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天一走,葉生宣立刻扶着萬塵劍,走到泠溯身前:「海尊……泠溯,你怎麼樣?」
泠溯收了定海神針,泄了氣般跪在地上,周身的金絲織成一張大網,幾乎將他蠶食殆盡:「本尊……違背了天庭的契約,今日怕是要犧牲了。」
「不……不要……」葉生宣想要摘下那金鐲,卻被金鐲的靈光抗拒,震飛數丈遠。
「公主殿下,我泠溯一生作惡,直到遇見你母親,銀瓏奉帝尊之命,勸我皈依天庭,她說我孑然一身,太可憐……她居然憐憫一個惡神……」泠溯咯咯笑了兩聲,接着道,「我真的……好氣,差點殺了她,是龍游降伏了我。一個兩萬歲的老東西,打不過一個幾千歲的龍神,這才是真可憐……孑然一身,在大海深處,很美,很自由,我一點也不嚮往陽光……一點也不……」
葉生宣嗆出幾口血,視線逐漸模糊。她難以動彈,只能朝泠溯的方向伸着手,徒勞地嗚咽着:「不要......」
定海神針的神光逸散而出,在泠溯面前形成一個若有似無的人影。
泠溯尚存的一隻眼睛,仰視着他。
「我聽見了你的懺悔......」那人影發出同泠溯一樣的聲音,只多了幾分溫柔。他伸出一隻手,握住了那金鐲,一瞬間,金絲轉移到了定海神針上,形成了精緻古樸的花紋,「我選,你活着。」
泠溯的殘軀不認同神針的選擇,但他甚至無法掙扎,只能痛苦地搖着頭。
摘下金鐲,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沒有任何猶豫。
那一瞬間,空中早已消散的神軀凝回重聚,恢復完整,還轉換了形態,是男子形態的泠溯。
沒有金鐲的束縛,他的力量可以維持本體的模樣。
兩千年的刑期只執行了十幾年,泠溯卻一點高興不起來,望着被金絲束縛的定海神針,那雙攝人心魄的金瞳竟落下兩行熱淚。
葉生宣再也堅持不住,徹底昏厥。
*
葉生宣拖着重傷的身體走在返京路上,今年的冬天來得很早,大雪不知何時紛飛而起,幾乎將她淹沒。
甫氏的旗幟飄揚在城頭,看來,花無雙的大武保住了。
欣喜過後是劇烈的心痛,她手握盛着常安骨灰的包裹,不知如何走進梁府的大門。
牡丹紅着眼睛接過常安的骨灰,梁松言和梁夫人衝過來質問:「為什麼殺我焉兒?還她命來!還她命來!」
「不!」葉生宣掙扎着起身,被褥的繡花恍恍惚惚在眼前晃蕩,她揉了揉眼睛重新躺了回去。
她在自己的府邸里。
窗外,大雪紛紛揚揚,北風呼嘯,像是在哭訴着什麼,極為悽厲。
青鸞領着幾名府中丫鬟走了進來,關嚴了窗,坐到榻旁:「生宣,喝藥,趁熱。」
葉生宣被攙扶起來,喝了幾口苦澀的藥才回過神來:「青鸞,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正想抬手接過藥碗,肩頸就一陣刺痛,激得她吃痛出聲,「啊......」
「你看看你,傷沒好全,我怎麼放心留你一個人在王府......」
「王府?」葉生宣不禁懷疑自己又錯過了封賞禮。
「你戰功赫赫,陛下將東平一帶全都封賞給了你,你現在是東平王。」青鸞一面餵她喝藥,一面同她解釋。
「青鸞姐戰功不小,被封了什麼王啊?」
「你青鸞姐如今可是盛平王妃~」青鸞晃着腦袋,髮髻間的金飾閃閃發光,頗為貴氣。
盛平王妃......信息量有點大。
「恭喜青鸞姐。」葉生宣由衷為她高興,君影的身份地位、樣貌品性、武藝才學都是極好的,配得上她的青鸞姐。
青鸞爽朗地笑起來,也引得葉生宣笑了。
只是兩人笑着笑着,都不約而同得落下淚。
「紅鳶她......」
「生宣......你不要難過,神仙嘛,總會回到天上去,凡間留不住的......」
原來,青鳶以為,她只是回去了。
「嗯......不難過......」葉生宣點着頭,卻怎麼也忍不住淚。是嘴裏的藥太苦了,青鳶也真是的,不知道準備些甜的,為她壓壓苦。
雪停後,葉生宣下了榻,拎着那一小包骨灰,去了梁府。
