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陳的選擇出乎意料,太多的人不理解,發出質疑,無法推測其內心想法。
人群在嗡議,顯得嘈雜。
「魔頭這是何意?不去爭奪第一,而甘願屈居三號柱?」。
「難道他自認為無法比肩女武神和黑裙仙子,所以在避讓?」。
「不,依我看,他受傷太重,恐怕無法再戰,所以求個安穩,不敢繼續去廝殺!」。
議論聲太大,眾說紛紜,不過,到現在還認為謝陳孱弱的想法被遭受痛批,「魔頭雖惡,但也稱得上好漢,血火里殺出來的硬骨頭,明顯在賽場稱尊,誰敢質疑?」。
到最後,大家一致認為,這是謝陳自謙,不願和兩名女子動手。
人群中,一個渾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妖冶天女發笑,曇花一現,空氣暗淡,「還算是有些眼力」。
只有龍神女和羅魚讓不喜,明顯不高興,女武神性格豪邁,大聲喊道:「魔頭,滾去一號柱!」。
謝陳的實力有目共睹,他這樣大剌剌坐在三號柱上,不是故意噁心人麼?遍觀決賽場,現在也只有她和羅魚讓能造成阻絆,但大概率還是不敵,謝陳這樣行徑,就是在針對兩名女子,赤裸裸的諷刺。
黑裙仙子也罕見地動怒,美眸中有怒火燃燒,第一算不得什麼,丟就丟了,可謝陳有心羞辱,讓人惱火!
「不去,前兩名讓與你和羅仙子,我在這裏挺好」,謝陳樂呵呵回道,雪白大牙都露出來,他真心謙讓,沒有別樣心思。
可落在旁人眼中,這就是在譏諷。
龍神女臉色陰沉,「下來,我要和你決鬥!」。
謝陳忙擺手拒絕,「不打,體魄尚未恢復,需要休養」。
「需要多久?」,龍神女咬牙切齒。
謝陳沉吟片刻,認真道:「至少五天!」。
龍神女都被氣笑了,怒罵道:「這個無賴!」,讓他休養五天,決賽早就結束,還打個甚?
「不與他一般計較,我們自行比試,無意爭奪名次的也就權當修行幾天」,羅魚讓輕聲說道。
圍攏而來的參賽選手憤憤而來,慪氣而走,皆被謝陳搞得光火,他不去一號柱,倒讓眾人不能自已,連龍神女和羅魚讓都不好意思登頂,其餘人誰還能厚着臉皮去搶?
「這傢伙,真是出類拔萃」,高樓上,吳九醞也不再淡然,嗔怒一句。
身旁,蕭鶴年玉服高冠,身形如鶴舞長空,他也被逗樂了,忍不住打趣道:「去年聯賽上,他那師侄女尹弱也是奪了個第三,難道謝陳是有意延續割闕山門風?」。
盧府的老先生猛然想通,大力拍擊膝蓋,喊道:「經你提醒,我想起來了,割闕山似乎還真有這個壞毛病!」。
「老祖,快詳細說說」,盧府的一眾年輕弟子紛紛開口,催促詢問,想要知道真相。
老先生一捻鬍鬚,回憶道:「我年少時,白魔的四弟子也曾參賽,那一屆,他也是壓蓋賽場,卻最後止步第三」。
「不止,老夫年長,清楚記得五百年前,白魔大弟子尹度璟首次參賽,同樣如此!」,有一個年歲很大的老人開口,他頭髮鬍子全是雪白,年紀相當大,陷入了回憶。
「真相就是如此!」,盧府老書生猛力拍掌,叫道:「他奶奶的,哪裏是自謙,這分明是一脈相傳的賊作風!」。
高樓上陷入沉默,經過梳理,大家得出了一個驚人結論,割闕山出來的,似乎都特別偏愛第三這個名次?
莘言怔怔無語,最後,嘆息道:「這樣好玩嗎?」。
自然是無人能夠回答。
謝陳卻深有感觸,好不好玩不知道,他反正是打定主意,屁股焊死在三號柱,誰搶也不行!
