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兩句自己尾巴後,亞爾斯十指呈爪狀扣着崖壁,無形的風托着他的身體,如同野獸一般踩着凸起的山石向下奔跑,如履平地。
接近樹冠時他在空中翻了個身,背部抵開茂密的枝葉,如同一隻靈巧的貓一樣四肢落地。他還沒起身,就見有一個人形的怪物站在前面不遠處,黑霧繚繞指甲尖銳的手上拿着一把火紅的長槍,聽見動靜轉過身來。
臉上是一片扭曲的黑霧糾纏在一起,恍惚間,它似乎咧開嘴笑了一下。
亞爾斯鼻尖動了動,反手扣着刀,周身肅殺。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之前還栽了個大坑呢,這回又沒記性。
靠,中埋伏了。
亞爾斯閉上眼,快步沖了上去。
「還有半個時辰」
日頭攀到高處,又緩緩下落,陽光落在祭壇上,由白色的陽面慢吞吞的向陰面攀爬,陰陽交匯之間,一個男人穿着純白的袍子,面容安詳的躺在那裏。
人們聽見老伯的聲音,慢慢轉身向一個地方走。他們走到祭壇正面的神龕前,在只有供奉沒有神像的神龕前跪在地上拜了拜,接着掀開了地上的草皮和下面的石板,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他們卻好像沒聞到一樣,依次走下去,片刻後,每個人都捧着大小不一的木盒走了出來。
最後一個人緩慢的出現在地面上,他的手中沒有木盒,卻是一個黑色的半人半蛇的木像,面容被一團扭曲的黑霧籠罩,令人看一眼就覺得莫名的噁心。
「啊」老伯見這人捧着木像走向他,喉頭劇烈的顫抖着,蹣跚的上前接過木像,在人們將木盒擺在自己位置的祭壇上後,畢恭畢敬的將木像放在祭壇上,木像的正面朝向躺在中間的男人的頭部。
做完這一切,這片空間又死寂下來,他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如同一個個等身的木偶。
輕快明媚的聲音突兀的闖了進來,帶來一縷格格不入的生機:「呦,做什麼吶?這是什麼大活動啊,讓我們也瞧瞧、參與參與?說不定我們往生堂還能為你們冠個名什麼的。」
戴着面具的「木偶」們齊刷刷扭過頭,力度大到隱約能聽見某幾位缺鈣的骨頭髮出的嘎嘣聲。
惡意濃稠,但總有比這更濃的,比如味道——亞爾斯有些嫌惡的捂住鼻子:「這些東西捂得夠久。」
胡桃也好似沒感受到一樣,踮起腳拍了拍亞爾斯的肩膀,寬慰道:「鼻子太靈也不時時是件好事,不過也挺好的呀,你看,不然咱們都不能這麼快找對地方跑出來。」
老伯的喉頭又在發抖——這回是氣的。
「你們居然活」
「哎別着急啊,您慢點兒說。」胡桃一向尊老愛幼,體貼的為他解惑,「這不兜口兒都讓您給封了嘛,咱又是誠心來為自己闖闖業績的,就飛檐走壁了那麼一小下。」
她一整個陽光開朗小女孩兒,與對面的氣氛一對比,好像陽光校園片場誤入了恐怖電影基地:「落進來沒一會兒,嚯,後頭噠的一聲還落了個渾身黑氣的魔獸!」
渾身黑氣的魔獸本獸面無表情的站在旁邊,任由她講她的單口相聲,我自巋然不動。
「好在呢,我這位同伴耳朵靈鼻子也敏銳——」胡桃笑眯眯的手動為亞爾斯做了個亮相的手勢,對面殺氣頓時更重了,「這不,帶着我就來找各位了麼?」
老伯震動模式開了半天,幾秒後,跟強制重啟一樣瞬間停下抖動,他陰寒道:「殺了他們為吾神的降臨,獻上他們。」
得到命令,其餘人手中握着不知從哪裏抽出來的鋒利農具,將兩人包圍起來。
亞爾斯依舊一手刀一手匕首,二話不說,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胡桃轉着手中的護摩之杖,無奈嘆息:「打打殺殺的多傷和氣啊起!」
火焰攀附而上,她揮舞着長槍,身影如幻蝶般閃現。
亞爾斯的手法依舊毫無新意,這些人氣勢洶洶,但動作僵硬的好像剛從棺材裏被摳出來的一樣,在他眼裏更是和慢動作解析沒區別,噗噗兩刀下去,還沒抽刀,他就覺出不對來了。
這手感不像捅人,倒真像捅硬度離奇的木偶。
他眼神一凜,手腕習慣性一轉後拔出刀,閃身躲過揮砍來的鐵鏟。剛被他捅了兩下子的那位一聲不吭,頂着身上倆窟窿舉起兇器又砍過來。
兩個被轉下一圈的窟窿一滴血沒流,傷口邊緣外翻着,露出灰黑色的肉與漆黑的內里。
在木盒子散發的血腥味中,亞爾斯聞到了又一股,與溝壑下血液一模一樣的味道。
「不要留手。」他提醒道,「他們不是人類了。」
胡桃揮槍擊退一人,嘴唇一動,還未說話,槍身與對方接觸到的位置,上面的火焰如同碰見了什麼天克的死敵般順勢蔓延,短短几秒就將人吞噬成一團火球。一聲不似人類的哀嚎聲響起,明亮的火焰中,一縷黑氣在上面翻滾着,如湯沃雪般被淨化一空。
下一秒,哀嚎聲消失無蹤,火焰也漸漸熄滅,只剩一縷灰燼飄落。
