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智林、蕭良藏在暗處,前後花費四五個月搜集我們的材料,你覺得他們看到兩億挪用的資金回到東信集團的賬戶之後,就會收手嗎?怎麼可能呢!鍾書記為什麼要搞專項審計,不就是怕他在市里完全沒有動作,很有可能會徹底陷入被動嗎?」
「……你覺得這件事現在是交到鍾書記手裏處理,真就能在鍾書記手裏的結束掉?不可能的。他們這是玩的陽謀。他們先將事情交給鍾書記處理,就是要迫使我們在這樣的局勢下,為了自保不得不先將郭晉陽這些人當成棄子先拋棄掉。你想想,郭晉陽這些人會毫無怨恨的甘當棄子,被我們這樣的拋棄掉,而不是受羅智林、蕭良的挑唆,反咬我們一口?這些年唐部長直接露面的機會不多,也沒有直接分管過船機廠、東信的工作,但俞市長就不一樣了,方方面面牽扯太多、太深了。你覺得俞市長他自己是希望現在體面的走,還是有朝一日在病房裏面對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將更多的人都拖進來?」
「簽字吧。俞市長身體都已經這樣了,繼續拖在病房裏,對他也是一種折磨;你簽了這個字,很多人會對你感激的!」
唐逸凡坐在一旁,心驚肉跳的看着溫駿勸俞小榮在「放棄治療同意書」上簽字。
俞書復在病房裏躺了快三年了,俞小榮在任何時候簽署「放棄治療同意書」都是一件正常、能被人理解的事,卻是在這時,簽字卻完全代表了不同的意義。
只是不簽字行嗎?
誰知道羅智林、蕭良手裏到底掌握了他們多少材料?
現在回過頭去想,從徐海科工這事起,他們的動靜就可能完全落在羅智林、蕭良的眼底了。要不然,從收購徐海科工控股權到增發併購,不可能每一步都被狠狠的打在軟肋上,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越來越多的跡象,也表明馮薇玲已經被蕭良、羅智林收買;甚至馮薇玲被收買的時機,可能比他們所想像的還要早得多。
似乎也唯有如此,很多事情才能解釋得通。
…………
…………
普通人是感知不到平靜海面下的深處,暗流有多洶湧、險惡的。
城市的生活還是那樣的寧靜。
即便辦公室里,有人會說一說報紙上提到的「黑色星期四」香港股市暴跌與正如火如荼、肆虐東南亞的金融風暴,也都當成趣聞來聽,感覺距離他們的現實生活遙不可及。
程德彪周末兩天還滿腦子想着,周一就將賬戶里的股票清空,盤算着再吃一個跌停出貨,預計會虧損六七十萬,放在星海的錢也要撤出許多,但應該還能保住兩百萬的收益。
就算背鍋,在牢裏熬幾年出來,還不失一個富家翁。
當然,也不能輕易就答應背鍋。
這些年霍啟德、於春光拿的可比他狠多了,沒道理他們不吐出一點來,他就平白無故的將所有的黑鍋都背下來。
然而程德彪對這點又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
這些年他都沒有留一點把柄在手裏,貿然要他們都吐三五十萬出來,他們會不會不認?
渾渾噩噩到了周一,程德彪到證券公司營業部,看着顯示屏上天海精工剛開盤,股價就被兩三千萬股賣單死死壓在跌停板上,腦殼子就像被鞭子狠狠抽了幾下。
上周五天海精工是毫無預兆被打到跌停板,又有一批人受到糊弄,大舉買入,引誘一批不明所以的投機客跟進,上午短短一個小時的交易量急劇擴大到三億,但隨後看到賣單越堆越多,不像簡單的震倉,就沒有誰再敢貿然買入。
周末兩天,小道消息橫飛。
周一開盤看到天海精工被巨量賣單一字封停,誰還敢輕易去買進,去舔刀口的血?
