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將隨手攜帶的公文包打開來,從裏面取出一疊文件來,扔到儀錶盤上,跟馮薇玲感慨說道:
「唐國斌已經拿到徐海重工集團提交給省證監局的收購協議複印件了,這是他剛從秣陵傳真過來的複印件。現在還是專業人士辦事靠譜啊。我都不知道上市公司涉及控股權轉讓的併購具體要經過哪些程序,在這個圈子裏更不認識什麼人,原本還以為要按部就班等徐海重工集團的答覆,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動作,沒想到唐國斌出馬,就直接拿到西港城信社違規超額授信給星海投資的證據了。孫仰軍在這個圈子裏也是消息靈通的,他這時候應該也知道這事了……」
馮薇玲拿起那疊傳真件,翻看起來。
為星海投資提供信貸等一系列證明文件,是她一手經辦的,上面還有她的簽章,自然是假不了的。
「孫仰軍現在是知道把柄都落在你手裏了,但這能說明他一定不會鋌而走險嗎?」
馮薇玲苦澀一笑,說道,
「現在所有暴露出來的問題,都集中在西港城信社,孫仰軍、沈君鵬跟他們的融金投資又沒有什麼問題暴露。他們能將事件推進到這一步,徐海市里也必然都打點好了。他們要是決定犧牲掉郭晉陽跟我們這些小嘍囉,另外籌集資金,找一家投資公司頂替星海投資承接徐海科工的法人股,雖然有難度,卻未必就一定走不通;他們大不了以後尋找新的資產標的裝入上市公司,不圖謀船機廠的資產而已。」
「所以說啊,我這人做事不會逼人狗急跳牆啊,我也不喜歡玩人家的心態,」蕭良將車載收音機打開,調到一個播放財經欄目的調頻頻道上,笑道,「當然了,有些狗慌不擇路,急着跳下牆,那就怨不得我了!」
馮薇玲不知道蕭良的用意,聽着收音機滋滋雜音里,播音員正播放着今天的財經新聞,很快聽到有關徐海科工的報道:
「……上周末股市收盤,停牌一周的徐海科工公告了法人股轉讓信息,今天開盤,徐海科工的股價果斷被瘋狂湧進的三四千萬資金牢牢鎖在漲停板上,成交量卻低得嚇人。大家都知道在這樣的重大消息刺激下,徐海科工的股價暴漲一兩倍都是尋常事,自然惜籌不賣。不過,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徐海科工的漲停板還沒有封住一個小時,十點二十七分,漲停板兩三千萬買單快速撤銷,緊接着大量的賣單湧出,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徐海科工就由紅轉綠。現在市場面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變故,竟然導致如此詭異的股價走勢。現在股價還在繼續下探,不知道會不會繼元旦前夕的地天板走勢,反方向走出一個天地板來!」
「你沒有反手砸盤?」馮薇玲疑惑的盯住蕭良問道。
「我是很有底線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一邊對控股股東發出措辭嚴厲的質詢,一邊反手做空呢?」蕭良說道,「看來馮經理對我的人品跟底線了解的還是有所欠缺啊。」
馮薇玲冷笑一下,說道:「既然你沒有動,那這股價走勢不是證明孫仰軍他們已經認定事情不可挽救,也開始拋貨放棄了嗎?」
「所以說啊,我需要繼續釋放善意,」蕭良說道,「我剛才聽到徐海科工股價躁動的消息,已經請求富海證券臨時轉借一筆資金,確保股價跌到一定幅度時,胡婕的賬戶可以繼續買進徐海科工,直至買滿整五百萬股。我相信這樣的善意,孫仰軍、沈君鵬他們應該能感受到吧?」
「……」馮薇玲吃驚盯住蕭良。
上市公司除了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之外,持股5%以上股東,相比較中小股東而言,要麼具有持股優勢對公司業務經營及管理決策具有較大影響力,要麼具有更強的信息優勢(擁有法律賦予的質詢權、提案權以及董事及管理層推薦權等)。
為了保證市場公平以及保護中小投資者的利益,法律法規對上市公司持股5%以上的股東有特別規範(公司法規定3%持股股東有提案權,兩者不衝突)。
其中最關鍵的一條,就是買進持股滿5%,必須三個工作日向上市公司以及相關監管部門進行權益變更備案登記,登記未完成之前不得繼續買進或賣;備案後六個月內不得減持。
也就是說,蕭良一旦繼續買進徐海科工持股觸及5%這條線,所持徐海科工的股票就將自動鎖倉六個月;就算六個月限期過後,想要減持也將面臨各種限制。
莊家通常都是動用幾十個甚至幾百個賬戶,分散持股,就是為了規避相關的法律規定。
蕭良這一舉措,絕對比他直接找上門,跟孫仰軍、沈君鵬說「咱們別折騰得雞飛蛋打了,咱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吧」要可靠得多。
