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執帶來大片的荊棘衛時,修銘還在忙着維繫他家公子的生命,不過修銘也在時刻關注着那個『深坑』。
見到許久不見的樓執,還有他身後不斷走出,像是無窮無盡的冷酷荊棘衛們。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卻也沒徹底放鬆下來。
只是更多將自身的視線,轉向大花的外面,看着那片他無法理解的夜色。
修銘知道,他們的猜測是正確的,也知道大蔓情花的局勢會逐步穩定下來。
但是。
這片信息場的熵值已經居高不下,這邊所做的事情,也有一種依然在『添油』的感覺,所為的並不是徹底贏過對方,而是不想被清退出場。
具體的說,大花的敵人它們至今只出了一張牌,那就是實力強勁的月刃異獸群,而大花這邊卻依然有種勉力維持的感覺。
縱然它們很強大,一力破萬法也是比風譎雲詭的波折,出現在更多信息場中的常態。
然而月刃異獸群,卻似乎有點不同。
它們不只是它們,於它們後面還有覬覦者。
夏公子的真正底牌,是大蔓情花根系相連的遠方家鄉。
作為夏家在風星的一個錨點,大蔓情花於感性、於理性上都對夏家有其重要的意義。
驟然發生異獸潮事件,無論是在風星被延長的虛月時間,還是這遠超出蔓情花荊棘衛規模的巨大獸群。
都隱隱地印證着,這件事情後面,還有一雙至今未曾露面的大手。
月刃異獸群是一種寄生於須臾月影的極短生命種,它們所求的是長久,所求的是蔓情花本身。
而推波助瀾者,修銘卻無法明確他的目的,他只能猜測。
同時攜帶着怒火而來的夏家荊棘衛,也稍微印證了他的猜測。
這證明大蔓情花並非孤立存在,它有其漫長根系,也許還有其他花植,它們是一個更大的、名為夏家的集合。
也許大蔓情花的爭端,只是一個表象,幕後的手也不只是一雙。
那一雙雙手始終朝向的事物,也許是整個夏家。
甚至這場大蔓情花的戰爭,也只是一場尺度更宏大、時間跨越更漫長的龐大戰爭的微小景觀。
這一點推測修銘無法確定,當前的信息太少,而且也可能與當前的局面無關。
兩邊都遮着紗,這裏是冰山一角,還是浮屠全貌,修銘並不知悉。
當下的他只會將這種可能,放在心裏,他更加關注的也只是多看那麼一二步,也就足夠了。
不站在夏家人的視野上,眼下與修銘相關的手,只會是最為靠近的這一雙幕後之手。
修銘想的入神,然而他的自愈能力太強,手上傷口已然結痂。
待他回過神來,地上的夏公子已經不怎麼吸氣了,修銘大驚。
「不能,我是唯一失手的那個吧?夏兄,你不能死啊!」
他慌亂地撿起小咕咕,再次匆忙割開傷口,看着夏公子重新封入冰霧中,卻看不出多少生命的跡象。
修銘心虛地看了一眼周圍,又色厲內荏地瞪了一眼無辜的小咕咕。
小咕咕:「?」
這樓執怎麼還在那衝刺,你也先來管一管你家公子啊?
不過這大花語音怎麼使得,看那夏公子沒說話也能與荊棘衛保持聯繫。
大花,我來幫忙的,你別搞什麼滴血才能認親哦。
於是,修銘又忘記剛才的黑手議題,開始對着滿地不再流光的琥珀莖須,東戳戳西掰掰。
神奇啊。
小咕咕也來了興頭,亦是在莖須之間穿梭,玩得不亦樂乎。
這兩人的隨時離線組合,頗有一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錯位混亂。
......
