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回 程咬金鬥狠反劫持
正說到崗山巨變,杜伏威讓輔公祏把翟讓的家小給挾持了,這一手最毒了,有人質在手啊。杜伏威讓翟讓:「趕緊地把單雄信和程咬金給我宰嘍,亂刃分屍,以表決心!我可以饒你的家小不死!否則的話,我手往下一揮。嘿!你這孩子的人頭可就落地了!」
這下子真把翟讓給挾持住了。翟讓的腦袋「嗡嗡」作響,眼瞅着孩子在人家手裏,確實人家的手那麼一顫巍,孩子的命就沒了。但是,要對單雄信、程咬金下手,又怎麼下得去呢?當時心中是特別的矛盾啊。
程咬金一看,當時就把杜伏威給點破了,說:「翟讓!別犯傻!你現在即便是把我們倆給殺了,你也落不了好啊!你的孩子他照樣不放!而且,還會把殺我倆的罪名往你腦袋上一扣,把你抓住,人頭砍掉,掛在高杆之上,給我們山東義軍一示眾,他又成了剷除殺害總瓢把子兇手的好人了。到那個時候,我倆死了,你的家小也死了,你也死了,什麼也落不着啊!難道說這一點你想不明白嗎,啊?!」
哎呦!杜伏威一聽,這程咬金夠厲害的啊,這心思怎麼那麼縝密,怎麼能夠看到我心中所想的?我正是這麼考慮的呀。到時候,我殺了翟讓就等於給總瓢把子報了仇。我在綠林的地位還會往上升啊。弄不巧,我能夠把山東義軍裏頭的那些綠林豪傑收攬我用,壯大我的山威呀。沒想到,被程咬金一語道破。哎呀,這傢伙真是不簡單呢。但事到如今,那不能說別的了,把牙關一咬:「翟讓!我喊殺三個數,你要還不動手,你的家小人頭落地!一——」
「慢!慢着!」翟讓這時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嘰里咕嚕往下直滾。
單雄信「倉啷」一聲把肋下寶劍給拽出來了,往胸前一放:「四哥,看起來,咱哥倆今天要在這裏跟他們拼了!」
程咬金這時候汗也下來了:「哎,老五,不妙啊。你四哥拖不住了。如果說老道說的真不應驗呢,咱他娘的真的就要在這裏跟他們死拼了!」「倉啷!」程咬金也把腰間所挎的錕鋙寶劍給拽出來了。程咬金說:「咱們慢慢地往廳外挪。」
哥倆舉着寶劍,背靠背慢慢往廳外就挪呀。
那這邊,翟讓帶着人一步一步往前逼。
那邊杜伏威就開始喊了:「二——」杜伏威朝輔公祏一使眼色。輔公祏手中尖刀就稍微地往孩子身上杵緊了,那刀刃已然把孩子的小嫩皮兒給劃破了,小血珠就流出來了。
「啊——」孩子一疼一叫,那真如同扎翟讓之心似的。
「嘿嘿!翟讓,趕緊的吧。好漢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呢。為了孩子,趕緊給我殺!」
程咬金、單雄信這時已然退到聚義分贓大廳門口的門嵌的那個地方了,馬上再一步就要出去了。
翟讓把牙關一咬「給我……給我……」
他剛想說「給我上」。程咬金喊了一嗓子:「哎!有人出現嗎?沒人出現,我們可就打了!」
程咬金這一嗓子也不知道跟誰說的。但是,這一嗓子喊完,就聽見房屋頂上有人說話了:「嘿嘿嘿嘿……四哥不要擔心、休要害怕!兄弟我已然來了多時了,就等着您呢!」
「嘿!你這小毛猴兒啊,來了還不趕緊下來!難道說,看你四哥、五哥的哈哈笑嗎?我馬上被他們萬刃分屍了。趕緊給我下來!」
「哎!好嘞!四哥別着急!我們也不過想在房屋頂上看杜伏威這場戲他能夠怎麼唱,也讓這翟寨主看清這個狼子野心的本相!嘿,我說杜伏威、輔公祏,你抓住別人的家人,那算什麼本事啊?哎!你們來看,我們手裏是誰?!」「噌!噌!噌……」由打房上跳下幾個人來,落到了聚義分贓廳前空場之上。
往那一站,「都給我讓開!讓杜伏威、輔公祏看看我們手裏是誰?!」
他這麼一叫喚,哎呦,把外面這些嘍囉兵嚇一跳,「怎麼回事?怎麼後面來人了?」「嘩——」往旁邊一閃。
那這邊的輔公祏手裏杵着翟讓的孩子翟天賜呢,不知發生什麼事兒了,一轉身往外這麼一看啊,輔公祏當時是大驚失色!
