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六十二章 外無風光

    「因為我們有一個推測，這次的敵人是一種疾病。」

    71號戰團的指揮官說完這句話後，他的身影就從眾人面前消失了。

    阿努無法體會到這位指揮官，是以怎樣的心態迎接個體死亡，與接受整個戰團在無聲無息中消弭的結局。

    這其中有太多故事無法透過，這遺言般的隻言片語所能夠傳達的。

    恐怖未知的敵人、無法生效的防禦工事、沒有痛苦如同沙化的死亡過程、絕望壓抑的終局、背負着戰團與夢都的選擇、他或是他們做了自己的選擇。

    在這個已經打開了門的獸籠內，他們親自把門又關了起來，把自己與未知的敵人一同關在這個獸籠。

    只給特情局的眾人頭上留下了一朵厚重的疑雲，澤龍義下意識地試圖抓住阿努的胳膊。

    阿努本想躲避開來，不過看他驚恐的臉色就沒有動作。

    「我們已經大致探索這個世界的核心層，目前我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不過無法排除是否有未知的病毒感染，我們已經在過去的71號戰團的路上。請務必小心。」林薇的聲音在他們的耳旁響起。

    阿努稍作思索後，回應道：「林局，我會仔細看一看，請不用擔心。」

    遠處疾馳中的林薇微微一愣，她一時有些無法適應這位神通廣大的下屬。她回道：「好。」

    在阿努再次回到神國前，他只有兩次大規模使用意識蟻群的機會。第一次是他身上現有攜帶的蟻群，第二次是神國已有蟻群的遠距離投送。前者即使不使用，也處於緩慢的時刻衰減中。後者需要厚重的宇宙牆，能夠抵達的蟻群十不存一，並且當距離過遠時可能會無法抵達。

    屬於阿努的蟻群，以他為中心開始鋪展到整個71號戰團堡壘。

    在微觀的角度上，是與太尊的神念士兵類似的蟻群，它們飛行的速度很快。很短的時間，這處堡壘就被蟻群佔據。作為它們的主體意識，阿努也接受着它們所分享的感知。這是一種接近於分子級的洞悉能力，當然信息會過篩，不然阿努的主體意識會被塞爆。

    在宏觀的角度上，一旁的澤龍義看來，阿努只是閉上了眼睛。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而且閉上眼睛這個動作，也是阿努的下意識地集中注意力的一個習慣。沒有實際的必要性，不會對探查的蟻群產生任何的影響。

    神靈最大特徵之一，就是它不是單純活在一個維度內的生物，無論是更高的，還是更低的。

    回到探查的具體結果，阿努一無所獲。

    或者說，這裏很安全。吃掉71號戰團的敵人，要麼是離開了，要麼也死亡代謝了。

    阿努也有些疑惑。

    於是在蟻群鋪滿71號戰團堡壘後，蟻群繼續沿着它們眼中的二維世界繼續前進，慢慢地鋪滿了整個氣泡世界。

    而結論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在71號戰團的人死亡之後，在特情局到來之前。這個世界空無一人。

    阿努在局內頻道裏面說道：「林局，微觀尺度上，沒有任何未知的生物。這個世界是安全的，也是死氣沉沉的。」

    一陣沉默後，林薇在思考過後回答道：「明白，時間緊迫。既然這個世界沒有問題，那我們回夢都。

    另外......，贏燁，將我們的見聞記錄，這裏的故事應該被夢都知道。」

    「放心林局，早就安排好了。」贏燁道。

    「收到，我們馬上回去。」阿努道。

    這段意料之外短暫的插曲很快結束了，特情局眾人企圖獲取情報的打算也落了空。

    發現一個可能的文明，一個未知的文明形態，為死的不明不白的71號戰團求索，身為神靈阿努卻依舊無法透過迷亂表象，發現底下的真實。

    身處信息迷霧中的列車眾人，心底上卻沒有因為這種未知的局面，而陷入過分的焦慮。一方面是還沒到時候，他們還需要前往夢都。一方面是生活在氣泡世界的人們，早已經習慣了前後無路的處境。

    ......

    薄薄的氣泡，擋不住內部窺探外界的視野。

    每一個夢都人都從心裏明白，這裏的文明永恆面對的最大生存問題，不是其他文明的入侵，也不是自身陷入困境。

    而是頭上、腳下、前方、後方、等所有三維空間的方向緊緊包裹着世界的宇宙牆，夢都人擁有高度的文明。

    他們當然擔心頭頂高牆，會不會在什麼時候倒塌下來。而歷史上的一些碎片，又恰巧證明過這件事情發生過，而且不止一次。

    這種危機感始終縈繞在，誕生自每一個氣泡世界的文明底層觀念中。這也包括着看似強大的神靈。

    這種危機感驅動着夢都病態的擴張着自己生存空間，這種危機感也驅動着神靈傳播自身所錨定的念頭。

    這種危機感，是宇宙牆內所有文明精神世界的底色。

    這種危機感，是宇宙牆內所有行動的欲望源頭。

    這種危機感，是人性最基本的求生欲果實。

    它也是雙源之一。是除了源聲之波這一能量源頭外，宇宙牆文明精神世界的源頭。

    ......

    銀環列車與普通的列車不同，除了工作方式的不同，其中一個不同的地方就是銀環列車除了車頭，幾乎沒有窗戶。

    因為銀環列車行駛在壓抑逼仄的宇宙牆裏，既沒有明亮的藍天白雲，也沒有徐徐清風。

    有的只是永恆不變的黢黑泥土、石頭、礦物等緻密物質。

    對於生活氣泡世界中的人們，外界不是廣闊的天地，而是絕望的牆壁。

    所以銀環列車不需要窗戶，就像是每一個氣泡世界的人，也不需要時刻看着包裹着世界的宇宙牆。

    因為最好的東西，永遠都在誕生文明的氣泡世界內部。

    而夢都人最好的東西，永遠都在夢都。

    第一個世界的短暫探索的失敗，讓林薇放棄了探索其他在返回夢都路線的世界。

    倒不是因為時間問題，而是這一次失敗給她提了一個醒。如果下個世界，依然有一些未知的敵人，那時已經暫時失去大部分蟻群的阿努就無法發現問題。他們可能會成為某種危害載體，到時他們就會無法返回夢都。

    林薇衡量了她手中雙神神國被修改這份情報的價值，還有如果夢都依舊處在危機中，是否會需要一個己方神靈的幫助。

    她決定帶領眾人冒一下這個險，即使夢都淪陷他們變成了自投羅網。

    銀環列車經過幾次遠離殖民氣泡世界的減速冷卻後，夢泡終於出現在銀環列車的光屏上面。

    看完之後，眾人的臉色都有些緊張。

    因為他們看到，夢泡上面有一個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