之前還凶神惡煞的人們如同被按了暫停鍵,齊刷刷停住動作。
胡桃頓了頓,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護摩之杖,笑容和煦:「嚯能被我這火、這杖特攻的可就一個類型啊?」
她看着祭壇前的木像搖頭感嘆:「這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估計仙人都難能照顧到這地界兒來,不然也不能讓個妖邪妄稱神明了。」
被最後一句話觸怒,周圍的光線仿佛被吞噬一般迅速暗淡下來,妖風驟起,掀開了祭壇上的木盒蓋子,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亞爾斯長得高,眼神又好,清楚看見幾個盒子裏擺着的器官,每盒一個,各不相同。
這盲盒多少是帶點抽象了。
戴着面具的人們接二連三的砸在地上發出聽着就疼的響聲,亞爾斯用腳將身旁一位翻過來,踢掉了對方臉上的油彩面具。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本該生有雙眼的位置只有空蕩蕩的眼眶,皮膚和之前被捅開的那位如出一轍的灰黑色,泛着一絲異樣的木質感。
老人嘶啞的聲音散在風中:「時候到了。」
他們跟着抬頭看去,一半的光線被黑氣所遮蓋住,另一半則不偏不倚的落在祭壇的陰面,躺在中間的男人一半沐浴在陽光下,另一半籠罩在黑氣里。
不過幾息,他的皮膚也迅速變成灰黑色然後緩緩睜開了無神空洞的雙眼,扭頭看向他們,嘴角僵硬的咧出誇張的笑容。
他笑的很用力,連皮膚都向兩邊裂開。
「吾神」老伯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同樣重重的倒了下去,面具被撞飛出去,露出他頭頂一圈的縫合線。
看來這位付出的是腦子亞爾斯腹誹,和他還挺搭的。
「嘻嘻嘻嘻」男人笑着,白袍下的雙腿相連,皮肉相融,化成一條粗壯的蛇尾。
他看向胡桃,掃過護摩之杖時眼中划過一絲忌憚,看向亞爾斯時,又悉數化為貪婪:「吃了你把他給我」
他蛇尾一彈,離弦之箭般向亞爾斯衝來。
怎麼這些自稱「神」的玩意兒都跟自己過不去呢?亞爾斯躲開的同時反手一刀,風元素加固刀身的同時更顯鋒利,將對方的蛇尾割出一道傷口,一股黑氣從中溢出,又被胡桃揮槍劈過來的火焰融化殆盡。
那妖邪躲開穿來的槍,又向亞爾斯攻去,後者好幾年沒被當成軟柿子這麼捏了,神色更冷,不退反進的迎擊而上,在爪刃相接的鏗鏘聲中,另一手的動作更像一條毒蛇,從刁鑽的角度揮上去,切斷了他的小臂。
兩人相錯而過,落地時,妖邪嘴裏咬着一塊碎布,亞爾斯耳朵差點不保,冷漠的看着他。
妖邪的斷臂處黑氣涌動,卻因詛咒作祟,始終無法恢復,他愈加貪婪的看着亞爾斯。
「吃了你」
亞爾斯冷笑:「做夢也要閉眼的。」
一團火焰從角落刺出來:「兩個人就盯着一個打幹什麼?招待客人也講究不能厚此薄彼啊!」
妖邪轉頭欲躲,尾巴卻是一緊,一道風凝成的鎖鏈牢牢扣着他的尾巴,中間隱匿於空氣中,另一端被半獸人死死拉住。
只會揮刀,他早死在各種稀奇古怪的圍殺里了。
赤色一舉洞穿妖邪的身體,能夠燃盡一切不淨之物的火焰肆意的燃燒着,升騰的火星化為虛幻的蝴蝶飛舞在上空。妖邪嘶聲尖叫,與之前黑氣被燃燒時的聲音別無二致,亞爾斯耳朵倏地抿起來,他額頭青筋一跳,只覺得耳朵要被喊廢了。
好在聲音持續的不久,妖邪帶着它青天白日做的好夢,看向亞爾斯眼中的最後一絲欲望也被蝶火焚盡。
祭壇前的木像一聲脆響,同時化作齏粉。
妖邪死去,它佈下的瘴氣幻境也隨之消散,身後一望無邊、樹冠遮天蔽日的森林也消失了。
亞爾斯不自覺的抖着仍有不適的耳朵,正要把兜帽扣上,手卻抓了一個空,後知後覺想起來那個打架還要上嘴的妖邪一口把他兜帽撕走了——還差點把他耳朵也一起帶走。
想起擦着耳尖過去的濕滑,他耳朵抖的幅度更大了。
回去的路上,找找哪裏有水源洗一洗吧。
亞爾斯抬眸,胡桃站在祭台前,應當是在看那些木盒子,背影竟有些肅穆。
他垂眸看地上的屍身,淡淡道:「雖然被侵蝕了,但生前是人類你要為他們舉行葬禮嗎?」
「當然了。」胡桃將盒子一一蓋好,語調有些輕,像是怕驚擾亡靈,「雖然看上去魂魄已經不在了,身後事還是要為他們做上的。」
亞爾斯點頭,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在森林裏,怎麼認出我的?」
他是靠氣味,那胡桃呢?
「那個啊——」胡桃笑了笑,「哪有狼型魔獸一隻前爪還反扣着握刀的呢?」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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