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洮的聲音很冷靜:「他夢到了你嫁給他?」
林瑜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但夜色昏暗,她看不大分明。
她自然不會透露朱容湛被廢的事情,只道:「是。」
「你也夢到自己嫁給了他?」
「是,我和太子殿下好像夢到了一樣的事情。」
朱容湛那一世的記憶,知道的人雖然只有他、林瑜和李螢,但三個人已經夠多了。林瑜覺得比起隱瞞,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訴蒼洮,然後一口咬定自己只夢到過朱容湛,來迴避蒼洮有可能的自爆。
萬一他也要以夢來說前世之事,林瑜便可以直接說「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夢」來拒絕相信,假裝他在胡謅騙人。
蒼洮看着她:「他說這是命中注定,那麼你呢?你也這麼覺得嗎?」
「我只是覺得很神奇。可是,夢中我與太子殿下的結局並不算好。太子殿下或許在夢中入戲太深,覺得有了夢的指引,現實中就一定可以讓我幸福,我卻想,這也許這是太子的先祖在提醒他,不該與我走下去。」
「嗯,」蒼洮這才冷笑一聲,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朱容湛應該是錯認了天降的啟示。他那個夢應該是讓他離你遠一些,他卻偏偏要逆天而行,自找禍端。」
「倒也不至於自找禍端這麼嚴重吧。」
「你的命中注定應當是我。你只夢到了他,沒有夢到過我嗎?」
林瑜心道,果然來了麼?
她故意露出不悅厭煩的模樣道:「我與北戎王素未蒙面,之前也素不相識,怎麼會夢到閣下?難道北戎王也要說自己做了一場夢?」
豈料他並不擔心自己被她認作騙子,十分直接:「是,我夢見了你。」
林瑜搖頭:「北戎王不要剛聽說太子殿下做了夢,就模仿着開這種浪蕩的玩笑。這種神奇的事情,有一次就很罕見了。」
蒼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許,時候未到。上天照看着我們,你就算現在沒有夢到過,以後也總會夢到的。」
林瑜淡淡道:「若是世上的每個人我都要夢一遍,我可夢不過來。而且你當時在樑上應該也聽見了,我說了,我已有心悅之人。」
「那個李氏長公子?」
「是。」
蒼洮輕「哼」一聲,傲然道:「即便是大塗太子,本王也不放在眼裏,何況一個長公子?即便朱容湛願意成全你,那也是因為他所謂的『命中注定』不過如此,天命在我,而不在他。」
林瑜嘆了口氣,移開了視線。
都是大爺,一個比一個大爺。一個比一個傲氣。這個還有迷信加成,更為篤定堅信,不好說服。
「別嘆氣,」蒼洮道:「朱容湛已經決定放棄你了,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好事?」
林瑜一愣:「他決定放棄了?你怎麼知道?」
「你把我留在房梁之上自己走了,」蒼洮道:「朱容湛一直在下面坐着,沒過多久,又有人來找他。朱容湛稱呼他為舅舅。」
朱容湛的舅舅,林瑜想,是當今宰相烏壽。他終於準備出手干預了嗎?
蒼洮道:「那老傢伙看起來白髮蒼蒼,中氣卻足,說起話來倒是振聾發聵。」
想起當時的場景,他臉上露出一絲「看到好戲」了的淺笑:「他一進來,見朱容湛坐在那裏,板着臉便說『臣想問殿下一句,究竟是太子之位重要,還是一女子重要!』」
林瑜離開後,朱容湛坐在原位上,只是沉默着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樑上的蒼洮正在想,這傢伙究竟準備在這坐多久,下一秒,便有人敲響了包廂房門,是朱容湛身邊那個獨臂侍衛:「殿下烏相來了。」
朱容湛聽見聲音,一臉茫然的轉過臉來望向門口。
下一秒,大門被人推開了。
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一臉寒霜的走了進來,朱容湛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站起,略顯侷促道:「舅舅,您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你自毀前途,自絕於朝堂諸公!?」烏壽一臉怒火的走到了朱容湛的面前,看到了桌上兩盞茶杯。「如今文武百官議論紛紛,你還與那林氏私下會面?!臣想問殿下一句,究竟是太子之位重要,還是一女子重要!」
朱容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之色,他挽起衣袖,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苦笑道:「舅舅,坐下說吧。」
他們雖是舅甥,但也是君臣。朱容湛以太子之尊親自倒茶,烏壽雖然依然板着臉,卻也不能不承情。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坐在了林瑜之前的位置上。
他痛心疾首道:「殿下,你究竟是怎麼想的?那林氏與李氏長公子兩情相悅,你為何就非要背上與臣奪妻的罵名呢?!如今追查湯春案,卻又跑了賊首,你可知多少人私底下懷疑,那湯春未必就是從星門觀出去的,而是你栽贓到李氏長公子頭上的?!李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佈天下,你這樣做,大失士人之心吶!李妃又有一子,如今尚且年幼,你佔着嫡長的名分,本該兄友弟恭,可你如此針對李氏,豈不是叫人以為你忌憚一個幼童,氣量狹隘,不能容人?」
朱容湛沉默的聽着。
「如今,那林氏又牽扯到北戎!天子是可能要把她嫁去和親的,難道你那時也要反對天子嗎?!你身為太子,不以國家大事為先,整天追着一個女人跑,你要天子怎麼看?!你要百官怎麼看?!你要天下百姓怎麼看!?之前你不肯成全李氏,天子沒說什麼,可你如此不識大體,非要與臣子爭風吃醋,天子看在眼裏,難道會高興嗎!?就算最後你如願以償,迎娶林氏女作為太子妃,天子和皇后會對你,對她滿意嗎?!她嫁給了你,她又會高興嗎?」
朱容湛垂着眼睛,他本就長得極好,往常又總是一副神采飛揚的艷烈模樣,容色灼灼,此刻眉眼消沉失落,要比常人更為令人揪心憐惜。
見他如此,烏壽頓了頓,也不由自主的緩和了語氣,「殿下,您之前叛逆任性,叫我憂心忡忡,不久前說得到先祖託夢教誨,迷途知返,天子、皇后、我,我們都很高興,可為什麼近些日子,又故態復萌,甚至變本加厲了?那林氏女若真的適合你,她就應該會讓你變得更好,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像現在這般叫你令人失望!」
「我作為你的舅舅,要責罵你,作為臣子,更要勸誡你。你是太子,可古往今來,太子曾有無數位,但不是每一個都可以順利登基!你可知廢太子的下場?你可知兒子曾是太子,最後卻並未登基稱帝的女人的下場?!你有着無上的權力,可你也別忘了你身上肩負的責任!想想你的母親!甚至——殿下,也求你為烏家想想!」
「我不求烏家能永葆榮華富,我只求我的孩子們至少可以平安一生,可我是你的舅舅,我們是太子的外家!我們的榮辱安危皆系與你一身,若你不能成為皇帝,我們便如土雞瓦狗,可以被人肆意擺佈,抄家滅族都無法反抗。你現在可以肆意妄為,可你知一舉一動,能牽扯到多少人的生死嗎?!難道除了那林氏女外,你的母親,你的其他親人眷屬,都不值一提,不值得你去費心庇佑,不值得你為之努力嗎?!」
說到最後,烏壽幾乎聲淚俱下。
屋內寂靜,只余老人悲切的泣音。
過了半晌,朱容湛聲音乾澀道:「舅舅認為,我該怎麼做呢?」
烏壽立即顧不上流淚,當機立斷:「臣請殿下立即稟告天子,言明您已決意迎娶羅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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