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六章拓火行者
在一片渾濁的撞擊中走步,風聲仿佛暴躁的海浪。恰盧利感到自己正被呼呼發響的風暴所吞噬。
啊,眼前,那是多麼精緻的一枚小小的火。時明時暗,就仿佛在空氣里掙扎的、一個艱難搖曳着的人影。
當恰盧利終於剝開眼前那些質感有形狀的風。終於站立在仿佛微弱火星子一樣的石案旁,將顫慄的雙手括着,攏上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呵護的,根本就不是一根蠟燭。而是冰冷到發僵着、攥緊蠟燭的一雙手。
「祭主……堡珈珥哦……」恰盧利痛苦地呼喚道。
原來,祭主堡珈珥一直加護着那枚祭禮司儀中點燃的蠟燭。「真摯的侍者恰盧利啊,是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到來。我用力量、意志和靈魂添加着那枚點燃的燭火,只為等到你最後的到來。
「我們遭遇了大地、藍海和空氣中食祭的三境宗了。這些出自冰塬大地的火燭,是抵抗不了——那些銷蝕祭祀火的狂風。唯有用塌落密室的那枚燭火,才可以復燃這枚燭火,將恐怖的、被稱作海兆的水性風暴,以旺火驅開。因為……」祭主堡珈珥拼掙着說罷,暗淡的冰冷的身形忽然塌落,從那枚蠟燭上松褪開雙手的時刻,那枚燭光終於在最後劇烈的燃燒中,熄滅了。
「祭主……堡珈珥啊……」恰盧利痛苦地吶喊着,當他抱緊祭主堡珈珥的雙肩時,忽然感到一陣透體的冰涼。好像自己雙手呵護的,就是一塊形狀咯疼自己的冰塊。
啊,原來,被太陽神戰車以踏擄帶來的威儀,施加烈性懲罰的手段之後,在祭禮司儀中顯化的太陽神戰車和雷電,已經回遁了烈性的法力控。
但是,伴隨太陽神戰車法力,一同到來的風暴和霹靂依然存在。
偶爾爆現穿刺雪光的白電,在短暫瞬間形顯的裂解狀皓白鴻溝,讓攢射進大殿。一剎那刺目的光亮讓空間裏的形狀物構變得歷歷分明。
在一吒雪光中,侍者恰盧利痛苦地摟着跌地的祭主堡珈珥,看着屈折中,不甘摺疊強硬姿態的祭主堡珈珥,俯首道:「冰盧厝的祭祀者,原來,為等待侍者恰盧利的到來,你就是這樣消耗自我生命,來延續時光中遲滯到來的侍者恰盧利啊。」
雪光之後,空間陷入深淵般的黑暗。
恰盧利感到:自己忽然臂力落墜,沉重到發痛的兩手間,仿佛瞬間消失了——一個時空中帶有歲月感的過程。那個熟悉的模樣,突然間變得異常遙遠和陌生。
「嗯,祭主堡珈珥……侍者恰盧利知道了……」侍者恰盧利在黑暗中,目光慣性地俯視。實際上,祭主堡珈珥已經從他的臂彎中跌落在——黑暗得看不見形狀的大地上。
當又一道雪光照亮空間的時刻,侍者恰盧利就見三司禮嘏赫納維尼、紫噶葉默兒和洞部拉什已經站立在自己的身旁。
「侍者恰盧利啊,在這些狂烈的風暴中,三司禮唯一能夠聽見的,就是祭主堡珈珥和你的聲音了。在祭禮司儀中,那種執着於行祭中毗連祭祀者的心念和諸感,就是我們沒有脫離開祭主和宮儀的原因了。請侍祭的宮儀為加持太陽神戰車石案上的祭火不落。採擷密室鐵藝燭台的火焰吧。」嘏赫納維尼道。
「塔樓的火被稱作堅固的大地。這是剛才祭主堡珈珥說過的一句啟示。大地法力可以復燃和加固大殿的燭火。阻撓這些水汽凝重的狂風。」紫噶葉默兒道。
「是的,只要大殿石案上的燭火被點燃了,我們也是在完成對祭主堡珈珥的拯救了。」洞部拉什道。
「是啊,不可以再有纖絲的遲疑了。」侍者恰盧利猛烈用手拳,敲擊一下自己的心口,道。
恰盧利用手拳強硬地砸擊着這些厚重有形的風濤。用傾斜暴躁的肩膀撞擊着,用屈折如鈎的手形掰碎風朵。帶着三司禮破開一道道艱難盤阻的風輦。
當他們終於走動了強悍、不可阻撓的腳步,他們在感到:此時的冰盧厝太陽神宮殿是冰盧厝人自己的。
「冰盧厝的太陽神,
請睜眼看着你可憫的族人吧。
再看那生命中——
肆意失正隱晦的暗咒。
讓祭祀的腳踏碎:
變亂時空的風暴,
自狂失節的肆虐,
嗜欲放大的界限……
用大地火能夠找見:
太陽神威儀擱置在石案的——
火令。」
侍者恰盧利吟哦着走動。因為,身手凝鍊了八步神跡的慣感,這讓他能夠破開強硬的風形輪廓。仿佛破碎着堅冰的流凌河。
三司禮嘏赫納維尼、紫噶葉默兒和洞部拉什,徒手激烈地擊碎那些持續盤亘的風煙骨朵。
或在雪光中,或在黑暗中,合力緊湊地振動拓拔臂展的姿態,形成風暴再也難以阻撓的征服者。
是的,為了祭主堡珈珥,為了冰盧厝的祭禮司儀,為了祭禮司儀中的祭火,他們威風的手腳從未這樣強悍過。飽滿的拳頭上,濺射着雪光中驚艷的鮮血。空氣散發着腥味的紅光。
一道道雪白交擊一道道黑暗,映襯着傾斜濺射開的血珠,突兀着赤紅的拳頭。
他們試圖看見飾尊、修武,但是,暴漲氣勢的風暴,仿佛浩瀚動盪的海水一樣,淹沒了空間有形的物構。
此時,已經分辨不清這兒究竟是在大殿之內,還是在大殿的外面。時空已經隨重疊包裹而來的狂風,變得混沌。
但是,憑藉着對祭火的感觸,侍者恰盧利能夠精密而清晰地辨得出來塔樓渺渺的光明和煦熱。那種來自祭祀境界的傳感,在他曾經跟隨祭主堡珈珥舉行祭禮司儀的時候,就已經演化成一種神秘的慣性。
此時的三司禮就是敏感的淨器者。從熟稔手感中賁動的鮮活靈犀,讓他們從淨化祭器的精純中,強化出針對一個渾濁時空的烈火。
古卷說:冰盧厝人啊,因為有所希翼,目的強化成手中鏗鏘成令的鐵戈。於是,時空為他留——宇宙的路。
他們此時用帶着靈魂的手形操,以及一顆通透無礙的穿鑿心,來對峙、剔落、削碎、化塵——這空間裏遍佈的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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