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北風行 第九十章 閒坐說名利

    寂滅法王走了,其他偷襲者一看大勢已去,一個個也都想全身而退。

    想走?

    不過,在路的盡頭卻站着一位身披黑氅的老人,身形精悍,如一杆長矛默然立於當道,一雙琥珀色的鷹目筆直盯着眼前這個少年,換做旁人,在他那如鷹般仿佛洞悉一切世事的注視下,或許早已惶恐不安了,但這個少年不會,他的神色平靜如常,嘴角甚至還掛着一絲笑,笑意淡泊而從容。

    山風吹得地上的殘枝敗葉嘩啦啦亂響,少年手持陰陽槊而立,不動如松。

    黑氅老人不知是滿意眼前少年這不卑不亢的態度,還是其他原因,他微微點了下頭,語調生冷道。

    「本以為維洛王朝沒多少氣數了,但沒想到還能出你這號人物,年紀輕輕,居然能打敗喀喇王朝活佛座下四大法王之一的寂滅,也算是一位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啦,嗐寂滅那老禿驢這些年也是自己不爭氣,龜縮在那兔子不拉屎的大雪山上,故步自封,自以為天下無敵,結果這才一出山,就被後輩砍掉了一隻手腕,也算丟盡了他們喀喇王朝的老臉,不過,以他們那睚眥必報的性格而言,估計不會善罷甘休,這個仇他們早晚得報,老夫勸你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墨北風臉上的神色依舊未變分毫,淡淡道。

    「多謝前輩提醒,不過,說了這麼多,也沒一句說到正題上,直說了吧,我看你們諸位的樣子,不像是維洛王朝的,既然咱們遠隔萬水千山,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無冤無仇的,你們為什麼要不遠千里來此偷襲我們?」

    黑氅老人微微一怔,將手籠在袖子裏,緩緩道。

    「小友好眼力哇,實不相瞞,我等乃是拓跋汗王帳下的親衛,老夫名叫迦西,是親衛百夫長,這次率隊前來,只為一人。」

    說着,他的目光越過了墨北風,望向他身後那七輛大車的位置,那裏有十餘名扮作護衛與車把式的墨俠,還有這次要一道去往古浪縣的十餘位坊工,還有從草原逃亡而來的狐鹿左台,看到他這般神色,墨北風的心不由隨之一沉,心裏大概猜出了幾分眼前這位老人的來意。

    既然明白了對方的來意,墨北風的精神反而有些放鬆,語氣平緩道。

    「哦,是誰?」

    迦西眯眼看向少年,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道。

    「狐鹿左台。」

    墨北風聽到果然是這個名字,不由笑出了聲,戲謔道。

    「我看迦西百夫長也是個爽快人,說話幹嘛這麼遮遮掩掩的呢,咱們既然都兵戎相見了,不妨把話再說得明白些,能談咱們就好好聊聊,談不攏,那隻好拿出些真本事來一較高下,誰贏了誰說了算,誰要是輸了的話,那就乖乖閉嘴聽話。」

    沒想到迦西聽到墨北風的話不怒反笑,他開始有點喜歡這個直白的少年了,咧嘴道。

    「痛快,那咱們是先說呢,還是打完了再說呢?」

    墨北風沉吟片刻,爽快道。

    「既然是我定的規矩,至於怎麼選擇,那就是你的事了,兩條道,無論你選哪一條,我都奉陪到底。」

    百夫長迦西不由伸手去摸了摸腰間掛着的月影刀,瘦長如鷹爪般的手指在刀鞘上緩緩滑過,輕柔如撫摸女人的臉龐,隨着錚的一聲清鳴,夜色中,一道流光掠過雪花紋的長刀,透出冷冽的殺機,刀身上有兩條蜿蜒如蛇的血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蕩然而出,一刀橫於身前。

    迦西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沉聲道。

    「出招吧。」

    一次呼吸,在這一次呼吸中,黑白相間的陰陽槊彎如滿月大弓,氣機流轉如水銀瀉地,身形輕縱,墨北風與大槊合二為一,彈射而出,一道鋒銳如離弦之箭般直貫迦西的當胸而去。

    迦西的黑氅鼓盪渾圓,人隨刀動,月影刀鋒一沉,帶着尖厲的呼嘯,直奔墨北風而去。

    二人相距不到三步距離,迦西的月影刀像一條跳躍的青蛇,忽地從大氅里鑽出,這一擊幾乎完全依靠手腕的力量,快得無與倫比,月影刀化作一條青蛇,向着二人的中間斬去。

    墨北風氣機如龍,迦西爆發如豹。

    砰的一聲。

    墨北風與迦西擦肩而過,墨北風持陰陽槊昂然而立,淡然地轉身看向身後,迦西雙腳在山道中踩出兩道深痕,轉身滑動而出,直至退出丈余遠的距離後,這才堪堪停住了後退的腳步,他一膝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迦西作為拓跋伏虎的親衛百夫長,在北夷國也算得上是一位高手了。

