那個人,真的是不要命了。
「生死有命,放心吧,不管你是如何死的,遇到我了,我就給你一份差事。」
說罷間,只見她閉目,並指間,那指間頓時燃起瑩白如霧的火焰。
突然間,她猛然睜開眼睛,有些驚訝。
烏瑰見了,問道:「如何?怎麼死的?」
「東方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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