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前的某天夜裏。
昌靈君還未離開秦國之時。
「大王,臣倒是不在意老秦人對我的看法,只是這突然間的叛國,恐會讓呂不為起疑!」
此時的攬書樓內。
油燈散發着搖搖晃晃的火光。
嬴樓和昌靈君促膝長談。
兩人的身前。
一桌小菜,一壺好酒。
而守書人則守在樓外,監視着四周的動靜。
「這也是沒法的事情,呂不為不同常人,也不似母后和嬴啟那兩個無腦的傢伙!」
嬴樓親自為昌靈君斟上一杯,然後才給自己滿上。
「大王,臣有一策,定讓呂不為不會起疑!」
昌靈君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在長呼一口氣後,朝着嬴樓堅定的說道。
只是此話一出,原本就飽經風霜的臉頰,頃刻間又染上了幾分蒼老。
「昌靈君請講!」
嬴樓伸手示意道。
「以我府上三十七口家眷的性命為餌,讓呂不為徹底打消心中的猜疑!」
「不可,您為寡人做的已經足夠多了,這次前往三國,這三十七口家眷您定要一起帶走!」
嬴樓站起身子,連想都沒想便拒絕了昌靈君的提議。
「大王,此事我已做決定!」
「若不做出犧牲,呂不為他心中的猜疑便永遠不會消失,您的計劃恐會出現意外。」
昌靈君擺頭說道,而後便連幹了三杯烈酒。
「三十七口家眷,您是想斷了家族的香火嗎?」
只是為了一絲的不確定性,便讓一位忠心老臣去犧牲全家人的性命。
說句實話,嬴樓真的不願這麼做。
「大王!」
昌靈君突然雙膝跪地。
「秦人自古忠義,但誰讓這忠孝不能兩全!」
「先王曾對我家族有大恩,就算我的族人知曉了此事,也會和我一樣斷然不會拒絕,這事大王就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
昌靈君頓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小聲的又說道。
「只不過.....,老臣還有一難齒之事相求!」
「您但講無妨!寡人一定做到。」
嬴樓連忙伸出雙手,扶起了長跪在地上的昌靈君。
「老臣有一孫兒,於三年前出生,被我偷偷寄養在了咸陽城外的一戶農家裏,這件事沒人知道,就連我的家人們都以為這個孩子已經夭折了!」
「望大王在重掌政權的那天,請您接回我的孫兒將培養他成人,讓他日後替我繼續為大秦效力。」
昌靈君彎下已經不算挺拔的枯瘦脊樑,朝嬴樓用着懇求的語氣說道。
「昌靈君閣下,請您放心。」
「待寡人重掌王權的那天,定會接回您的孫兒親自培養,日後他若從文,我便讓他成為那百官之首,他若習武,我便讓他成為統領萬軍的上將!」
嬴樓同樣躬身,向着身前的這位老人做出了承諾。
「謝,大王!」
時間回到馬車上。
此時的嬴樓在回憶完與昌靈君的對話後,便睜開了血紅的雙眼。
只見他雙拳緊握,死死盯着刑場的方向。
而另一邊。
在呂不為的馬車上。
他手下眾多門客中最有才華的李斯,突然開口問道:「大人,您是真的打算讓楚唐齊三國,在終南、太白、王順山脈上築起祠堂?」
「呵呵,這事可做,也可不做!」
呂不為摸着鬍鬚,意味深長的回道。
「何為可做可不做?」
李斯不懂,難不成權傾朝野的國相,真的打算讓秦國改姓?
「若昌靈君真的叛變,大王又昏愚無能,這秦國的姓改了就改了吧!」
呂不為看着窗外嬴樓的馬車,若有所思的說道。
「大人,您是覺得昌靈君沒有叛變嗎?但是三國合縱出兵,這可是不爭的事實啊!」李斯繼續問道。
「這是否叛變嘛,等會就要看大王的表現了!」
在呂不為的心裏,等會行刑時,若嬴樓的臉上出現一絲的不舍和難過。
那麼三國伐秦的事情,自己將不會參與其中。
哪怕到時候楚唐齊三國兵臨咸陽城下,自己也只會在一旁靜觀其變。
但嬴樓若真的表現出另一副截然相反的面孔,那麼此事就繼續從長計議。
很快。
一眾馬車便來到了咸陽城的中央。
因為秦法對於罪大惡極之人,有種名為棄市的刑法。
所以處決昌靈君三十七口家眷,便選在了這鬧事之中。
從馬車上走下。
只見熙熙攘攘的百姓,已經被分散在了百米之外。
而在前方不遠處。
矗立着一座高高的邢台。
上面則放着腰斬、絞刑等所需的刑具。
當然了,還有幾名紅衣劊子手隨時待命。
而車裂用的五匹馬,此刻朝天嘶吼站於一旁。
雖然距離邢台還有一段距離。
但濃烈的血腥味早已撲面而來。
「大王,臣妾不方便前去,就在這馬車裏等您回來!」
只見華陽拿着手帕擋在鼻前,另一隻手則捂着小腹朝着嬴樓說道。
「好!」
看了眼華陽暫時還未變大的肚子後,嬴樓便開口回道。
隨後。
嬴樓、呂不為和一些朝中重臣們,一起來到了邢台邊上,剛剛才搭架好的亭子內。
「大王,可以開始了!」
呂不為揮了揮手,示意把昌靈君的三十七口家眷帶上刑場。
沒一會。
只見三十七名衣衫襤褸,滿身血垢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邁着沉重的步伐,緩緩的走上了邢台。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悲涼。
而隨着這些人陸續站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前,氣氛也愈發變的緊張了起來。
四周的百姓們瞬間變的鴉雀無聲,只剩下風吹過刑場時的沙沙作響。
「大王,您是要親自下令,還是由廷尉開口?」
呂不為問向身邊的嬴樓。
「對於叛國者,寡人自當親自下令行刑。」
嬴樓起身開口說道。
而說話的同時
臉上竟沒有一絲不舍和難過,有的只是對於叛國者的憤怒。
「來人,將昌靈君的父族執行車裂,母族執行腰斬,其餘人全部梟首示眾。」
「寡人要讓大秦的百姓都看的清清楚楚,背叛秦國之人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嬴樓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濃濃的怒意。
就連馬車裏的華陽,都聽出嬴樓是真的生氣了。
而在場的所有人,就只有呂不為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另一邊。
隨着五個繩索陸續套在了昌靈君父親的脖頸和四肢上。
年邁的老人這才流下了眼淚。
但並不是因為死亡將至,而是這叛國的罪名,讓活了幾十年的老人感到恥辱。
「我兒大罪,我死不足惜,秦人忠義之名,卻毀於我手,我無顏面對列祖列宗,老頭子我教子無方,教子無方啊!」
老人揚天長嘯,乾枯的眼睛裏滿是血紅色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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