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雲峰、羅智林坐車離開,蕭良便隨之離開實驗室,回到集秀小區的住處,看到馮薇玲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着了。
空調壓縮機在深夜裏「嗡嗡」的微響,筆記本電腦擺在茶台上還沒有關機。
可能是睡得太熟,不注意將挎包從沙發一角踢到地上,口紅、粉底液、小鏡子、指甲鉗、記錄本、筆、手機、電池、充電器、水果刀、生理期用品等等散落一地,還有一隻防身用的小電棍。
蕭良坐到沙發與茶台之間,先將筆記本電腦給關機了,然後又將散落一地的零碎都拾到挎包里,擺到一旁。
馮薇玲身穿暖白色的吊帶棉質長裙,裙擺直到腳踝,雙腿蜷縮着而睡,塗着紅指甲油的腳趾晶瑩透剔;上身卻近乎趴在沙發上;赤裸的臂膀豐潤雪白,沒有一絲雜質,臉容在燈光下就像精雕細琢的美玉。
看了馮薇玲的睡姿片刻,蕭良就靠着沙發席地而坐,剛將一篇論文拿起來正準備看,溫暖柔軟的身子從後面將他抱住。
「醒了?」蕭良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以前沒見你睡這麼熟過,這幾天累壞了吧?」
「郭晉陽與程德彪扭打着翻過陽台欄杆摔下來時,我就坐在不遠處的車裏,他們兩人差點摔到我的車上,」馮薇玲說道,「回來太疲了,還以為會做噩夢,沒想到一覺睡這麼香。我睡沙發上都有四個多小時,睡得我胳膊發麻。」
「他們是罪有應得,有什麼好做噩夢的?要我幫你揉揉胳膊?」蕭良問道。
馮薇玲坐起來,豐滿堅挺的胸脯壓在蕭良的肩上,下巴輕輕壓在蕭良的頭頂上,將胳膊垂在蕭良的身前,讓他揉着,長發披散下來,像黑色的潮水,要將兩顆腦袋都淹沒掉。
感到馮薇玲軟柔的身體再無防備的壓在自己的身上,蕭良側過頭,看着她嬌媚橫生的動情臉容,在她殷紅的嘴唇上輕輕親了一口,問道:「現在不緊張了?」
「怎麼不緊張?我都不知道我們要是做了那事,我要如何自處?可能從你的世界裏消失,才能稍稍心安的自處,」馮薇玲說道,「慢慢來,好不好?」
「要我教你?」蕭良問道,將她從沙發拉下來,將豐腴迷人的灼熱嬌軀摟在懷裏,再次親吻上去。
雖然沒有走出最後一步,但將豐腴迷人的嬌軀摟在懷裏相擁而睡,也是極致銷魂的感受。
也不知道馮薇玲什麼時候離開的,蕭良睡醒過來,天光已經大亮,枕邊佳人已杳,起床洗漱,客廳里也收拾得乾乾淨淨,似乎馮薇玲這一刻真的已經從他的世界裏消失得乾乾淨淨,叫他內心深處有說不出的惘然。
蕭良拿座機撥打馮薇玲的手機:「你人去了哪裏?」
「我回東洲了,」馮薇玲清亮的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問道,「你剛睡醒啊?」
「你已經到東洲了啊?我剛醒過來,看你把房間裏收拾得乾乾淨淨,還以為你從此之後再也不見我了呢。」蕭良說道。
「我倒是想啊,但第一次在男人的懷抱里這麼醒過來,感覺這麼舒服,就這麼離開,還真有點捨不得啊,」馮薇玲說道,「但再捨不得也沒有辦法,我還有事情要做啊!」
「天海精工你不用操心太多,盯着就行,」蕭良跟馮薇玲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天海精工的經營業務暫時並沒有什麼問題,甚至在目前市場環境下,都要算一家優質的上市公司,我們不要指望能一下子將天海精工的股價打到多低。我們這次的重點,還是優先保證讓越江控股先出局,別想着能一下子將沈君鵬、孫仰軍打趴下來。」
這個年代,做莊操縱股價這事實在太多、太泛濫了,還一個個背景深厚、來歷不凡。
即便融金、星海操縱股價這事證據確鑿,蕭良懷疑他真將這些證據都捅到證監局去,只要沒有造成不可彌補的巨大損失以及不可控的社會負面影響,很可能也就是罰酒三杯。
他們還沒有資格以趙家人自居,還得把握好分寸。
掛斷馮薇玲的電話後,蕭良沖了一杯咖啡,坐在院子裏。
看着秋後烈陽從茂密樹冠灑進院子裏來的光斑,蕭良禁不住想,他這時候要是邀請沈君鵬、孫仰軍坐下來好好喝杯咖啡,他們會不會拿咖啡潑他的臉上來?