再說裏面那杜伏威,一看外面有變,「噔!噔!噔!」兩三步也來到輔公祏近旁。
這個時候,輔公祏其實也就是在門口這個地方。
杜伏威也過來了,往外一看,「嗡——」杜伏威就覺得眼前一黑,那也是亡魂皆冒啊。
怎麼回事兒?就見在聚義分贓廳門前的平地上落着三個人。也不能說三個人,應該說是五個人,三個大人,兩個孩子。最前面的這位雖然是個大人,但這個子跟孩子也差不多少,是一個瘦小枯乾之人,哪長得跟猴似的——窄天靈蓋兒、癟腦門,眼窩往裏陷着,一對黃眼珠,小鷹鈎鼻子,鲶魚嘴兒,兩腮無肉,顴骨突出,倆大招風耳朵,骨瘦如柴呀。略微有那麼一點小黑胡「卜點兒——卜點兒——」直晃着。就這位,捏吧捏吧不夠一盤子,按吧按吧不夠一碟子。但是,一股足壯的精氣神!手裏頭拎着一把一尺二寸長的小片兒刀在那直晃悠:「四哥、五哥,我們來的還算及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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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一看:「哎,小猴啊,我就等着你呢。你沒見你四哥在裏頭說半天話了,我就給你時間呢。哎呀,你再不來呀——再不來,我們就得拼命了!」這個時候,程咬金趕緊地一撞單雄信:「走!趕緊聚齊兒!」
單雄信迷糊了:「這怎麼回事?」
「哎呀……甭管怎麼回事了,跟着四哥!」
單雄信現在都傻了,只能跟着程咬金「噌噌」兩步就跳到了這個小猴子面前。
小猴子是誰呀?不是別人呢?聖手白猿侯君集呀。侯君集後面跟着兩個人正是黃天虎、李成龍。黃天虎手裏頭牽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李成龍手裏頭拎着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兒。兩個人都把刀架在了孩子的頸嗓咽喉。這倆孩子是誰?單雄信不認的。翟讓一看,認的呀。誰呀?那黃天虎手裏頭的正是杜伏威的獨苗兒子;李成龍手裏頭是輔公祏的小閨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聖手白猿侯君集帶着黃天虎、李成龍潛入到了杜伏威營盤當中把杜伏威的兒子、輔公祏的閨女也給挾持了。那杜伏威能不眼黑嗎?
「哎!這……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人啊?」
「哈哈哈哈……」程咬金現在底氣足了,「什麼人?這不明白嗎,嗯?這也是我們山東義軍吶,也是我們賈柳樓結拜的弟兄啊。杜伏威啊,按說挾持人質非英雄所為。是好漢的,一般不幹這事兒。但是,也得分跟誰呀?對你這種人呢,那就得以其人之道還治你其人之身呢,誰讓你惦記着把翟寨主的家小挾持到手中了?那沒辦法呀,講不了、說不清,我們只能拿你這一招對付你。怎麼樣啊,杜伏威?我勸你趕緊讓你手下的嘍囉兵把刀槍都給我扔了,讓那輔公祏把翟寨主的家小給翟寨主放了,你們趕緊灰溜溜抱着腦袋給我滾出瓦崗寨!你放心,我程咬金說話算數。只要你們滾出瓦崗寨,這一對兒女我平安無事地還給你們。如若不然,我說小猴啊——」
「在!」
「那刀磨快了嗎?」
「磨得飛快!」
「好!聽我一會兒數數啊,我數仨數,這倆孩子人頭落地……」
「你,你敢!你敢!」
「嘿嘿,杜伏威呀,我有什麼不敢的呀,啊?你別覺得自己了不得,什麼立地閻羅。立地閻羅那該有多狠呢?那膽子才有多大呀?怎麼跟我姓程的相比呀?你知道我是幹嘛的嗎?四十八萬兩皇槓銀子,天下沒有英雄敢劫,我劫的!四十八萬兩那叫皇槓啊!那是皇上的。我要劫我就劫皇上,未來我還得睡娘娘呢!連皇上老子我都敢劫。你想想,我還有什麼不敢的?我說到做到啊。」
