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啟蒙時 六十一 抵達

    亮的心情不錯。

    原因是多方面的。

    自從回到部落，他停留的時間很短，但再次出發與回歸後，一切的變化都能夠看在眼裏。

    泥的弓，和他帶來的捕魚陷阱引起了轟動。

    這是自然的，這般的捕魚方法簡直違背了人世間的道理，那些活蹦亂跳在水中蹤跡難以尋覓的白白胖胖的魚兒，怎會如此的容易得到？

    一時間，「鬼怪」「巫法」之類的竊竊私語湧現出來。

    這算不得什麼，人們對這種現象的不理解造成的閒言碎語，都在結結實實砸在身上的好處面前黯然失色，就好像忽然發現穿過家中土地的那條河流可以掏出金沙一樣，固然有着這樣那樣的擔憂和顧慮，可誰又能忍住不去裏面獲取一些財富呢？

    人性的貪婪總是在幫助大家，在這個殘酷冰冷的世界裏前進。

    總之，吃食短缺的問題得到緩解，包括酋長在內的每一個人都逐漸的多了些笑容，這是隔了一段時間回到部落中的亮最先注意到的。有所預計的他對於這些不太驚訝，畢竟他已經看過了那種捕魚方法可以帶來的好處，如今想到那些鋪滿石塊，仿佛黑夜中群星繁多的魚肉，那種震撼仍舊久久難以消退。

    也是因此，回到部落後，他完全沒有停留下來的意思，心中一直都有一個聲音在催促着：

    快！

    在與酋長溝通後，得到允許的亮隔天就踏上旅程，這樣急匆匆的姿態從未有過，畢竟他的任務只是送走和帶回即將成年的男人，往常一次任務之後至少會有很久的休息，有時是以年計的。

    身體和精神的疲憊都算不得什麼，這一趟最大的收穫，便是切實的得到了「鹽礦」的消息。

    於是顧不得勞累，幾乎沒有停留的，亮馬不停蹄回到部落，並且短暫休息後再次出發。

    他都不知道是什麼在推着自己前進，明明許多日以來的風餐露宿讓身體越來越沉重，不間斷的獨處產生的孤獨感也在折磨着精神，之前好歹還有同行的孩子可以說說話，可如今整日籠罩在周圍的，只有大自然的聲音。

    然而一想到，就要再見到那個名叫寅的傢伙，這一切便都算不得什麼了。

    他是那樣奇特的一個人。

    亮望着逐漸隱沒於天穹中的星星，那裏只剩黯淡無光的月亮，它也在逐漸的屈服於慢慢明亮起來的天空，很快就要和繁星一般藏匿起身體。

    天要亮了，他也還剩下最後一段路程要趕，不待晨曦初臨大地，踢散正在陰燃的火堆，背着包裹踏上旅程。

    可能是距離越來越近的緣故，亮有些急不可耐。

    他的腳步正在逐漸的加快，熱量通過汗水蒸發離開身體，但還跟不上它們產生的速度，於是汗腺們只能加大力度，讓更多的體液通過它們離開身體，加快這個物理過程。

    這讓亮逐漸感覺到乾渴，於是來到河邊猛灌了一氣，猶豫了一下沒有給已經空了的水囊灌上水，因為很快就可以抵達寅所在部落，他還記得對方會用那種奇怪的器物盛水，那種水不帶水囊中的臭味，就像直接喝一樣甘甜可口。

    正準備繼續前進，他敏銳的注意到遠處似乎有人。

    是寅部落的人！

    這證明自己的預估沒錯，目的地近在眼前了。

    只是此時，他內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還記得當時那個叫寅的傢伙說過，他們的部落是有名字的，好像叫做「張氏」來着？

    回想當時的記憶，亮總覺得說這段話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表情很奇怪。

    自己的感覺，也跟奇怪。

    「他叫張寅來着...」

    亮如此自語着，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在名字前面加上一個代表自己部落的符號，進而又意識到，這個問題應該和自家酋長商量一下，只是他一心想着做完約定的事情，竟然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距離靠近一些，他才發現那邊竟是有接近一手之數的人，正在忙碌些什麼。

    那是在挖泥巴？

    亮看到河邊有一個不小的坑洞，人們正在挖掘出泥土，然後放進一種古怪的器物里，那器物似乎是魚簍的另一種形態，要寬大許多也短小許多，還有兩個延伸出來的圓圈結構，也不知道是用來幹嘛的。

    他們忙的熱火朝天，只有負責警戒的一個男人早早發現了亮。

    那正是趾，他手裏拿着的，是弓箭吧，自己部落里也有許多人拿上了這個東西，只是製作的細節上，好像有些不同。

    他盯着弓箭仔細看着，就見趾靠近過來：

    「亮？你為什麼又來了？」

    趾感覺有些怪異，只隔了這麼短的時間這傢伙就又跑了過來，有些不合常理，而且他可沒帶即將成年的男孩，顯然目的和以往不同。

    「不歡迎嗎？」

    亮快走幾步，來到近前，和對方擁抱了一下。

    「那倒不是，只是奇怪你怎麼...」

    「呵呵，這個和寅有關，說起來我是不是應該叫你...」

    亮思索了一下，這才有些拗口的說道：

    「張趾？」

    「那是什麼？為什麼前面要加個張？」

    「是寅那傢伙說的，他說你們的氏族以後就要叫做張，也就是張氏，那麼趾你的話，當然也要在名字前面加上這個張了。」

    「張？那是什麼意思呢？」

    「別問我，寅沒跟你說過嗎？」

    顯然趾對這個也沒什麼概念，這也正常，有關于氏族的名字這件事，當時張寅也只是隨口一提，事後估計立馬就給忘記了，反倒是當時的其他幾個人都記住了這個事情，放在了心裏。

    亮覺得有些奇怪，但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看向忙碌中的族人，詢問起來：

    「這是做什麼？」

    「挖陶土，這些泥土可以拿來做陶器，你應該見過碗吧，就是類似那種東西。」

    「陶器？」

    「嗯，用這些泥土做出來的那些器物，都叫做陶器。」

    亮想到用來盛水的那個器物，那確實叫做碗來着。

    「這個呢？」

    「背簍，用柳樹條和藤條做的，可以背在身上，比用獸皮包東西好用多了，要不要試試？」

    「當然！」

    亮當即學着趾的示範，把一背簍泥土背到了身上，那堅硬的半圓條狀物穿過雙臂，壓在肩膀上的感覺十分的沉重，但試着走了幾步的他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省力之處。

    這麼重的東西，用它背在背上走起路來實在是輕便了太多！

    好東西！

    亮心中暗道，已經有了想要把這種東西的製作方法帶走的想法。

    自己畢竟帶來了承諾的消息，對方應該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面抓着不放吧？不，只以他的認知來說，那個寅應該很不在意這個吧，畢竟只是隨手搞出來的玩意，說不定他自己嘗試嘗試，也可以在魚簍陷阱的基礎上，自己摸索出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