樓執能感覺到公子還活着,至於活的好不好不重要,活着就行。
終究是半植物性的生命體,夏家人只要還有口氣,就沒什麼長不好的傷勢。
從荊棘路而來的夏家荊棘衛,沒有貿然的沖入天空,他們依然利用着花海的主場優勢,魚貫向着前線摸了過去。
因為墨魚號的淨空效果,現在與荊棘衛戰鬥的月刃異獸,大多也剛剛透過大蔓情花的縫隙,剛剛滲透進來。
兩邊的人都是循着之前同伴的痕跡,甚至也在相同的地方,上演着相似的劇本,只是有的時候結果卻不一樣。
樓執已經將夏與詩放在深坑的出口附近,並且告訴他萬一情勢不對,就請魚食哥速速地深入荊棘路,將這裏的情報匯總到花海更深處。
樓執也是心大,就這樣一個最小時月的孩子成了運送情報的荊棘衛。
聽到小樓叔這樣說,魚食哥兩眼都亮了,連忙保證一定會完成任務。
樓執也是聽到保證,才敢急忙忙地奔赴前線。
其實他只是這樣說而已,並沒真的把這個任務當一回事,另外他現在也不認為現在大蔓情花還要繼續求援。
短暫地相處中,他已經明白這魚食哥是一個倔強苗子。
若是說為了他的安全考慮,這魚食哥一定會偷偷摸摸自己跟過來。
而現在,給魚食哥一個假的任務,他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
樓執也是為了魚食哥好,至於萬一被發現怎麼辦?那就被發現唄,他只是在哄小孩子嘛~
而隨着樓執靠近前線的過程中,大蔓情花內荊棘衛的部署,與夏揚所遺落的從株陷阱也一點點地同步到他腦海。
奇異的是,樓執做到這些,看起來比夏揚還要簡單,至少他不需要被密集的莖須束縛,也不像是夏揚那樣徹底的半植物化。
不過『無線』的代價是樓執的視界,還是要比夏揚模糊了一些,也要受到他自身位置的限制,無法完全的統合全場。
夏家的荊棘衛也並未完全跟在他的身後,大多數人已經按圖索驥,尋向位於不同方位的局部戰場。
畢竟大蔓情花是一個球形的世界,除了深坑附近的花冠根部,其他的方向都有月刃異獸的滲透。
真正的反攻很快便開始了,得到了生力軍的加速,荊棘衛一方終於能夠向着外面主動進攻。
而只有靠近之後,樓執才發現荊棘衛已經付出了怎麼的代價,大蔓情花的內外又已經糜爛成怎麼個樣子。
復生的荊棘衛,在墨魚號已然發生了巨大作用的情況下,在這段不算漫長的時間中,已經再次減員超過三分之一。
如今的蔓情花荊棘衛,已經不到三百人,剩下的人也大多帶傷。
而且現在死亡的人,已經沒了復生的種子,他們永遠地回歸土植之中。
如今的他們,即使能夠取得勝利,也只能是一種慘勝。
前面一道身影讓樓執停下步伐,他已經到達前線。
.......
出現在樓執前面的人,是魚食哥的現任奶爸夏山西。
他正處理着傷口,期間還發出不斷的『斯哈~』的聲音,即使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也沒有收斂。
樓執認識每一個荊棘衛,他招呼道:「夏山西,你還堅持的住嗎?」
一段時間不見的夏山西,已經沒了一開始的瀟灑,身上到處都是打發
「哦?首衛!我沒事,只是些小傷。」聽到來的人是樓執,夏山西一下彈了起來。
「小傷?不小了,不行就快點回去休整。」樓執看到夏山西腹部肋間,有一道很深的貫穿形傷口,看起來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大概是被切成兩半的。
「沒事的首衛,夏近東組中總不能都提前退場吧。」夏山西苦笑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什麼?連夏近東都出事了?」樓執也震驚說道,他也有點不敢相信。
「復生的荊棘衛中,我沒有找到他,我也不相信他會撐不過果實蛻生之苦。」夏山西很肯定地說道。
「也許,他只是有事暫時離開了吧?」這時他的語氣,才帶着一點困惑。
「放心吧,一定是的。」樓執不知全貌,卻知道夏山西此刻需要的也不是一個答案。
身處黑暗的人,總是要看向光明。
「不過別勉強自己,我又不是夏揚那個半溜生苗,這次我帶了很多人回來。」樓執繼續勸道。