蕭良傍晚在實驗室剛忙完一天的工作,羅陽打電話過來,約他與下午剛回秣陵的許建強過去吃飯。
…………
…………
「在今天的省委常委例行會議上,鍾雲峰對融金收購天海精工控股權以及與星海投資通過虛設項目,挪用東信集團資金操縱天海精工股票等事,向常委會做了匯報。我在常委會上,也就江信集團以及全省國投系統存在的一些問題,做了一些說明,」
等蕭良與許建強趕過來,羅智林先將他們拉到書房裏,說起今天他與鍾雲峰到省委找童書記、劉省長,以及在下午常委會上,向省委常委班子成員匯報的一些情況,
「常委會總體上還是認可了鍾雲峰勒令星海投資歸還挪用資金、優先避免國有資產流失的做法。郭晉陽、程德彪墜樓前可能是存在扭打、爭執,但現在兩個人都已經死了,公安機關也查實沒有第三人存在,家屬情緒穩定,下一步應該會做意外事件處理。東信、西港城信社以及市交電公司等單位存在的問題,雖然近年有一些新的發展,但總體上都要算東洲的沉疴積弊,是省里之前安排我與鍾雲峰到東洲任職要解決的。常委會認可我們已經做出的成績,對後續問題的解決,常委會總的意見,既要嚴肅處理已經有明確證據查實涉案的黨政幹部,也要積極化解金融風險,保持住安定團結的發展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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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蕭良早就預料到的情形。
不談背後牽涉的關係網,此時全省國投系統都危如累卵,經濟金融形勢也受東南亞金融風暴的影響而趨惡,優先確保經濟發展、金融穩定,發生具體案件嚴肅處理,但不隨便擴大、深入,實是再常規不過的做法。
雖然天海精工所醞釀的風暴並沒有停息,甚至還有進一步惡化、激化的可能,但無論是從省國投江信集團違規融資收購法人股,還是從東信集團挪用資金暗中操縱股價,這兩件事算是就此揭過,不再深究了。
至於沈君鵬、孫仰軍能不能進行更好的切割,能將風暴從自己身上徹底摘離,就要看他們後續的手段了。
「泛華面向東南亞的外貿訂單,八月份統計數據已經出來了,在七月份環比暴跌百分之二十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到百分之三十二;日韓及港台地區的外貿訂單八月份也明顯出現下滑。現在看來,隨着金融風暴進一步蔓延,年底以及明年的情形可能會更嚴峻,」
聽羅智林說下午的省常委會更多是對當前經濟形勢的研究,許建強也是感慨說道,
「我們也虧得大力開拓歐美的線下、線上訂單,今年還能保持一定的漲幅,但全省的外貿情況應該不會太樂觀,說不定全年還會負增漲。」
「我今天也跟鍾雲峰聊了聊,除了獅山灣工業園二期、臨岸碼頭等建設項目外,全市五月份到賬外資就急劇下滑,七八兩個月的到賬外資更是接近於零,全省情況也差不多這樣!」
羅智林說道。
招商引資最看重的,還是每年實際到賬的資金或引進的技術、生產設備等等。
改革開放這些年來,包括香港地區在內,東南亞華商資本,一直都是招商引資的重中之重。
風暴摧毀之下,華商資本自顧不暇,哪裏還能顧及在大陸的項目投資建設?甚至都想千方百計想着從大陸抽回資本,維持其總部的供血能力,熬過這次風暴。
蘇利文、朱鴻召、朱璐他們是異數。
蕭良對此則是坦然處之,也不提朱鴻召迫切想將港元資產轉入內地這事。
「省國投江信集團今年計劃的兩次發債,都毫無意外的失敗了,今年底將面臨一億多美元的債務償還缺口,明年底將大幅擴大到六億美元,現在省里已經感受到這事的棘手了,」羅智林說道,「今年的缺口,省里還能應付,但要是明年發債情況還不能改善,問題就有些大條了——這還僅僅是省國投一家。你有什麼好的想法?」
「這條賊船,不好跳啊,」蕭良說道,「省國投涉及的問題,要比船機廠複雜太多,就憑頭兩把大佬縮頭縮腦的樣子,沒有誰能將省國投的簍子都捅破,還能全身而退。現在要我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問題拖不下去了,省里下決心讓省國投破產,或進行徹底的債務重組!除此之外,其他的緩兵之計,都是飲鴆止渴。」
省國投這些年投的項目太多太雜。
就算整頓過程中,不會明里暗裏遇到巨大的阻力,但就江信集團這些涉及的四五百個投資項目,想要一點點梳理出脈絡,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一旦債務危機爆發,涉及境外認購過江信集團外匯債券的上百家金融機構,又必然牽涉外交、政治以及意識形態等種種更為複雜的問題。
總之,蕭良不覺得這渾水是好趟的。
省國投還僅僅是一家,倘若將各地市的城信社、農信社都算在內,全省大大小小上千家地方金融機構,鬼知道有多大的漏洞?
見蕭良對省里一二把手都頗有微辭,羅智林也只能苦笑一二。這時候萬美娟敲門進來,喊大家到餐廳吃飯,客廳里的電話同時響了起來。
「真是奇怪,誰這時候打電話過來?」羅智林的妻子萬美娟嘀咕道。
在餐客廳幫着小阿婕收拾餐桌、擺盤的周麗走過去接起電話,俄而朝蕭良喊道:「蕭良,你媽的電話!」
蕭良心想他們過來之前,他爸應該剛跟羅智林通過電話,這才會將電話打到羅智林家的座機上找他。
蕭良走過去,剛要接電話,就聽到在電話跟他媽寒暄的周麗興奮的叫起來:「是嗎?採薇生了龍鳳雙胞胎啊,還是順產,採薇真的厲害。恭喜葛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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