帝京城的街道上只有掃雪的官兵,人影疏落。
偶有路過的官員認出她:「王爺一個人這是要去哪裏?怎麼不乘坐轎輦?」
葉生宣只回一個禮貌的笑,便快步離去,殊不知,她笑得比哭還難看,讓人見了心裏發毛。
沒有拜帖,葉生宣不走正門,輕車熟路,翻牆進了牡丹的小院。
牡丹隻身在院門前,就着和煦的冬陽織着懷裏的布衣,那是武軍將士的布衣。
葉生宣瞬間紅了眼眶,捏緊手中那包骨灰,走近:「牡丹姐。」
牡丹抬眸,見是她,立刻起身,丟了懷中織物將她緊緊抱住:「生宣......生宣......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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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哭嚎着喊着她的名字。
葉生宣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牡丹姐......對不起......對不起......」
雪地里的兩人,瞬間哭成了淚人。偶有風吹拂而過,淚水凝成霜,又冰又刺。
「小嶼的事情,我不怪你,只是帝京都在傳,是你殺了焉兒......我是不信的,你那麼喜歡她。我只信你,你受了什麼委屈,告訴我,旁人的話,我不會信半分!」
葉生宣將頭埋在牡丹懷中,十分吃力地說出兩個字:「是我......」
「......」牡丹沉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她還那么小,便是犯了什麼過錯,也不至於......」
「她和小嶼一樣是天神轉世,他們,都會沒事的。」葉生宣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這樣安撫。
「我信你,但是梁松言和唐珍,他們......怕是要怨你......」
葉生宣搖頭:「我不在乎旁人......」俯身將地上的衣物撿起,「這衣服是......」
牡丹接過衣物,坐回木椅上:「常安的衣服其實多是他自己縫補的,這次他立大功受賞,還是捨不得換新的,將那些金銀全都般到了梁府。我呀,就替他把這衣袖補好。你說他受這麼重的傷,也不知道多休息,還要出去練兵......」
葉生宣滿臉錯愕:「常安回來了?」
「我回來了!」院落前的小路上,突然冒出一個人影,引得兩人向外張望。
「常安?!」牡丹又驚又喜,「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葉生宣一時分不清是牡丹瘋了還是自己瘋了,按了按藏在懷中的那包骨灰,還在。那眼前這個鮮活的年輕男子又是誰?
常安看向葉生宣:「聽聞王爺醒了,想去府上看看,路上遇見陸大人,告訴我說看見王爺往梁府去了,我就知道,是來找姐姐了。」
牡丹在一旁使眼色,見他這般忽略,直接上手敲他:「叫什麼王爺?都叫生了......」
常安自然是躲開了,又躲到葉生宣身後:「生宣如今身份貴重,不叫王爺,顯得我們不夠敬重。」
「生宣是王爺,你也被封了將軍,我看你是想聽別人叫你將軍吧!」
「沒有沒有,我是那種虛榮的人嗎?」
葉生宣退到牡丹身旁,警惕地看向常安:「常安,你的傷......」
「路上遇見了妖物,替陛下挨了一爪子,無礙無礙。」常安在解釋時,眼神飄忽。
是心虛嗎?
葉生宣不想在牡丹面前戳穿他。
看他衣袖上破損的形狀,明顯不是妖獸之爪所傷,是刀傷。
妖獸也能用刀傷人,比如那個紫發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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