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雨,總是那般隨性,說下就下,毫無徵兆。
而南地的雨,卻是在下與不下的邊緣踟躕徘徊,反覆糾結。
它也不像北地的雨那般清晰可辨,一滴一滴地墜落,而是宛如輕柔的霧靄,絲絲縷縷,一點點地細密灑落。
石板路上,一輛普通的馬車緩緩行來,隨後穩穩停在一座宅院前。
坐在車前的長亭,利落地率先跳下馬車。
雙腳落地後,他掃視一圈。
整個天地間被如霧的春雨所氤氳,變得煙雨朦朧,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看着眼前的雨霧,長亭眼睛炯炯有神,半點都沒有長途跋涉後的疲憊:「王爺,我們終於到了。」
「是啊!終於到了!」顧晏廷在親隨的協助下下了馬車,然後坐在輪椅上。
他微微仰頭,望向這片陌生而又充滿希望的土地,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離京的時候,京都正被漫天大雪所籠罩,整個世界一片銀裝素裹。
然而,一路南下,當渡過長河,踏上南地之時,眼前的景象頓時變得豐富多彩、明媚燦爛起來,仿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長亭小心翼翼地推着顧晏廷,來到宅院大門一側辟出來的一處小藥堂前。
此刻的藥堂門前,早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眾人大多面露焦急之色,皆是為了求藥問診而來。
喧鬧聲、交談聲交織在一起,顯得頗為嘈雜。
長亭並未像其他人那般排隊等候,而是推着顧晏廷,徑直走進藥堂。
周圍人見狀,雖有面露詫異與不滿之色的,但也無人敢上前阻攔,畢竟這二人氣度不凡,想來身份定是非同一般。
正在大堂中坐診的盧曾,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抬眸望去,當看到長亭時,立馬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喚來一旁的小徒弟,讓其接替自己繼續坐診,而他則迎了上去: 「小子,許久不見。」
白髮蒼蒼卻精神矍鑠的盧曾一邊說着,一邊好奇地打量着顧晏廷,心中暗自揣測着來人的身份。
長亭點了點頭,而後神色鄭重地介紹道:「盧神醫,這位是我家王爺,此次微服前來,往後見他不必行禮,只稱呼顧公子即可,切莫走漏風聲。」
盧曾一聽這話,頓時心領神會,忙朝顧晏廷拱手作揖,以示尊敬。
顧晏廷微微頷首,然後將懷中一直當寶貝般抱着的玉匣子緩緩打開:「盧神醫請看。」
盧曾朝着玉匣子望去,這一望之下,他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整個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片刻之後,他才回過神來,伸出顫抖的雙手,捧過匣子,激動道:「極地冰蓮,這竟然是極地冰蓮,顧公子您……您竟然尋到了它。」
他的聲音因為太過激動而有些變調,臉上滿是難以置信與驚喜交加的神色。
「這下羅姑娘臉上的傷有救了吧?」長亭在一邊露出欣慰的神色,突然插嘴道。
盧曾一邊細細端詳着匣子裏的極地冰蓮,一邊咋舌道:「有了這東西,別說小小的疤痕,就是比那更嚴重的燒傷都能恢復如常。」
「這種花,只長在極北之地的地縫裏。極北之地,終年被厚厚的冰層所覆蓋,寒冷刺骨,狂風肆虐,人類幾乎無法踏足其間,更別說要深入到地縫中去尋找它。」
「多少人窮盡一生,都無緣得見這極地冰蓮的真容,顧公子您這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將它尋來的呀?」
說着,他抬頭望向顧晏廷,眼神中滿是欽佩與讚嘆。
顧晏廷只是淡淡笑着,目光依舊停留在極地冰蓮上面:「是費了一番功夫,不過只要能有希望治好她的臉,一切都是值得的。」
「盧神醫,您先將極地冰蓮收好,這可是關鍵之物,以後全仰仗它來為羅姑娘治臉了。」長亭一臉急切,再次插進話來。
說完,他看向坐在輪椅上的顧晏廷,眼神中滿是期待與擔憂:「還請盧神醫仔細瞧瞧我家公子的腿,看到底能不能治好。」