「你們願意爭第一就爭去,我就在這裏」,他喃喃自語,眼中閃過驚恐。
也是在即將登臨一號柱時,謝陳才猛然醒悟,自己的好侄女,割闕山三代大弟子,那個妖冶似天女的山魔,去年也才高中女探花,自己如果搶了個狀元,不說尹弱要暴起,倒反天罡毆打自己這個小師叔,就連一向屁股坐歪的白藏恐怕也會不高興,為尹弱出氣……
「不是可能,是絕對會發生!」,謝陳信誓旦旦,僅是想到這裏,眼前就浮現出自己躺倒在老松嶺草甸上的淒涼景象,到那時,只怕最親近的小虎崽也不敢說什麼暖心話,頂多乾嚎幾嗓子,表演一出活出喪。
「我算什麼狗屁師叔?」,謝陳欲哭無淚,攤上這麼一座師門,這樣偏心的師尊,這樣,強勢的師侄,他感到意冷。
「不然,把虺霸王那廝叫回來,讓他親身感受一番?」。
謝陳目光閃爍,陰惻惻壞笑。
已經是下午,最精彩的對決落幕,這裏的氣氛有些怪異,謝陳強勢擊敗虺霸王,清除了最大的競爭對手,盤坐一號柱實至名歸,可是他卻捨棄了,牢牢坐在三號柱上不起身。
「自甘墮落,不去爭第一,算什麼修士!」,龍神女看不慣,忿忿不平。
就連劉岩也跑過來勸說,讓謝陳挪位,不然,大家都無心比試,「你看那羅魚讓,要爭就爭頭游,哪有和第三人打生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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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你坐在這裏,讓我們爭搶其餘名次也無從下手,避不過去啊」。
出塵的小仙人極力勸說,口乾舌燥,可謝陳就是不同意,搖頭如撥浪鼓。
羅魚讓氣惱道:「不用搭理他,大家想要比試,可以自行切磋」。
只是,到了這一步,誰還能有心思擇人決鬥,龍神女獨自在一旁生悶氣,黑裙仙子滿臉寒霜,晁措和般若湯領隊面面相覷,也是意興闌珊,提不起心氣。
人群都散去了許多,聚攏而來,就是要觀看各位少年天驕對決,現在無人動手,自然沒什麼看頭,很多人都離去了。
「呵,那魔頭,真有不羈性格,與世俗不同」,有人發笑,認為謝陳淡泊名利,很少見。
很快就有人反駁,「屁話,他就是特立獨行,希冀能引人注意!」。
還有更多的反面觀點,「少年意氣,總是想用誇張行為讓他人矚目,只是做的太過,引來反感!」。
世事就是如此,同樣一件事,總能引起不同看法,當不了解真相的猜測匯聚,有人再惡意引導的話,就會往最壞的方面推進。
「本來是他奪冠,改變自身惡名的大好機會,卻無腦自傷,故意損辱了威名」,暗中有人冷笑,大肆發動謝陳沽名釣譽的言論,要讓他名聲敗裂。
紅塵熙熙,萬流划過,場外事,謝陳一概不知,即使聽到,也只會輕笑,在這些正流的眼中,自己何曾有過好名聲?
不過是一群舞舌弄墨,潑髒水的文賊罷了。
賽場上越發冷寂,大家都不願再動手比試,顯得冷清。
人群也稀稀拉拉,沒有幾個人一直等待,實在無聊。
謝陳恢復速度驚人,僅是半日,氣色眼見的好轉,白骨上生出了一層新肉,有白嫩皮膚也在逐漸癒合,估計到明天正午就能恢復如初。
夜復來,華光初上,水帝宮燈火通明,照亮了一半的賽場。
謝陳發現了不對勁,廣場上突然聚集了大片人,分成很多不同顏色的袍服,明顯來自不同勢力。
他們搬來大批物資,還有桌椅長凳,鮮艷紅布鋪展,把決賽場圍了一圈,嚴嚴實實。
幾十條巨大的火炬升空,烈焰噼啪作響,甚至還有一方金色制服的勢力更顯豪橫,用碗口大的夜明珠製作出一盞十丈天燈,升至半空,霎時間,整座廣場都明朗,似如白晝,再無一處陰影。
晁措大驚,叫道:「辛江府又搞什麼花樣?」。
盧洞實戳了戳許長銀,問道:「你清楚嗎?」。
許長銀一臉茫然,明顯是不知道內情。
「參加個選拔賽也不安穩,淨出么蛾子!」,盧洞實不滿到極點,心情糟糕透頂。
很快,這些人就將場地佈置規整,又有更多的人湧來,帶着各種貨物商品,小的有玲瓏擺件珍珠法器,大的如假山盆景屏風木窗。
還有一家勢力更誇張,居然抬來了近千道菜品,俱是仙宴佳肴,散發着熱氣,香飄十里,各種寶色光華閃映,吸引了很多目光。
甚至連城內最大的書鋪也來了,帶着各式修行功訣,真經秘法,擺滿桌子。
「我知道了,這些全是臨江城中有名的商號,難道是來這裏擺攤做推售?」,許長銀大叫道。
難以相信,這可是決賽場,最嚴肅講規矩的選拔賽,居然讓這些商號湧進來打口號,水帝宮亂到這種程度了嗎?