全天交易量急劇萎縮到一千萬左右。
看着天海精工毫無波瀾的跌停收盤,程德彪只能自我安慰,明天要是能成功出貨,他應該還能保證一百三四十萬的收益。
一百萬也不是小錢錢了。
然而接下來四個交易日,天海精工每天開盤都被天量賣單封死在跌停板上。
就算最後兩個交易日,有一些遊資看到天海精工短線超跌,舔血殺入,將成交量稍稍拉起來一點,但三四千萬的成交量,遠不足以將跌停板打開,股價直接被打到每股十三元以下。
周五收盤後,程德彪失魂落魄的從證券公司營業部走出來,腳底板像是被灌了鉛。
開車經過星海投資所在的欣虹大廈,見大門前被追討本金的投資人擠滿。
前期籌資是不大順利,但隨着牛市行情的延續,受到賺錢效應的引誘,資金開始往大規模往股市搬家,星海前後還是從東洲籌集到一億四五千萬的投資。
雖然星海不會對投資者公開承認籌集到的資金,主要用於操縱天海精工的股價,但星海的客戶經理募集籌資,私下裏卻從來都不憚宣揚這點,甚至以此作為吸引籌資的賣點。
天海精工連續六個跌停,小道消息頻傳,投資人怎麼可能還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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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大半籌資都還在封閉期里,投資人也是不管不顧,追上門來要求拿回本金。
程德彪心想他徑直闖進欣虹大廈,就算能從溫駿、唐逸凡這兩個狗東西手裏拿回投資,照現在的淨值計算可能都剩不到三百萬了。
問題是這三百萬里,借款加上利息,就超過兩百萬了,落到手未必能有一百萬,這遠不能彌補他個人證券賬戶里的虧損。
想到這裏,程德彪內心就泛起一股絕望,開着車徑直趕往他姐夫郭晉陽家裏。
「要我背鍋不是不可以,我可以把所有罪名都承擔下來,」
看到他姐夫郭晉陽剛好也在家裏,程德彪走進書房,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來,說道,
「但是這麼多年,我啥好處都沒有落到手裏,我不能隨隨便便就將所有的黑鍋都背到頭上。醜話我得說到前面,要我不把所有事交代出來可以,你跟霍啟德、於春光每人拿兩百萬給我!」
「你說什麼胡話?」郭晉陽知道書房門隙比較大,怕妻子聽見,將程德彪拉到陽台上,陰沉着臉訓斥道,「什麼事都還沒有定論,誰說讓你背鍋了?」
「這事情不是明擺着的嗎?」
程德彪梗着脖子說道,
「審計局專項工作組都已經進駐東信、市交電、市機電、市環科公司了,所有的空殼公司都是以我的名義註冊的,所有的文件都是我簽字的,你們一開始不就是想好了,要是出了問題,就將我推出來承擔一切。好,我認,我沒有其他本事,這時候應該發揮些作用,但是你們也不能欺負老實人。」
「別胡說八道,沒有人讓你背鍋……」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郭晉陽瞪了程德彪一眼,要他這時候老實一點,別給他沒事找事,按了通話鍵將電話接通。
程德彪隱約聽到電話那頭說俞書復病逝了,是俞小榮親筆簽了「放棄治療同意書」,他心裏「咯噔」一跳,難以置信這是真的,急得就想搶郭晉陽手裏的手機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發什麼神經?」郭晉陽厲聲喝斥,要將程德彪推開,兩人爭搶間身體失去平衡,雙雙從八樓陽台摔了出去。
…………
…………
周五夜裏,蕭良在實驗室有一個關鍵的課題研討會。
新的一周研究工作,驗證了新型添加劑在石墨負極材料上產生效果良好的界面鈍化反應,同時對正負極材料的改性及碳包覆性研究也取得新的進展。
電極碳材料包覆研究雖然才取得初步的進展,距離商業化生產還有一段很遙遠的距離,但初步的實驗室研究,已經展示出這一領域的巨大潛力,同時國內外都還沒有相關專利或基礎研究文章問世。
電極材料及裝備聯合實驗室,成立還不到一年,就能在鋰離子電池領域做出獨創性的研究成果,還是相當振奮人心。
蕭良內心也很振奮,蝸巢科技到這一步,總算是在鋰離子電池領域初步奠定了一些基礎。
研討會結束,走出會議室都快十一點鐘了。
蕭良這才看到他扔在辦公桌上的尋呼機,連着有好幾條消息呼入,都是要他看到消息後即刻聯繫鍾雲峰。
蕭良拿起座機,撥通鍾雲峰不對外公開的私人手機,才知道鍾雲峰已經趕到秣陵,剛跟羅智林見過面,兩人正一起往秣大趕來。
蕭良等鍾雲峰與羅智林趕到後,才從鍾雲峰嘴裏得知郭晉陽與程德彪的死訊。
「上周四,我從你那裏拿到星海投資挪用東信集團資金的材料,沈君鵬、孫仰軍卻也知道我的行蹤,就在我家裏等着我,」
鍾雲峰用隨身聽播放了上周四在苜蓿園大街家中跟沈君鵬、孫仰軍對話的錄音,說道,
「他們當時就承認了挪用東信集團資金操縱天海精工流通股的事實,我還想着等他們歸還挪用資金之後,再對相關違法犯罪事實進行徹底調查、嚴肅處理,沒想到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郭晉陽是省管幹部,他與程德彪墜樓之前有扭打的痕跡,樓下人家也聽到他們墜樓前發生激烈的爭吵。現在這件事情,市委需要及時對省里進行匯報!」
鍾雲峰是東洲市委書記,他拉上羅智林,帶着偷錄的錄音先跑到秣陵大學來找他,證明自己與沈君鵬、孫仰軍沒有合謀,與挪用資金操縱天海精工流通股沒有牽涉還是次要的,主要還是不希望看到他在這時候節外生枝罷了。
「還真是不幸啊!」蕭良聳聳肩,他就沒有想節外生枝,真的老老實實在實驗室做研究,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呢? 「求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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