「王爺這腿傷,宮中太醫全都束手無策,後來又尋遍天下名醫,可始終沒人能治得了,如今就指望您了。」
盧曾聞言,不敢怠慢,忙上前仔細查看。
一番細緻入微的檢查過後,盧曾緩緩直起身來,眼中滿是凝重之色。
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說道:「顧公子,您這腿傷着實棘手啊,若要徹底治好,唯有打斷骨頭重新接才行。」
「只是這過程……會很痛苦,也相當危險,畢竟這等於是要讓腿部的舊傷處再經歷一次重創,而後重新復位癒合,期間的痛楚絕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顧公子您……您確定要這樣做嗎?」
顧晏廷卻沒有半點猶豫,神色堅定道:「只要能夠重新站起來,斷骨之痛又算得了什麼,就是再大的疼痛我也能承受。」
說罷,他攥緊了拳頭,硬朗的面容上滿是堅毅。
盧曾聞言,眉頭緊鎖,言辭懇切地勸道:「硬生生打斷人的腿,那可不是一般的疼痛,有可能會活活疼死,而且傷口極易引發感染,一旦感染,便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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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每一個環節都兇險萬分,顧公子,您要慎重考慮啊!」
盧曾一邊說着,一邊擔憂地看向顧晏廷,深知這個抉擇對於顧晏廷而言是何等艱難。
長亭聞言,頓時嚇得六神無主,想開口勸勸,卻也知道自家主子一旦決定的事情,便不會輕易更改。
顧晏廷卻是緩緩將目光投向窗戶外面。
遠處有一堵牆,堅實而厚重,將前後院分隔開來,阻隔了他的視線。
雖然他看不到內院的情況,但他知道,那裏面住着一個她。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已經刻在了他的心上。
他只有讓自己重新站起來,才有可能牽起她的手,與她並肩而行。
所以,無論這醫治的過程會有多痛苦,有多兇險,他都願意去試一試,哪怕是要與死神爭上一爭,他也絕不退縮,絕不後悔。
半晌過後,顧晏廷幽幽嘆了口氣,收回視線。
他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語氣沉穩而決然道:「盧神醫,不必多勸,我意已決。」
在確定腿傷有治癒的可能後,顧晏廷卻並未着急讓盧神醫即刻為他醫治,而是吩咐長亭推着他,緩緩繞到了宅院的後門處。
依盧神醫所言,這治腿傷的過程中,充滿變數,兇險萬分,生死難料。
他心裏很清楚,一旦開始醫治,或許他會永遠倒下去,再也起不來。
所以,在邁出這充滿未知的一步之前,他想再見她一面。
他想看看她現在長成了什麼樣子……他已經有足足快兩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她了。
在這漫長的時光里,她如同一隻飛出籠子的鳥兒,自由自在地遊走於各處,欣賞世間不同的景致,領略各地不同的風土人情。
而他,卻因這雙殘疾的腿,被困在輪椅之上,無法追逐她自由的腳步。
或許,這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面。
宅院的後門敞開着,門口並無人看守。
長亭上前,抬手不輕不重地敲了敲門,清脆的敲門聲在寂靜的空氣中迴蕩着。
片刻之後,從裏面緩緩走出一個模樣伶俐的丫頭。
當她瞧見輪椅上的顧晏廷時,出於本能反應,身體微微前傾就要行禮。
突然間,她記起影璃之前的吩咐,神色一凜,趕忙硬生生地止住了行禮的動作,轉而裝作不認識眼前這兩人的模樣。
長亭上前說明來意,小丫頭輕聲說道:「公子請稍等,我這就進去通傳。」
說罷,便匆匆轉身進了宅院。
沒過多久,影璃邁着輕盈的步伐從裏面走出來。
她一看到顧晏廷,忙笑着說:「公子,您終於來了。」
說話間,她微微側身,姿態優雅地將兩人引入宅院之中。
喜歡外室只想原地躺平,你們惹她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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