許長銀叫道:「你們這些銅臭商戶,有幾個頭在這裏擾亂,不要命了嗎?」。
「許公子莫急,這些都是周老爺授意,不然,我等哪裏敢來」,一位麗人裊娜走近,笑着與許長銀做解釋。
身後,還有更多的人居然打通陣紋,徑直進入決賽場!
亂,亂得不像話,不止許長銀,晁措、盧洞實都是臉色陰沉。
謝陳坐在高處,看的更清楚,臨江城內通往水帝宮的各條街道上還有好多戲班子龍虎獅隊走來,老生小旦濃妝艷抹,咿咿呀呀喝唱不停,樂班響器披紅掛彩,咚嗆敲打不斷。
「除了周財神也沒別人敢這樣折騰了」,謝陳樂呵呵看着,好不熱鬧,他倒是無所謂亂不亂。
很快,大隊商戶就佔據了十條石柱,將各種飾物裝扮一一懸掛,平淡無彩的賽場陡然明亮,一片歡樂,廣場上,各式商品擺滿展台,有掌柜小廝賣力吆喝,推銷自家貨品。
那位金色貼身袍服的麗人跳上一號柱,身姿曼妙,容顏生春,恰好高空夜明珠做的天燈照射,她似如場上唯一的主角,明艷過人。
「觀賽遊玩臨江城,仙宴就到長月恆,我們長月恆酒樓傳承悠久,開店五千三百二十八年,一直秉承大道人為先的經營理念,只要進店,無論是妖鬼精怪,還是人仙魔佛,不分種族類別,不分境界高低,店內一視同仁,只為提供最優質的用餐體驗,歡迎本地的老顧客捧場,外鄉的新朋友嘗鮮,我們有北境最出色的仙廚,每天甄選各地頂級食材,力求做出客人都滿意的仙宴!」。
「長月恆酒樓,地處臨江繁華東市,是水帝宮指明御貢食府,常備菜品十六萬,如有需求,也可定製教派大餐,各類食材俱全,滿足不同口味,店鋪設有私密隔間,有陣紋隔絕,是聚友、議事、慶祝的不二選擇,您大可來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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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裝麗人在很小的石柱上騰挪,身姿妖嬈,面容魅惑,還用法術將聲音擴散很遠,半座城都能聽到,她揮舞手臂,大聲說道:「此次選拔賽,蒙水帝宮關照,我們長月恆酒樓出資贊助一號柱,一號選手可免費到店任意消費,為期一年!」。
「各位道友凡在賽事期間去長月恆用餐,通通打七折!」。
麗人一口氣將自家商號介紹出來,聲情並茂,極富感染力,她不住地揮手,向四周示意,廣場上,很多人歡呼,聲浪震天。
「長月恆、長月恆!」。
人群在大喊,好似真被感染了一般。
晁措、羅魚讓、盧洞實皆是皺眉,連許長銀也低頭,感到無所適從,嚴肅的決賽被這樣攪鬧,辛江府臉面掛不住。
謝陳笑眯眯看向底下,頻頻點頭,他倒是很佩服周財神的這個點子,定又能大賺一筆。聽着人群的歡呼,忍不住笑道:「長月恆本就是北境名店,和萃仙樓不相上下,這樣介紹也不算過分」。
但是,作假太嚴重,圍觀的居民大多散去,這裏大部分都是各家商號的人,為長月恆歡呼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托。
「咳咳」,二號柱上,有一位儒雅老書生輕咳,聲音宏大,廣場霎時安靜下來,謝陳也扭頭看去,是一位青袍老先生,面色紅潤,眼睛炯炯有神。