「怎麼樣,馮經理知道這樣的信息,是不是這時候也買進一點,好給日後擺脫郭晉陽的控制,增加點籌碼啊?機會難得啊,不要等孫仰軍他們反應過來,怪我沒有提醒你啊!」蕭良真誠的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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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啊?」馮薇玲撇嘴說道,「現在徐海科工的股價一片混亂,賣出買進大有人在,我可不會神機妙算,知道你們剛好又買進了一百萬股。」
「你看看我這張臉,是不是寫着真誠二字?」蕭良笑了笑,將一疊文件裝回公文包里,說道,「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反正我把馮經理當盟友了。我這人做盟友有一點好,絕對不會對盟友做提起褲子不認賬的事。我甚至都不希望你提心弔膽睡不着覺,提前將話跟你說清楚。我的誠意怎麼樣?」
馮薇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掏出手機,給她的投資顧問(股票經紀)撥了電話,將匿名賬戶里備用的一百萬統統買進徐海科工。
「要死就死個痛快吧!」馮薇玲將手機扔到儀錶盤上,閉起眼睛,似乎等待命運的審判。
收音機的主持人也隨時關注着徐海科工的股價變化,當徐海科工的股價再次被拉到漲停板時,主持人拿嘶啞的聲音喊了起來:
「……奇蹟發生了,今天真是見證奇蹟的一刻。徐海科工漲停了,徐海科工再次被大買單拉到漲停,是一筆兩千萬的買單。成交量也是巨大,短短兩三分鐘,成交量估計有六七百萬之多,具體的數據還要等收盤後復盤才知道。徐海科工真是一波三折,可以說證券市場年前最精彩的一出大戲。誰也猜測不到背後到底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跟波折,竟然出現如此奇怪的異動。這絕對是自證券交易所成立以來,極其罕見的現象。我不知道有沒有先例,但一定極其罕見,背後也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莊家也不可能如此無厘頭的砸盤拉漲,廣大股民理應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馮薇玲這一刻激動得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她不是為短短三五分鐘就賺到十幾萬而激動。
她知道孫仰軍有秘密渠道能監控到富海證券新華通營業部的實時交易數據,兩千萬買單定然是孫仰軍注意到胡婕賬戶持股滿5%後,猜到蕭良有談判的心思,才決定反手買多,將股價重新拉回到漲停板。
蕭良兜里的尋呼機「嘀嘀」鳴叫了兩聲。
蕭良拿出尋呼機,遞給馮薇玲看:「孫仰軍反應還是挺快的啊!不愧是值得我認真對待的對手啊!」
馮薇玲不知道蕭良這句話里有多少嘲諷的成分,見尋呼機屏幕顯示:「你想幹什麼——孫仰軍……」後面留了一串手機號碼,確實是孫仰軍的手機號。
見蕭良眼睛盯上她的手機,馮薇玲趕緊將手機塞挎包里:她瘋了,這時候讓孫仰軍知道她跟蕭良在一起?
蕭良的地位在那裏,背後又有羅智林撐腰,別人不敢拿他怎麼樣,但她自己得考慮留個全屍。
「前面有公用電話亭。」蕭良指着前面的街口說道。
馮薇玲將車開到街口電話亭邊停下來,見蕭良竟然從皮夾里翻出一張磁卡來,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嫌麻煩沒有配手機,隨身卻攜帶電話磁卡?這特麼什麼扭曲性格?
蕭良走進電話亭,剛撥打電話出去,卻見馮薇玲拉開電話亭的鋼化玻璃門擠了進來。
馮薇玲指了指電話機,表示她想親自聽到蕭良跟孫仰軍說什麼,不是擠進來跟他調情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馮薇玲聽到孫仰軍壓抑像受傷野獸的聲音,從話筒里清晰傳出。
蕭良跟馮薇玲笑了笑,通過電話回應孫仰軍:
「孫總應該知道我想要幹什麼。要是孫總這時候都還猜不到我想要什麼,那孫總真就不配做我的對手啊!」
馮薇玲聽到電話那頭有桌椅猛烈碰撞的聲音。
說實話,孫仰軍選擇與蕭良妥協,這一波絕對不少賺,但這口氣想要咽下來,卻也是太難太難。
「我們能不能見面談一談?」孫仰軍在電話里問道。
「我看我們就沒必要談了,有些事也不是我們私下談了就能決定的,還是讓鍾市長與羅書記決定比較好。」蕭良說道。
蕭良說到底還是怕鍾雲峰那個慫貨縮頭不敢站出來承擔責任,所以才買足5%的持股,將態度晾到明處。
過了良久,見孫仰軍再無回應,蕭良說道:「那就這樣吧,提前給你還有沈總拜個早年。」
馮薇玲與蕭良再回到車裏,過了良久,孫仰軍的電話打到她的手機上,通知她前往友誼大廈商議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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