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知道大人在煩惱什麼,一邊為大人剝蝦殼,一邊就道:「那片所有的村民都詳查一遍吧。很可能其中還有江秀花的情人。」
周凜的理解很簡單: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不會只有一個情人。就像魏知。做下了一件壞事後、就會不停地做下去,還會想着收尾。
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收手。
這話,提醒到了狄映。
他回過神來,笑夸周凜道:「好主意!」
如果一件案子徹底沒了線頭,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個笨辦法了:廣撒網、細撈魚。
像大浪淘沙那樣。
但是漁網是有眼的、篩子也是有窟窿的。
這晚,狄映做了一夜的夢,睡得極不安穩。夢裏似乎有什麼鼓點一直一直在敲、敲得很急很急。
急得他心焦得很,卻又不知道該去做什麼。就在床上撂了一夜的「餅」。
天未亮,他就爬起身,簡單洗漱過後,只讓彭涼買上吃食,又騎上了烏雲。
一邊走一邊吃,一邊就往那片漁村過去。
烏雲跟了他十幾年了,也老了,只是他倆還相依為命着,走哪都不分開。狄映現在極少騎烏雲,一般都是坐馬車了。
但那片漁村在凹凸不平的地下有山峰的位置處建着,馬車會很難行。
而他要騎別的馬的話,烏雲不會願意。
它不但會踢、錘對方,甚至還會上牙咬,直到對方落荒而逃、或者狄映下馬為止。
狄映特別能理解烏雲的這種情緒。所以偶爾還是會騎騎它。
不但是人、希望自己被需要,動物們也一樣。
每當人遲暮老矣、或者動物們衰老孱弱之後,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就會更加強烈。
他、她、它們,都不想靜靜地躺在那裏等死。那種感覺非常折磨人。
狄映希望自己能戰鬥到最後一刻,他知道烏雲也想。
所以,即便現在的他都已經三十二歲了、已經在大夏曆十八年的九月了,他也想。
而烏雲是兩歲時跟着他的、現在都已經十六歲了。
不對
狄映發現自己腦抽了,他給烏雲算成狗的年紀了
敢情感慨了半天,原來烏雲才十六歲啊,正值壯年啊
是他狄映的心境老了、太老了,就以為歲月過去了好久好久,就以為自己總是面對着夕陽、身邊的一切都在老去
狄映無聲地咧嘴笑了笑,趴下身,抱着烏雲的脖子,使勁兒蹭。
蹭得烏雲莫名其妙的。
不過主人的歡喜心情、它也有所感覺,也歡喜地「咴咴」叫了起來。
但就算是烏雲壯健、一人一馬的心情不錯、速度不錯,但還是晚了一步。
散落的漁戶中,又有一戶死了人。
是江秀花的那個老漢情人、伍康生。
狄映他們趕到的時候,就先打聽了伍康生的住處,然後推門就進去了,就看到了堂屋正中倒着的人。
伍康生是被人當胸一刀給殺了的。沒有抵抗傷,顯然,殺他的人、他認識。
對方上門來,伍康生為其開了門、把人讓進了屋,然後還沒走兩步,轉身之際、就被對方給捅死了。
一刀。
匕首痕。
就是那種海邊殺魚、剖魚的、類似匕首一樣的、殺魚刀給捅死的。
傷痕處、甚至還能聞得到淡淡的魚腥味,混和在血腥味里。
狄映甚至還從傷口處、摳出了小小的蝦仔。
說明:兇手可能隨意抄起了一把殺魚刀,就來了。估計另一隻手裏,還提着魚蝦之類。
因為地面上還有個陶罐底部的、輕微的、圓形壓痕。
所以,伍康生沒有防備。
出現在狄映腦海里的畫面就是:聽到敲門聲,已經熟睡了的伍康生、就問了一句:「誰啊?」
對方回答:「我啊,來找你喝一盅,你看,這有才捕到的新鮮魚蝦,我忙着過來,都還沒處理呢。你也幫着一起收拾一下,回頭做倆下酒菜。」
說着,可能還會衝着屋裏頭、揚了揚手裏拎着的酒罐、魚兜之類的。
伍康生就起床去打開了門。因為伍康生身上還只穿着中衣。
因為熟悉,打開門後就任由對方自己進來,他則往堂屋的前方走去。可能還會說:「我去找個盆,咱倆一起收拾。」
這時對方就在他背後,放下了酒罐和魚兜,然後就明晃晃地拎着殺魚刀,無聲地、快步地靠了過去。
或許,是大喊了一聲什麼。
伍康生轉過身,完全無防備地就被捅了。
狄映根據現場發現的痕跡、就在腦子裏還原出的是這樣的場景。
他甩甩腦袋,開始進行屍體初檢。
而彭涼三人、就又開始了現場搜檢。
找到了兩件女子的衣裙,還有一件粉色的、繡着鴛鴦的肚兜。
繡着鴛鴦不稀奇,粉色對於江秀花那樣年紀的人來說,貌似有些太嫩了。
不過,狄映想起江秀花門前、從晾衣架上被風吹落在地的、那件無袖短褂,也是粉色的,就能理解了。
從伍康生的家裏,還找到了六兩碎銀子,一百多個銅板。
兇手沒有翻過現場,也沒有清理痕跡,甚至燭火都未吹滅,殺完人後就走了,甚至還留下了帶血的、草鞋的痕跡。
只是腳印並沒有走出多遠,就和一地的草鞋印、海沙混在了一起。
晚間,也有出海歸來的人。
伍康生的死亡時間是丑時末、到寅時半。(02:00-04:00)
兇手留下的腳印已經被踩亂,追蹤不到了。
這一切都說明:兇手的目的性極強。就是帶着殺意而來的。即中即走,片刻都不耽誤。
而根據能追蹤到的腳印的方向兇手殺完人後可能就直奔小鎮上去了。
酒罐和魚袋也拎走了。
兇手這是要逃!
狄映急命彭涼沿着去小鎮的路線上追。他猜測:兇手身着血衣、肯定半路會換掉衣物,會將血衣之類的丟棄。包括兇器也有可能。
如果能找到那些、就能說明兇手真的是往那邊方向去了,也是真的打算逃跑了。
當然了,狄映也有將自己根據兇手留下的腳印、推測出的兇手的數據告訴彭涼,方便追人。
大清早、沒頭沒腦一直趕路的、如果符合那個身高、體重和年齡的,彭涼就可以直接將人截住查問。
如果兇手停留在小鎮上過夜,那也可以摸排一下客棧之類的。
這次,狄映他們到得快、反應得快,兇手被找到了。
可惜,彭涼帶回來的、只是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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