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
學子們望着如此輕狂的寧無恙,沒有一人出聲指責,只有暗中憋着一股勁兒,誓要使出渾身解數,作一首好詩驚掉他的下巴。
「寧公子,寫月!」
「《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靜。
柳府門前在這首詩最後讀完時,鴉雀無聲。
剛才還興奮着要補充其他題目的學子們,張着大嘴卻發不出一個字來。
就連大老粗寧峰,聽到這首詩,腦海里也不免閃過自己初來金陵時,對月飲酒,思念京安城老宅時的情景。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單是這一句,誰再寫月寄情,也無人敢出其右。」
是嗎?
寧無恙聽到學子們的評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柳晴芳看到他的這個笑,忍不住酸溜溜地問:「寧公子難道不同意這位學子的說法,你還有更好的寫月的詩篇嗎?」
此話一出。
被這首《靜夜思》嚇住的葉昌隆,激動得眼睛發綠,滿是讚賞地看向柳晴芳。
就連葉通判也不得不暗中稱讚,柳晴芳這個才女的名聲確實不是浪得虛名,居然能夠趁機提出這般刁難人的問題。
一首好詩,與他人相比,自然是高下立見。
這首詩就算是徐幾道來了,想要超越也要道一聲困難。
同樣的。
對於作詩者本人來講,想要超越它,更是難上加難!
「柳小姐的意思是,也想出一道寫月寄情的題目,與我比試,還要我寫得比剛才的《靜夜思》好?」
寧無恙面對柳晴芳的刁難,並沒有生氣。
剛才退婚時他沒給柳家臉面,柳晴芳趁虛而入想給他難堪,這叫禮尚往來,是人之常情。
同理。
他也不打算給柳晴芳留面子。
要比就堂堂正正地比,暗中添油加醋想作壁上觀?
你柳晴芳長得不美就別想得太美。
「我」
柳晴芳好歹是金陵出名的才女,就算寧無恙真的是詩仙,當眾輸了這場比試,對她來講,也是很丟臉的行為。
特別是和她一起輸的都是籍籍無名的學子們。
這時,葉昌隆暗中拉了拉她的裙擺,咬牙切齒地示意她答應這場比試。
柳晴芳捏緊了手裏的絲帕,低聲道:「我比,但我」
「《古朗月行》。」
寧無恙打斷了柳晴芳想為自己可能會輸,開脫找的藉口。
詩名一出,全場學子屏住呼吸,全部仰望着寧無恙,雖然難以置信,但根據剛才的情勢來看,寧無恙是真的還有比《靜夜思》更出眾的以月寄情的詩篇!
他們有幸見證這一幕,不比拿十兩銀子來得更歡暢嗎?
而柳晴芳在聽到詩名的瞬間,哪怕不知道他要誦讀的內容,可看到寧無恙胸有成竹的神態,依然被嚇得花容失色。
而對寧無恙才華有所認同的葉通判,眼見寧無恙出題即成詩,根本不過腦子,反倒心中有疑。
這到底是在比作詩,還是比背詩?
徐幾道來了,也不可能這麼簡單地一連作出兩首以月寄情的詩詞來。
除非這些詩是有人提前寫出來,寧無恙背得爛熟於心,才有如此反應!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
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
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羿昔落九烏,天人清且安。
陰.精此淪惑,去去不足觀。憂來其如何?悽愴摧心肝。」
最後一句,寧無恙特意拉長聲調,看向葉通判。
一首詩背誦完,不少人已憋得臉色通紅,卻依然不敢大聲出氣。
明明烈日當空卻仿佛頭頂那玉盤似的白月,眼前浮現出后羿射日時那道偉岸的身影。
只可惜現在沒有這樣的英雄出現,讓天上人間都清平安寧,眾人憋在胸間的那口氣,化作長長的嘆息聲吐露出來。
「唉!」
大家看着滿眼無奈被逼當眾作詩自證清白的寧無恙,想到此事皆因葉通判所起,以官威逼人,再加上那葉昌隆要花銀子來獲得勝利,這世道如此黑暗。
讓他們不免與詩人共情。
不免憂從心來,覺得淒涼悲傷。
「唉!」
眾人又是長嘆一聲,無奈又悲哀地同寧無恙一起,看向葉通判。
無言的注目壓力,讓葉通判在品味完詩中含義後不免頭皮發麻。
不好!
寧無恙竟然利用作詩來煽動學子們對他的不滿,此人不管是作詩還是背詩,光是這樣深不可測的城府,與操控人心的手段,也絕非凡俗之輩。
「寧無恙,我還是不信!」
葉昌隆沒有親自被打敗還是不服氣,還欲叫囂。
啪!
葉通判一巴掌扇了他一個趔趄,成功打斷了葉昌隆想提出比試的題目。
「夠了!」
葉通判瞥了一眼不中用的大侄子。
事已至此,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就算寧無恙不是真的詩仙,但寧無恙能夠背出媲美與詩仙實力的詩篇,還敢堂而皇之的使用,說明是詩仙授意的。
連那些極易煽動的學子們敗給寧無恙,此時也都站在了寧無恙這一邊。
這個時候還要得罪寧無恙,簡直是蠢貨他娘給蠢貨開門蠢到家了!
葉通判為了打斷葉昌隆那張惹是生非的嘴,這一巴掌用了全力,直接讓葉昌隆的腦袋磕在了台階上,血流了一地。
「葉公子受傷了,快去請郎中!」
柳晴芳急忙上前扶起葉昌隆,轉頭幽怨地瞪了一眼寧無恙,似乎埋怨他沒有手下留情。
寧無恙白了她一眼:人又不是我打我,你盯着我幹啥?有種你替葉昌隆打回去,把葉通判暴揍一頓,我一定給你買上等的薄皮棺材。
「寧公子,寧家借柳家御賜一物是本官誤會了,借調文書本官稍後會讓寧書吏補上,此事既往不咎。」葉通判高聲宣佈結果。
但此事並非他輸得起放得下。
他也想藉此事拿捏住寧無恙的把柄,可學子們的疾惡如仇的眼神,一個處理不好,那便有可能危及他的官場生涯。
小題無法大做,乾脆到此結束,以誤會收場。
事後再帶上大侄子去寧家賠禮道歉,正所謂不打不相識,用一個不中用的大侄子,換來擁有詩仙支持的寧家的相助,這筆買賣絕對不虧。
寧無恙終於了結了補寫文書的事,面上不顯,暗中鬆了口氣。
吃一塹長一智。
以後做事要把別人用官威壓人的可能性考慮進去。
「葉大人,補齊文書的事既然能夠解決,那麼柳家借我家的御賜兵器,是否應該按照名單上如數歸還呢?」
寧無恙看向攙扶着葉昌隆往柳家門內走的柳晴芳,腦中忽然閃過一抹潛藏在原身內心深處不願意記起的畫面。
葉通判以為這是一個拉攏寧無恙的時機,當即喜笑顏開地附和着:「這是自然,本官這就讓官差去柳府,把御賜兵器還有寧公子借給柳小姐的一應歸還給寧家。」
「葉大人,你只派人去柳府找,恐怕找不全,因為御賜的那把赤金劍,我記得在葉昌隆葉公子的手裏。」
寧無恙笑得一臉曖昧,看到葉通判瞠目結舌,顯然受到極大驚嚇的表情,他十分滿意。
「要不,葉大人你先讓官差去你家府上,把御賜赤金劍找回來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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