「莫道決賽不精彩,不妨來逛老書齋。二號柱由老書齋店鋪資助,外地的道友可能不知,臨江城內書鋪三萬,一半由我們供貨。這裏,有秘術真經,體修神通,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老書齋賣不了。人族、妖修、鬼仙、精怪,只要你來,總有一款功法合適。修士修行,功訣術法是根底,就算你是大教弟子,也可以找到一門秘術傍身,多一種選擇,明日就多一分活命。花小錢,保長生,老書齋晝夜不停,為您的修行添燈喝彩!」。
老先生話音剛落,台下響起山呼海嘯的聲音,無數人大喊,「老書齋、老書齋!」,和長月恆酒樓不同,這是專門售賣功訣的店鋪,對修士來說,好的功法堪比身家性命,沒有人能拒絕。
儒雅老書生很滿意這樣的效果,於是接着說出了更讓人心動的條件,「大賽期間,我店特意邀請各境界、各種族德高望重大修士坐鎮店鋪,凡花費二百螢金以上顧客,可與各位前輩請教,指點修行事」。
這個條件實在太誘人了,台下的呼聲更加熱烈,聲浪翻滾,謝陳感覺石柱都在搖晃,無他,修行路太艱難,經文往往又晦澀難懂,對很多沒有名師指點的年輕人來說,即使拿到功訣,也往往無法修煉,文字無言,可卻能殺人,一個不起眼的錯誤,或者理解偏差,就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輕者練功時走火入魔,嚴重者非死即殘。而如果有前輩願意指點,破開迷津,不僅可以少走彎路,還能保證修行時的安全。
老先生在喝彩聲中忘乎所以,反響之大,超出預期,他索性放出重磅猛料,說道:「決賽場外有我老書齋擺出的各類功籍樣本,今晚割血出售,一律半價!」。
「老書齋敞亮!」。
「大家沖啊!」。
人群在騷動,盡數向着老書齋的展台擠去,這樣的條件,實在不能錯過,連很多其他商號的人員也加入了爭奪。
老先生微微頓首,雖然心在滴血,但好在效果還算可以,勉強安慰自己不心疼。
這一下,晁措等人也心動了,躍躍欲試,如果不是還在參賽,只怕也會忍不住衝出去,好好觀摩一番,趁機購買滿意的秘術。
「兄弟,讓讓地方」,謝陳正看着台下擁擠的人群出神,耳邊傳來一個渾厚聲音,側臉看去,是一位膚色黢黑的彪形大漢,赤膊上陣,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謝陳瞭然,三號柱應該是被大漢所在的商號贊助了,他上來肯定也要宣揚商品,這上面只有桌面大,兩個人確實顯得擁擠。
「哦,我這就下去」,謝陳站起身,就要跳下,肩頭卻被漢子牢牢按住,掙脫不得。
「往邊挪挪就行,不用離開」,漢子看到謝陳不解,出聲解釋了一句。
謝陳肩頭遭受巨力,硬生生再次盤坐在地,只是一條腿都耷拉到石柱邊緣,騰出了大部分地方。
「到底做什麼?」,他斜眼看來,瞅着黑大漢,心中生出煩躁,自己走又走不得,和你推賣自家商品也沒關係,這是幾個意思?
漢子嘿嘿笑道:「放心,不會讓你吃虧」。
謝陳使勁翻白眼。
不過,也生出了好奇,前面的一號柱麗人,國色天香,將長月恆酒樓介紹出花,二號柱老書生,放血促銷,反響空前,輪到自己的三號柱,彪形漢子形象不佳,他到底有什麼自信,敢在老書齋打響名聲的前提下登場,售賣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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