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子無奈地笑笑,師父這越老,還越像小孩子了,連徒弟他都搶。不過也是高興,能有個小孩陪在師父身邊,師父還能有個營生,許是能開心點。
自己跟兩個師妹都大了,以後肯定不能經常陪在師父身邊,師父自己孤家寡人一個,也挺寂寞的。
仙姑的人看這外頭人來人往的,又來了好些人,就跟仙姑匯報,仙姑淡定地說:「人越多,說明這山寨越興旺,對我們是好事,不必在意。」
手下又說:「日本鬼子也來了天寶鎮,聽說去了三道嶺子。」
仙姑皺眉:「他們去那裏幹什麼呢?又要出什麼么蛾子!你們派人去盯一盯。」
手下應聲而去。
日本鬼子去三道嶺子,免費發秤去了。
他們從修小鐵路的山那邊,帶着幾個翻譯,翻山過來的。
幾個日本兵,一個日本軍官,背着好些大包袱,裏面都是特別精緻小巧的銅秤。
小秤不大,但是特別好看,還是銅的,上面帶個拉環,下面帶個秤鈎子,中間銅柱,裏面有彈簧。
翻譯通知村長,把大傢伙都叫到平時的曬穀場上,一家發一個免費的小銅秤。
這小秤精緻啊,就連三道嶺子的老財主,都沒見過。
人家還免費發,大傢伙不知就裏。一家領了一個,高高興興回家了。
劉玉藍家也領到一個,小媳婦麼,還挺稀罕這玩意的,跟她新婚的男人說:「這東西可真精緻,誰家捨得用它秤東西啊。還不是都得藏起來,當傳家寶啊。」
她男人長得特別精神一個小伙子,脾氣也好,就笑笑:「你稀罕,咱家就用唄,別節省。等將來說不定咱有錢了,就不稀罕這個了,用金子給你打一個,那肯定比這個好看。」
劉玉藍咯咯一笑:「行,那我可等着跟你享福了!」
男人好脾氣地點點頭:「哎,你就等着吧,我一準好好幹活,多攢點錢,等以後,讓你過好日子。」
新婚小夫妻,甜甜蜜蜜的,還不知道,死亡的威脅已經到來。
這些日本鬼子又去了陳家磨坊,翻譯讓村里把各家各戶集中起來,要給免費發銅秤。
王二貴這時候,還是管着村子裏頭的大牌會,這大牌會屬於村子裏頭的自救組織,自己村子裏頭的人組織的,互救互助,免得鬍子或者劫匪啥的來村子裏頭掠人搶劫。
王二貴一聽說他們是日本鬼子,嗷嗷就開罵了:「滾,給我滾出陳家磨坊,我們這不稀得要你們的什麼破秤!趕緊給我滾!」
日本鬼子看他臉紅脖子粗的,就問翻譯,這咋回事啊。翻譯一說,日本鬼子就急眼了:「八嘎!死了死了地!」
人家那日本兵就把槍舉起來了。
剛巧,劉道雲拿着槍出去打獵,女兒出嫁了,家裏老兩口,一天天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大眼瞪小眼,閒待着沒啥意思。
就自己出去打個鳥,獵個兔子啥的。
他這槍還挺好的,還是劉賢在家的時候,為了打陳厚魁,花大價錢特意跑出去,弄來的。
正好他從山裏回來,一瞅,咋地,這還有外來的人,留着兩撇小嘎胡,烏拉哇啦地敲叫喚,還拿槍指着王二貴,特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雖然他在村里人性不咋好,但都是鄉里鄉親的,不能眼瞅着外人欺負村里人呢。
他大喊一聲:「把槍給我放下!不放下,我一槍崩了他!」
他看見好像別人,都得聽那個留小嘎胡的人的話,古人不是都說,擒賊先擒王麼。他就一個人,一桿槍,就得指一個當官的,興許才能嚇退他們。
這時候,人家大牌會的好些青壯年,也都拿着傢伙什出來了。
那武器就雜了,什麼鳥銃啊,鋼叉呀,大刀啊,應有盡有。
翻譯一看,事情不妙啊,趕緊烏拉哇啦一陣翻譯,日本軍官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讓翻譯說話。
那翻譯趕緊就說:「哎,那啥,鄉親們你們誤會了,我們就是想免費給你們點東西,建立友誼。沒想對你們怎麼樣。你們不要誤會。我們這就走。」
然後幾個人,倒退着就走了。
這也是日本鬼子,來的只有幾個人,他們一看村里人多,就退了。
就有那看過小銅秤的村民,眼巴巴地:「哎,我說二貴兄弟呀,那人家給免費的東西,咱就要唄,反正也不吃虧,還能落下個東西。我看還挺精緻的,許是能值不老少錢呢。」
王二貴眼睛一瞪:「我可告訴你們,這天下就沒有白給你吃的飯。
你吃人家一個饅頭,說不定,得還人家幾百個饅頭。要真是要你們還人家饅頭還好,萬一要的是咱們的命呢!