「沒事,不要管我了,首衛您還是去做大事吧。」夏山西卻對他的頂頭上司,表達了逐客意思。
樓執點了點頭,不再糾結轉身繼續深入前線。
在夏山西的視線中,他很快消失了。
沒錯,那可是樓執啊,是夏所大人曾經的親衛。
夏山西臉上露出笑意,覺得蔓情花系已經活了過來,隨後他也沿着蔓情花下向着另外一個方向摸索,尋找着下一隻花海中的月光耗子。
不過他此時還不知道,樓執順路又將小與詩給捎了回來,不然他就可能不是如今的這個敬仰的態度了。
夏山西知道,每一個留守的荊棘衛也知道。去而復返的首衛樓執,再次回來之時,就是援軍到來的時候。
荊棘衛是夏家,對守衛家系之人的統一稱謂,他們不是夏家的僕人,是夏家綿延家系中保護其柔軟花苞的荊棘外殼。
蔓情花只是夏家中的一支、一株。
每一株花系,也會有一隊自身伴生的荊棘衛,每一隊荊棘衛又都有一個首衛,與若干配合默契的小組組成。
蔓情花荊棘衛的首衛,就是樓執。
樓執既是夏揚的伴讀,他們讀的不是書,而是風。
也是蔓情花系的大管家,這片偌大花海,同時大多數時候不到千人的夏家定居點的主事者之一,甚至可以去掉之一。
很簡單的道理,在蔓情花系的大家長夏所大人面前,夏揚所說的話,遠不如樓執說的話管用。
頂層的機構,決定了這公子與伴讀,在荊棘衛的心目中地位是錯位的。
造成這樣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樓執做事穩當,夏揚沒大事時總是放浪形骸;
另外一方面,樓執有做事的動力,夏揚行為懶散;
但更深層次地說,樓執不姓夏,更不姓夏所的夏,非親非故間需要尊重,來維繫彼此體面相襯的關係。
而夏揚,正是親密關係的受害者,只能在他老子那變成人家禮賢下士的參照點。
為啥?無非是覺得他這個孫猴子,又翻不了山。又或是父子間還客套,不就生分了嘛,這類差不多的理由。
夏揚不是真的傻,只是變得傻,在目前的蔓情花體系中大家都能過得舒服些,這大家也包括他自己。
苦守風星可不是什麼好活,要是沒個拌嘴型伴讀,他早就瘋了。
就像荊棘衛們可以是永遠的空軍,卻也永遠放不下手中揮向水潭的釣竿。
因為釣魚只是其中一個目的,更重要的是這個過程、這個動作,可以幫助他們面對蔓情花系、乃至所有夜色中人的最大敵人——虛無。
......
樓執是荊棘衛,所以他也喜歡釣魚。
只是他覺得現在很可能的情況是,其實他們才是那條魚。
不過,是釣魚的人,還是被掉的魚,還要一步一步的看。
目前的他,需要先肅清大蔓情花的內部,將危機本身推離大蔓情花。
不多時,樓執遇到了他見到的第一隻月刃異獸,他用的卻不是藤蔓形成的長鞭,或是其他藤蔓擬態的武器。
他使的是槍,也可以說是棍。
一聲怪叫,『醮哦~』他於原地消失。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原地。
而作勢預沖的那隻月刃異獸,在他最堅硬的月刃上被捅出了一個巨大空洞,透過空洞其間原本的器官,全部消失不見了。
這異獸自然已經死了,它卻維持着向前的慣性,像是剛才那驚鴻一擊沒有任何的反作用力,異獸殘軀又劃了一陣子方才慢慢的落下。
樓執是大蔓情花一方中最強的那個人,他比過去的夏近東強,也比夏揚強的多。
也是因為他的強大,由他去求援是成功率最高,又最快速的那個人。
這是反攻的號角,因為花海的廣袤,於正常的視野中每一個人的身邊已經靜謐,哪怕是生死即分,天空還有着敵人的殘肢。
但因為他們腳下的土植,他們每一個人也能隱約感受到戰爭的形勢。
夏揚是感受最深的人,但他還昏迷着。
其次就是樓執,他已經聽到了。
勝利的凱歌,已經開始在大蔓情花的花海中奏響,蔓情花從株開始真正地開心搖曳,哪怕這裏的風已經基本停掉了。
糜爛的大蔓情花正在恢復生命力,躲藏其中的耗子正被一隻又一隻的揪出滅除。
至少在大蔓情花的內部,這一切正變得不可阻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8s 3.986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