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自打慶功宴見過後,已過了好多天。比起簪雪和常嬤嬤的驚訝,謝晚意倒是沒覺得意外。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灰,「都回來了?」
簪雪點頭,又搖頭,「奴婢好像沒見着圓圓,還有青兒和翠兒也沒見。」
常嬤嬤生怕她們被欺負了,「怎麼沒一塊兒回來?」
「我去瞧瞧。」
謝晚意不緊不慢攔住她,「嬤嬤別着急,都叫進來問問就是了。」
簪雪一開門,棉兒脆生生先撲過來,「菩薩娘娘!棉兒可算見着您了。」
「這幾天,棉兒想您想得茶飯不思。」
謝晚意被一雙小手抓着裙子,低頭就對上孩子澄澈又委屈的大眼睛,心都泡軟了。
她下意識想彎腰把孩子抱起來,常嬤嬤輕輕扯了扯她袖子,先一步把棉兒抱起來,「棉兒只想菩薩就不想嬤嬤?」
「想!」棉兒一把抱住常嬤嬤脖子,「棉兒做夢都想聽嬤嬤講故事。」
常嬤嬤被他惹得鼻子發酸,這小東西。
謝晚意屈指颳了刮棉兒小小的鼻子,「幾日不見,油嘴滑舌,跟誰學的。」
棉兒母親鄒氏見自己孩子被小姐這般疼愛逗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鎮上的人連三歲小孩兒都容不下···
棉兒一本正經摸着自己胸口,「棉兒是真心的!」
小孩子半懂不懂的真摯最是窩心,謝晚意已經想不起母親的模樣,印象里都是常嬤嬤心疼她小時候被謝府苛待,好幾次把熱饅頭藏懷裏,回來後燙得胸口的皮都破了。
眼下她也有了孩子,才真正懂了嬤嬤那份兒心。
不止棉兒,芸香她們也一個個都抹眼淚,「謝小姐,我們還跟着你!」
芸香生怕謝晚意誤會,她們知道她的身份,又看南疆送了那麼多吃食才回來,忙道,「將軍答應還讓我們給將士縫補,每日給我們一餐。」
「不給小姐添負擔。」
謝晚意倒不在意這些,等過了冬正經要開荒,少不得需要人手。
「你們都想好了?再回來可就不一定再有入關的機會,甚至這輩子也不可能擺脫罪名。」謝晚意提醒道。
她們絲毫沒猶豫,目光比她想像的還要堅定。
芸香道,「我們這些人從前都是賣身的奴僕,沒有自己的家,脫不脫罪也沒意義。」
「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隨時可能凍死餓死或者被男人們殺死做醃肉。可小姐給了我們希望,如果只能再活一天,我們只想留在小姐身邊。」
「甚少被當做人,自己也能把自己當人。」
芸香說這話已經哽咽不已,不用問都知道她們在關內受盡了白眼,興許和過街老鼠一樣被人喊打嫌棄。
謝晚意沒再說什麼,「後頭幾個屋子,清秋每日都打掃,你們去歇歇吧。」
僅此一句,這些女人們淚如泉湧,忍不住又要給她磕頭。
待都安頓好了,芸香尋了個機會獨自過來找她。
謝晚意知道她要來,等待的功夫用聶鋒送來的月影紗把窗子圍了一圈,既擋風,又不會遮擋光線。
芸香好奇窗前的七八個大花盆裏有什麼。
不過自從知道她是雁王妃,她們再親近也總是存了敬畏,不敢像從前那樣說話不過腦子了。
「小姐,您猜測的一點沒錯。」
「裴世子真的讓染坊的管事不斷找圓圓麻煩,青兒和翠兒卻沒有。」
謝晚意想起當日在營帳,許多人都表示要跟自己再回方嶺,唯獨青兒和翠兒縮在角落沒吭聲。
她淡淡道,「因為她們是真心想投靠裴世子,不但不會被為難,還會想法子為難圓圓跟管事的表忠心。」
芸香訝異,「正如您所說。」
圓圓在染坊總被管事挑剔,可為了掙錢,她都忍了,還介紹青兒和翠兒一起到了染坊。
自那以後,圓圓晾好的布匹不是掉進染缸里就是弄錯了顏色,每日都要被管事的責罰,吃不上飯就罷了,還要用工錢還債。
粗粗一算,要賠將近半年才夠,圓圓險些崩潰。
芸香這個時候按照謝晚意的叮囑旁敲側擊了圓圓,第二日她晾好布料後偷偷躲了起來,果然看到是青兒翠兒趁着沒人把布料弄到了地上。
圓圓氣不過,當即抓了現形,三人爭吵引來的管事,管事罰的依然只有圓圓。
圓圓挨了打,越發氣不過,回頭又找兩人說理撞見青兒靠在管事的身上,衣衫不整,她這才明白了怎麼回事。
青兒也不裝了,「染坊不需要那麼多人,要麼你走,要麼就白干。」
「管事的說了,世子爺要縮減開支,咱們三個只能留一下,大家各憑本事。」
圓圓又驚又怒,最後抱着芸香哭了一宿。
要說圓圓也是倔強,芸香勸她別去染坊了也不聽,依然堅持每日到染坊做工。青兒和翠兒當着別人的面就撕了她染好的布,再叫來管事的打罵。
圓圓把青翠和管事的齷齪事說出來,非但沒把青兒如何,反而徹底把管事得罪了。
管事提着棍子要打,圓圓含着淚道,「我們是將軍親自請命入關的,住的地方也是賀副將親自準備的,你打死我,將軍不會饒你的!」
這話確實震住了管事,棍子沒落下來。
之後管事沒讓她繼續染布,讓她去浣洗房給世子爺洗衣裳,就在她踏進浣洗房的一瞬間,世子爺的一件外衫被丟了過來,是破開的。
圓圓吃一塹長一智,但是長得有點慢,迫不及待丟掉衣服轉身就跑。
管事陰笑着過來,「來人!這罪奴洗壞了世子爺的衣裳,拖下去打死!」
謝晚意聽到這,不由得心頭一緊,「所以圓圓···」
芸香同樣捏了把汗,還好將軍巡查鎮子,圓圓才沒被打死,後來被送到東谷,說是等世子爺親自發落。
芸香撲通一跪,「小姐,被送去東谷的姑娘,尤其是南區過去的,都是被世子爺活活玩弄致死。」
「圓圓本就是罪奴,又弄壞了世子衣裳,罪上加罪,只怕是回不來了。」
謝晚意沉默不語。
芸香忍着眼淚,「小姐,您當初告訴我提防青兒和翠兒,必是料到會有這種事。難道真的讓圓圓死在東谷嗎?」
「您不知道,裴世子就是個禽獸!年年在屋子裏燒着炭熏着香,吃飽穿暖就會糟蹋姑娘。」
「長得好看的被她玩弄,長得不好就借胡光他們的手弄死吃肉。」
謝晚意眸光微顫,「是她自願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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