杜伏威往旁邊一看,就見輔公祏抓的那翟天賜的手都開始哆嗦了。另外一隻手上的尖刀已然脫離了翟天賜的頸嗓咽喉了,就沒敢再往前杵,身子在那兒打晃了。看來,對自己閨女的性命是着實擔心吶。是啊,你是再狠的賊,那碰到自己骨肉被別人挾持了,你也擔心吶。「哎呀!給我!」杜伏威一着急,一把把翟天賜就拽到自己懷裏了。惡狠狠把自己腰刀拽出來了,往翟天賜頸嗓咽喉上一放。
翟讓在旁邊一看:「杜伏威,你、你莫傷我的孩子!」
「哼!姓程的,快把我的兒子給我放了!放了我的兒子,我、我把翟讓的家小也給你放了,咱們走馬換將,你看行不行?」
程咬金一樂:「不行!」
「啊?呃……」杜伏威原以為走馬喚將,你把那孩子給我,我把這孩子給你,這不公平嗎?「呃……因何不行?!」
「因何不行啊?這還不簡單嗎?你拿的是那翟讓的兒子,我拿的是你的兒子。你又沒拿我程咬金的兒子,你要挾得住我嗎,啊?我剛才說了,要想讓我放人,你趕緊的讓你嘍囉兵放下刀槍,抱着腦袋,你給我滾出瓦崗寨!同時把翟寨主的家小給人家放了。這幾個條件滿足了。我把你的兒子、把輔公祏的閨女也給你們放了。差一點兒也不成啊!你的孩子在我手裏就活不了!有本事以後你再生!」
「姓程的!我可告訴你,你要再不放我的兒子,我、我就把翟讓的兒子宰嘍!把他滿門都宰嘍!」
「你宰呀,你動手試試啊。你宰人家的孩子關我們何事啊?又不是我兒子,我剛才都告訴你了。你不信吶?那你就動手試試。你拿刀子一捅這孩子,我敢說翟寨主就得跟你拼命。今天,你根本就活不出這瓦崗寨!當然了,你的兒女我們也不會放,誰讓你把人家兒子給宰了呢?」
「你——」
「你什麼你呀?不信,你試試啊,你宰啊!你宰!」
「程咬金,你別逼我!你再逼我,我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翟讓在旁邊一聽,眼前直發黑呀:「杜寨主,杜寨主,你要冷靜!你冷靜……」
「我他媽的不冷靜!他把我兒子給挾持住了。」
翟讓心說:你還把我兒子挾持住了呢。
杜伏威用刀一指翟讓:「你告訴他們,趕緊把我的兒子給我放嘍!放了我的兒子,我、我把你的家小給你放嘍,我話復前言,絕不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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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好!你、你別動手,別動手……」翟讓趕緊看看程咬金、單雄信,一撩袍,「噗通!」給兩個人跪下了:「程大哥、單二哥!你們大發慈悲,把杜伏威、輔公祏的孩子給他們放了吧,別讓他們傷了我的家小啊……」
他這麼一求情,單雄信一皺眉:「四哥,呃……我看吶,不行,就走馬換將,用這倆孩子換他們一家人吶……」
程咬金說:「你呀——老五,你還是不夠狠吶!你待在一邊兒去!現在我控制局面,你少插言!」
您看,單雄信還做不了程咬金的主了。
程咬金冷笑數聲:「翟讓,你呀——你就是一個不知好歹之人!我告訴你,孩子在俺老程手裏頭,誰也要不走!除非他們答應俺老程剛才所說的那三個條件!杜伏威啊,你求誰也沒用啊。我數仨數,你如果還不同意——我說小猴啊——」
「在!」
「看四哥的手勢啊。我手往下一晃,這倆小腦袋瓜就給四哥我砍嘍!」
「啊——是!我等着呢!」
「啊——一——」
「程咬金!我告訴你,你要傷了我的兒子,你們也別想逃出瓦崗寨!」
「嗨嗨!這算啥呀,啊?!我來了,我就沒打算活着出去!我告訴你,我就是個亡命之徒。比狠勁兒啊?你十個姓杜的比不過你一個程四爺!你信不信?你服不服?!啊——二——」
這個時候,輔公祏可再也堅持不住了,「慢!慢慢慢慢……」趕緊地拉了拉杜伏威的衣袖:「大哥,大哥!我看、我看就同意他們的要求吧。咱們……咱們下山……」說着話,輔公祏沖杜伏威一擠咕眼兒,那意思:先用穩軍之計先把咱們孩子給換回來。然後,咱們再想方設法吧。
杜伏威牙關緊咬:「不行啊,咱好容易在瓦崗山站住腳跟了,難道說就功虧一簣了嗎?」
「大哥,咱的兒子、女兒可在人家手裏呢……」