    不過,他與墨北風之間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的,二人這次的交手,可是迦西拼盡了全力與墨北風進行的一次生死相搏,二人看似不相上下,勉強算得上是平手,不過是墨北風為了探底,而留有餘力未發而已,迦西是北夷國汗王的親衛百夫長,如果把他重傷或者殺了,最多不過是三兩個回合的事,但想到日後還要與北夷國有生意上的往來,為了墨門的大計,更為了日後,他選擇了手下留情,放了迦西一馬。

    迦西也是久經戰陣的人,一次出手較量,就清楚知道了彼此的分量。

    雖然不願相信自己的失敗,但他畢竟是條響噹噹的漢子,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要願賭服輸,過了半晌,迦西這才緩緩起身,黯然道。

    「你贏了,說吧,你想如何處置我們?」

    墨北風依舊是那麼淡定從容,說道。

    「多謝前輩承讓,我也不想為難你們,只要迦西百夫長能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我保證不會傷到你們一根毫毛,之前的事也可以既往不咎,讓你們走。」

    聽到這話,迦西此刻不禁有些為難,他深吸口氣,問道。

    「這有些強人所難,要是不說呢?」

    墨北風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掃了跟隨他而來的那些人一眼,緩緩道。

    「既然百夫長這麼喜歡保守秘密,那我也不強人所難,我成全你,不過,活人嘴裏的秘密終究不大可靠,不可能守得長遠,遠不如死人的嘴能夠守得住,我可以實話告訴諸位,為了讓你們所有人,能夠永遠守住這份秘密,你們都得死,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掂量着辦吧。」


    話雖平淡如水,但進到耳中不啻一道驚雷。

    聽到墨北風這麼說,那些跟隨迦西而來的人頓時慌了,大夥七嘴八舌道。

    「百夫長大人,你說咱們辛辛苦苦為他們來賣命,可他們拿咱們的命當命嗎?他們在金碧輝煌的金帳里喝着美酒,摟着美人,自個逍遙快活,哪有人在乎你我的死活?」

    「是啊,迦西大人,想想家裏的老母幼子,還有你那花了十匹駱駝,八匹馬才新娶回來的小娘子,也才用了不過三兩年的光景,足有八成新吶,你要是死了,家裏的牲畜財產,還有老婆孩子,那可都成別人的啦,你不心疼?」

    「咱們如果死在異鄉,死了也回不到長生天,你就甘心為了保守狗屁的秘密,枉死在他鄉,做個孤魂野鬼嗎?」

    「你想死,你自己死好了,別拉着大夥一起墊背,大夥說是不是,你不說,那我們來說」

    在生死面前,人性才是一塊真正的試金石。

    其實,大家說得都對,迦西心裏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雖然是一介武夫,但不是個傻子,既然能做到百夫長,自然比他身後的那些人,更清楚那些貴族將軍們的嘴臉,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若自己隨隨便便就吐露出這件事的原委,難免會有人在事後說三道四,也難免會有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到時候再倒打一耙,他們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其實,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

    這時,迦西看向眾人緩緩道。

    「好,既然你們都贊同為了保命而說出那件事情的秘密,那大夥就跟着我一起向長生天發誓,這件事情人人都有份,誰也不許回去告密,一旦有人違背誓言,事後人人得而誅之。」

    生死關頭,大家都異口同聲的答應了下來,跟着迦西一同發誓。

    我等以草原蒼狼的名義,向長生天起誓:

    若心遷變,懷奸反覆,神明鑑之,同於羊狗,人人得而誅之。

    墨北風看後,不由暗自點頭,心說,看來這個百夫長不簡單吶,不但有膽還有識,能夠把握人心御下,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於是,墨北風走到了迦西身邊,低聲道。

    「既然如此,咱們借一步說話。」

    迦西這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麼,跟在墨北風的身後,緩步走到大車前。

    這時,哲古達與墨俠等人也都聚在了一起,他們默默看着走來的兩人,雖然嘴上都沒說什麼,但通過這一次的變故,讓大家對這位墨門的年輕佛子,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現在,他又通過自己的手腕,讓原本劍拔弩張的局勢得以緩和,讓對方心服口服,又心甘情願地道出這次事件的秘密,令人不得不心悅誠服。