八國聯軍你們都忘記了,那還有個好!
指不定人家有啥壞道,要跟咱們這兒使呢,你能要人家東西!白給你,你也敢拿!」
說話的人訕訕地搓搓手:「嘿嘿,是我想岔了,還是二貴兄弟有見識!」
王二貴又拍拍劉道雲的肩膀:「今天多虧你了,我可得謝謝你呀,不是你,說不定,今天我就交代這了!走,去我家咱們哥倆喝兩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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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道雲搖搖頭:「不了,我家還等我回去吃飯呢。」
人家就走了,心裏還擔心着閨女,也不知道,這幫日本鬼子,去沒去三道嶺子,閨女現在咋樣?
他這擔心一點都不多餘。
三道嶺子因為沒有,像王二貴這樣有見識的人阻止,大傢伙都領了秤,沒幾天,村子裏開始爆發鼠疫。
整個村子裏的人,都開始發高燒,寒顫,嘔吐,皮膚往出滲血,潰爛,沒幾天,就開始一批一批的死人啊。
劉玉藍婆家好幾十口人,死得就剩劉玉藍跟她男人,還有個一歲多點的小侄子。
一瞅這村子裏,原來死的人,還有人埋,那到最後,都沒人埋了。
因為啥,死得家裏一個人都不剩了。
老年人就知道,這是傳染病,是鼠疫啊。
劉玉藍她婆婆臨死的時候,就告訴他倆,趕緊背點糧食,拿着被褥,領着小孫子去村子外頭的瓜棚子裏住,千萬千萬不要再在村子裏了。
也不要埋家裏頭已經死的人了,就怕死去的人,身上有病菌,再把他們活着的人傳染上。
只要他們三個人,能活下去就行。
劉玉藍和她男人,含着淚,帶着小侄子,就出村了。
瓜棚子裏頭冷啊,四面透風,可也沒招,想活着,就不能回村子。
劉玉藍倒是想跟男人,領小侄子一起回娘家。她男人不同意:
「咱可不能去你娘家呀,咱這可能是傳染病,去你娘家,那不是把你父母他們都害了麼。咱們不能不孝啊,就在這瓜棚子裏躲一躲吧,興許,還能躲過去。」
劉玉藍只得含淚點頭。
沒想到,才到晚上,他男人就開始發高燒,劉玉藍真是心如刀割啊。
倆人新婚燕爾,男人還是她自己相中的,結婚以後對她,那也是百般千般的好。
沒有藥,她就拼命出去捧外頭的雪,想給男人降溫。
但是沒用,沒幾天,男人開始皮膚滲血,潰爛,就死了。
臨死前,把小侄子託付給她,這是男人家最後一根苗了。
熬了這好幾天,劉玉藍又累又傷心,昏昏沉沉就睡着了。等醒過來,一瞅,那一歲多的小侄子,被耗子咬得遍體鱗傷,活活咬死了。
劉玉藍真是生無可戀啊,男人沒了,連他託付自己照顧的小侄子也死了。
她也不想活了,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就這麼躺着。
躺了兩天,眼淚都流幹了,想着,就是死了,也得把男人和小侄子的屍體埋了呀,不然這屋裏總是來耗子啃。
沒啥趁手的東西,她想起來,因為特別稀罕那小銅秤,她給帶出來了,好歹是個銅的,總也比用手刨強。
她刨了幾下,這小秤就是外表好看,實際不結實,折斷了,劉玉藍欲哭無淚,心裏話,這是什麼破秤啊!
再一看那折斷的地方,這裏面都是什麼東西呀?
這時候,她就看見自己面前,出現一雙小孩的腳,穿着一雙繡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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