「那也不行!大不了今天來個魚死網破,這兒子我不要了!」
要麼說杜伏威也狠呢,連兒子都不要了。
他一說這話,單雄信吃一驚啊:「四哥,這……這……他真地幹得出來呀。」
程咬金說:「那怎麼辦?他幹得出來,咱就威脅不住他唄,咱計策就失靈了唄。不過,不到最後一刻,咱可得咬緊牙關吶。咱現在就是鬥狠,看誰比誰狠得過呀!現在不能慫一點兒!」
就見杜威威一揮手:「給我包圍!」
「嘩——」瓦崗山的嘍囉兵(那當然是杜伏威手下的了),各持刀槍就逼近程咬金了。
小猴一看:「四哥,你這『三』字怎麼還不喊?」
「廢話!我喊了『三』字兒,難道說真殺孩子嗎,啊?現在就是拿着孩子要挾他,咱跟孩子無冤無仇的,殺他們不是目的呀。咱們呢,往後撤,往寨門那個方向走,先撤再說!」程咬金就吩咐一聲:「老五!」
「四哥!」
「你去後面開道!四哥在這裏給你墊後啊。」
「是!」
單雄信也明白,「吱溜……」晃寶劍就躥到了黃天虎、李成龍身後了。這幾個人慢慢、慢慢往外撤。
杜伏威指揮着人慢慢往前包圍。
翟讓也從地上爬起來了,指揮着自己手下嘍囉兵也一點兒、一點兒往外挨呀。
就這麼着,雙方對峙着,一點兒、一點兒地離着山寨大門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程咬金這個「三」字就一直沒出口。雙方對峙就得有半個多小時。
說:「杜伏威為什麼不往上上呢?」起初一看這情況,杜伏威心中明白了,很可能這個程咬金現在跟我鬥狠,他的目的是他們要全身退出瓦崗寨。也行啊。只要他們退到寨門。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提出走馬換將,我把人這麼一換,讓他們走了,放他們一條生路。今天殺不了他們,就殺不了吧。起碼來說,我的兒子我能夠得到手中啊。所以,他也沒有急於往前沖。
彼此之間那是麻杆打狼——兩頭害怕呀,都投鼠忌器。
就這麼着,離寨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突然間,聽到一聲炮響,「咚!嗒——」緊跟着,「殺呀——」從寨門那個方向響起了喊殺之聲。
「啊?」翟讓也好,杜伏威也好,兩個人一聽,當時大吃一驚,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程咬金一聽,「哎……」老程這才長出一口氣呀,伸左手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我的天吶,真他娘的險吶!哎呀,這老三好歹是打進山寨來了。」
單雄信不知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知道。
正這個時候,由打寨門那裏就聽有人喊了:「了不得了——寨門被山東義軍攻破啦——義軍已經衝進瓦崗寨啦——」「嘩——」到處是喊殺聲。這聲音就傳到了現場。
程咬金一聽是哈哈大笑啊:「哈哈哈哈……杜伏威聽見沒?我們山東義軍已然闖入你的瓦崗寨了。你剛才不就是仗着自己在瓦崗寨上有點嘍囉兵嗎?仗着我們在瓦崗寨里跑不了,你不肯答應我那三個條件。可現在,你聽聽,瓦崗已然不是你的了。我們山東義軍好幾萬人,現在已經突破瓦崗寨門了。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妄想呢?我勸你趕緊地接受三個條件,咱們走馬換人,你給我滾出崗山!」
「我……」杜伏威還不相信呢,但不相信不行啊,現在就見瓦崗山的那嘍囉兵「嗚嚕——嗚嚕——」就像潮水一般游打寨門方向一直就涌到了聚義分贓廳門口了。後面已然閃現出了山東義軍的旗幟了。
輔公祏一看:「我說大哥呀,看來大勢已去!咱們就答應他們的條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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