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相對無言,玉兒喝了口茶,醞釀了好久,才開口對他說:「原來,阿蘭若說你會找到這兒來都是真的。」
聽到阿蘭若的名字,蒼冶瞬間提起精神,睜大了眼睛看着玉兒:「阿蘭若?阿蘭若對你說我一定會來這兒?她還說了什麼?她究竟」
玉兒看着他激動的反應,欲言又止的問題。
順勢脫口補充道:「她死了,徹底地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這句話如同把鋒利的劍,一股腦全都捅進他的心口,他連呼吸都是痛的。
不可置信地搖着頭,這麼多年,尋了這麼多年,不是想得到這樣的結果,不停地說着「不可能」。
他痛極反笑:「不可能,不可能,阿蘭若一定可以回來,一定可以有辦法救她回來對不對?她一定跟你說了什麼?她跟你說了什麼,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啊!!」
最後幾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面目都有些猙獰。
極度的悲傷和痛苦在他臉上糅雜在一起,形成了一張悲喜臉。
玉兒看着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早已沒了當初少年帝王的威武,也有一些於心不忍,這份不忍自然不會是因為蒼冶本身,而是阿蘭若。
她的阿蘭若,那麼愛他,哪怕自己會死,冶還是不惜一切代價把自己的心換給了他,換他活着,自己下地獄。
這樣的人,憑什麼啊!
想起阿蘭若臨死前對她說過的話,讓她守護着相思客棧,守護着阿蘭若在這裏的最後一縷魂魄,她會作為鮫州的後背影藏能源,當戰爭再次爆發的時候,她就會出來,用自己最後一縷魂魄守護鮫州。
玉兒想起當初種種,還是會忍不住淚濕眼眶,眼淚不要錢似的大顆大顆往下掉,怨恨地看着蒼冶。
「憑什麼,你憑什麼呀,憑什麼讓阿蘭若豁出了性命去救你,你這麼壞,你這種壞人根本不配。就像當初我讓阿蘭若不要救你,她偏偏不聽,非要把你帶回來。」
…
蒼冶聽着她的哭訴,低下了頭,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滿手血污,滿身罪孽,以為已經習慣,但聽到玉兒這麼又說了一遍,還是會不受控制地難受。
他當初所犯下的錯,已經折磨了他好久好久,之所以撐到現在,也是想跪在阿蘭若面前,親口對她說聲「對不起」。
可是輾轉百年,這個願望也沒有實現,他害怕,害怕自己窮極一生,也依然沒有機會在實現。
兩個人都哭着,整個包間裏陷入了一種極度的悲痛氛圍當中。
不知哭了多久,悲傷的因子才漸漸散開。
玉兒也不再有所隱瞞,將當初阿蘭若對她說的話全都告訴了蒼冶。
「阿蘭若說,如果有一天你找到這裏,就讓我告訴你,她當初真的愛你,也真的恨你,不過,現在已經不恨了。她不會後悔殺了你,當然,也不後悔救了你。愛你,你在她心裏,恨你,你在她腦里,她活着的那些年,生命中所有的快樂與痛苦都是你帶給她的。如今,她將自己的心換給了你,從此,便兩不相欠了,你不准掛念,因為你不配。「
玉兒說到後面又忍不住哽咽了起來,阿蘭若是她心裏永恆的傷痛,世間任何良藥都無法治癒,唯有眼淚,能稍加緩解。
說完後,她便轉過身去,不願意再看蒼冶一眼。
蒼冶卻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像個孩童般把自己蜷縮成一小塊,雙手緊緊地捂着胸口,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痛苦來形容,那是一種正承受着人世間最痛苦的酷刑時才會露出來的表情。
原來,現在自己心口這顆正在跳動的心臟是阿蘭若的。
原來,他為了救自己這個曾經那樣折辱傷害過她的惡人竟能做到這個份兒上。
從來沒有這樣痛過,呼吸都帶着刀割般的劇痛,他漸漸要難以承受了。
「阿蘭若,阿蘭若,你回來,看看我,再看看我啊」
一個高大的男子,現在卻像個被拋棄的小狗,在地上嗚咽着求主人再多看自己一眼。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蒼冶不斷在想,若是當初就那樣死掉該有多好。
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死去並不是一種懲罰,而是解脫;而活着冶並非是一種嘉獎,而是一種酷刑。
後來,蒼冶不死心地問玉兒有沒有辦法讓阿蘭若回來,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去問,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他會毫不猶豫,找個安靜的地方了結了自己。
然而,上天卻再次給了他希望。
玉兒鬼使神差的,違背了阿蘭若的意願,把她還剩下一縷魂魄的事情告訴了蒼冶。
「阿蘭若還剩下一縷魂魄在這相思客棧,但是她不准我告訴你,她那麼傻,一個人承受了一切。」