    當迦西與狐鹿左台剛一見面的時候,兩人都臉色鐵青,臉上掛着一層如寒冬臘月般的堅冰,眼睛裏跳躍着一簇熊熊燃燒的烈焰,二人對視良久,又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笑而不語的墨北風,這才有些泄氣,有些彆扭地扭過頭去不看對方,長嘆出一口氣,閉口不言。

    墨北風衝着迦西笑了笑,拉他坐到一邊的上馬長凳上,輕聲道。

    「迦西前輩,其實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奉命而為,不過,咱們既然把話都說開了,還希望前輩能夠放下心中的芥蒂,坦誠相告,行走江湖,總歸還是多個朋友比多個仇人,路要更好走一些,也能走得更遠些,前輩,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直到此時,迦西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點頭道。

    「難得你如此年輕,竟還能如此通曉大義,老夫實在是汗顏吶,既然你真誠待我,那我也如實相告,我等也是奉了拓跋汗王的命令,特來抓捕逃亡餘孽哦是原來狐鹿部落的世子——狐鹿左台。」

    墨北風默默聽着,抬頭看向迦西,直面道。

    「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前輩討教,你們既然是汗王帳下的親衛,又是如何通過邊境的關卡,進入到維洛王朝的,又為何會與喀喇王朝的寂滅法王勾結在一起,佈置下這一場偷襲的,前輩不會說對此一無所知吧。」

    看着墨北風那雙澄澈明亮的眼睛,迦西覺得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少年了,這哪是稚氣未脫的少年呢,分明是久歷江湖,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呀,既然他能問出這些事來,必然在自己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事情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那些所謂的秘密也就不能稱得上是秘密了,事已至此,如果再吞吞吐吐的,反而不如直來直去來得好些。

    迦西苦笑一聲,緩緩道。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啦,實話說,我們北夷國與你們維洛王朝雖然時有一些小的摩擦,但一直有些生意上的往來,軍中的那些將軍們彼此也私交甚厚,各自有些自己的生意途徑,兩國的國君,他們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事,畢竟互通有無,是對大家都有利的好事,焉有不答應的道理,喀喇王朝同樣也是如此。」

    墨北風聽到這話,心中不由一動,但面上依舊波瀾不驚。

    迦西抬頭看了一眼越來越濃的夜色,遲疑了一會,又繼續道。

    「不但北夷國、喀喇王朝與維洛王朝有生意上的往來,其實,兩國的大人們之間的私交也是甚厚,我們這次入境,便是得到你們朝中一位大人的消息,他自己不便出手,便請了我們來幫他做這件事,一路上也都得到了軍方的關照,所以才能這般暢通無阻,並且事先設伏在此地,讓我們殺人滅口,都是事先安排妥當的,原以為此事會萬無一失,誰知小友的功夫竟如此了得,讓這一謀劃成了竹籃打水,話已至此,老夫不妨再多說句話,小友日後還是多加提防些,我估計他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墨北風聽到這裏,肅然起身拱手施禮道。

    「多謝前輩以實相告,晚輩在此多謝了,前輩既然如此坦誠,那我也交個實底,我想與貴國做些生意,不知前輩能否從中牽線搭橋,幫忙引見一下?」

    迦西不由一怔,頓時驚得嘴巴半天合不攏,過了片刻,方才問道。

    「不知小友想做哪方面的生意?」

    墨北風沉吟了一會,緩緩道。

    「我想把維洛王朝這邊產的鹽鐵、絲綢、布匹、茶葉、陶瓷,這些東西運到你們北夷國,再從你們那裏換些牛馬羊之類的牲畜回來販賣,還有一些皮草啦、羊毛啦、山貨特產啦這些東西,既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金銀買賣,只是不知前輩有沒有這方面的門路,能不能行得通?」

    迦西聽到這話,不由笑逐顏開道。

    「小友若真能弄到那些東西,到了我們北夷國旁的不敢說,老夫與幾位將軍、都尉、當戶、且渠,還是有幾分交情的,與他們說一聲,多少會給老夫幾分薄面的,不過,他們手下那些當差的總是要打點一下,畢竟那仨瓜倆棗的軍餉養活不了一家老小,到時候少不了」

    墨北風笑道。

    「這是自然,到時候在下指定會有一份心意,不會讓前輩為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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