蒼冶黯淡無光的眼睛瞬間再次聚起光亮。
「阿蘭若,還有一縷魂魄,在,在這兒。」
他嘟囔道,隨後胸口的心臟跳動得更加劇烈,似乎是感應到了曾經的主人般,指引者蒼冶不斷地往她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間,他就已經來到了地窖。
相思客棧的地窖里,暗色中那一點點藍色的光芒,應是她僅存的那一縷魂魄。
見到有人進來,她興奮地圍過來,好奇地打量着蒼冶。
蒼冶心疼地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卻在即將要碰上的時候,收了回來。
「你一個人呆在這裏,怕不怕?」
他才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我怎麼忘了,你是女中英傑,怎麼可能會害怕黑。」
阿蘭若聽着這個陌生人說着陌生的話,只覺得莫名其妙。
她現在只是一個最簡單的魂魄,沒有記憶,沒有思考的能力,她只知道,自己留在這裏的使命是什麼。
那就是在鮫州危難之際,獻出自己的最後一點微光。
蒼冶猛地一掌擊中自己的心臟,嘴角流出鮮血,感受着逐漸蔓延向四肢的劇痛,他倒在地上,身體微微抽搐,但嘴角卻是上揚的。
阿蘭若,別怕,我來陪你了。
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當一個人沒有求生欲的時候,是無論如何也挽救不糊來的,但蒼冶不一樣,因為他此時心口處跳動的那顆心臟,是阿蘭若的。
阿蘭若曾經作為懷過一個孩子,那孩子不是別人,正是上古魔神的轉世,因為一場意外,上古魔神沒有順利降生,臨走前曾將一縷魂魄留在了阿蘭若體內,而那縷魂魄鑽進了阿蘭若的心臟內。
現在,心臟在蒼冶體內,有魔神的一縷魂魄在,他現在已是不死之身。
不久後,蒼冶在類似客棧的客房裏醒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將整個房間都暈染成了金色,蒼冶被刺眼的陽光激醒,看着仍舊鮮活的自己,他猛然震驚。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沒有死?
正要出去問玉兒,她卻先一步推開門進來,手上還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將湯藥放到桌子上,一臉沒好氣地對他說:「你死不了,是阿蘭若說的,她的心臟可以讓你永世長存,別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阿蘭若也許知道,不過他這輩子都沒機會知道了。」
蒼冶用手摸着心口的位置,隱隱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氣流,卻不知它具體為何。
冷靜下來,他每天緊促,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最後問玉兒:「阿蘭若還剩一縷魂魄,你一定知道該怎樣讓阿蘭若復生,對不對?」
這話正中玉兒下懷。
她眼神閃爍,頓時啞口無言。
蒼冶直直地看着她,眼神犀利,極具穿透性,仿佛一切偽裝此時在他面前都會無所遁形。
他終於還是問出來了,玉兒無奈地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最後釋然地睜開眼,再次看向蒼冶,眼眶已經開始泛着淚光。
「阿蘭若說,如果你問起來救她之法,叫我一定不要告訴你,她可真傻。」
蒼冶聽她這樣說,立馬就知道了這世上還有救活阿蘭若的辦法,暗淡的眼中忽然有了光,期盼地看着玉兒,生怕自己一個疏忽,會漏掉她說的話。
玉兒繼續道:「這世上的起死回生之法有兩個,一個是修真界失傳已久的禁術星魂血誓。但是若想施展此術,需要復活者的肉身完好,施術者用自己一半精魂喚回復活者,從此兩人生死相依,同生共死。」
很顯然,阿蘭若的肉身已經化作了飛灰,沒有辦法實戰此術。
「那第二個呢?」
蒼冶也意識到這第一個方法行不通,所以趕緊問第二個是什麼。
玉兒頓了頓,似乎在猶豫着什麼,最後還是開口道:「至於第二個,乃是比星魂血誓更加危險的禁術,名為海誓山盟。施術雙方必須心意相通,即便沒有肉身,但只要找到死者生前最珍貴的遺物代替,再輔以萬顆頭顱,練就萬顱回魂術,也能讓阿蘭若死而復生。」
玉兒講着講着後面的聲音救弱了下去,她以前跟着阿蘭若的時候,從來沒有做過惡事,直到現在,手上也依然是乾乾淨淨,卻不料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也不願意,但比起失去阿蘭若,她寧願自己雙手沾滿血污,寧願不得好死下到無間地獄,永遠得不到安息,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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