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光扶着腦門,暗暗叫罵。
這兩位屍祖當真是不鬧點事情出來絕不滿足,也不知安的什麼心。
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小雪卻率先對顧詩詩發問了:「你口中的舵主,可是姬宣?」
她紅着眼,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很緊。
顧詩詩不禁面露驚容,詫異地道:「你怎麼知道?」
小雪的視線落在對方手中的不良旗上:「我認得這面旗子。」
「你是......」顧詩詩多少猜到了。
「姬宣之女,姬如雪。」
自報大名,小雪頓了頓,有意無意地看了李重光一眼,眼神不似以往,似有哀怨。
「家父說過,不良旗是他最重要的使命。如今不良旗在此,他的處境我多少能猜到......」
她死死咬住嘴唇,甚至滲出鮮血。
李重光扭過頭去,想要迴避對方的視線。這事對她的傷害不言而喻,況且現在無論怎麼解釋,也不會讓她好受一些。
「李大哥,你......」
她欲言又止,索性直接跑了出去。妙成天看了李重光一眼,果斷追了出去。
李重光心中很不好受,好心辦事,卻屢屢出錯,說到底問題還是出在那面旗子上。
以他的角度出發,姬宣把不良旗交給玄冥教,換得一條命,不就沒這麼些事情了麼?
「校尉大人,舵主他......」顧詩詩問道。
姬宣對她而言與姬如雪不同,所以她能理解姬宣的選擇,但還是想對那人的下落抱有一絲幻想。
李重光搖搖頭,預示着他的情況不容樂觀。
顧詩詩早有覺悟,只是點點頭,沒有對此再多發表意見。
李重光也不知該說什麼,便保持沉默。期間注意了一下阿姐的狀況,她坐在石階上,靜靜地看着二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就是典型的吃瓜了。
顧詩詩舒了一口氣,收起悲容,嚴肅地對李重光道:「既如此,還請校尉大人肩負起東都不良人的責任,前往總舵統領大局!」
「放心,我不會辜負姬舵主所託,之後定會如約將不良旗送去總舵。」
顧詩詩聞言蹙眉,聽得這回答明顯留了餘地。
只談送旗,不言統領大局,顯然不肯擔負責任。
她不解地道:「校尉大人何故推辭?」
與其越說越錯,不如坦白一些換得輕鬆。李重光悵然地道:「實不相瞞,我命不久矣。救我的人判斷,我還有半年陽壽,就是現在同意你,那然後呢?」
這確實不是託詞。
就算有後續,那也得等弄明白傷勢再說。
「什麼?可你......」
顧詩詩一怔,上下打量起李重光。見他氣息平穩面色紅潤,毫無異常可言。
加之且方才勢大力沉的一刀歷歷在目,你說你命不久矣,誰信?
她不免想到許傑的論調。雖然那人已經叛逃,但所說的事情也不盡然全是錯的。
比如面前此人死裏逃生,或許真的不想再以不良人的身份活下去了。
那麼又何故與幻音坊的聖姬為伍,又何故要去岐國?是幻音坊看似歌舞昇平,亦或是岐王許以重利?
這談不上對錯,但卻是顧詩詩不能接受的。
「校尉大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不如就此別過,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良旗就由我這個不良人負責吧。」
李重光聞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雖也想過這樣處理,但他沒有急着做決定。他不清楚內心所想,只是確定此刻不願這麼做。
顧詩詩捲起不良旗,又向李重光伸出右手:「李公子,不良人的名牌,你也不再需要了吧?」
「總之,先到鳳翔再言其他。」李重光不做解釋。
「你?」
「先到鳳翔,再言其他。」李重光一字一句地強調道,「還有,那東西最好還是給我保管。你要是不想死的話......」
他確信,這般一鬧,黑無常大概率已經確認了消息,玄冥教找上門來是遲早的問題。
而他的信息,對方雖說不完全明了,但至少已對他的修為瞭若指掌。
中天位巔峰,比下有餘,比上卻是不足。
偌大的玄冥教不可能沒有高手,下一架,難打了。
顧詩詩被強大的氣場壓制住,他還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如此霸道地說話。
只是最後這一句狠話,聽着卻不像威脅呢?
......
潁州分舵某石室內,白無常正在療傷。孟婆特批之下,她破格得到數名甲士。
那幾人的結果不言而喻,已盡數被她吸乾,只剩下一地骸骨。
反觀她的手臂,刀傷已近乎癒合,手臂上的刀痕只留有一道紅色長線。
石室門被打開,黑無常探身而入。
白無常看清來人面目,驚訝道:「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她本身的計劃是療傷之後就與黑無常匯合,沒想到他竟然回來的如此之快。
「事辦完了自然回來了。小妹,你的傷勢如何?」黑無常注意到地上的屍體,會心一笑,懸着的心放下不少,「看來,孟婆還真是偏愛你我。」
「當真?不愧是大哥。」白無常知道定已掌握了不良旗的信息,當即喜上眉梢,這也算無愧孟婆的信任了,「已無大礙了。不過該說不說的,天暗星那一刀真是剛猛,當時若非大哥提醒,後果恐怕......」
黑無常撫着白無常的手臂,以內息感受一番,若有所思地道:「小妹,你不覺得他的功法有些熟悉?那血煞之氣......」
白無常回想當日情形,刀氣如血,勢如修羅,只有玄冥教的功法有如此煞氣。
「大哥,他使的是龍虎刀法,你怎會看不出?既然是玄冥教的武功,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黑無常搖搖頭,道:「小妹,龍虎刀法只是刀法。」
刀法屬外功,刀氣則是內息所致。內息具象出如此煞氣,說明其內功定也與玄冥教有關。
玄冥教的內功不比外功繁多,攏共就那麼幾種,而且基本都是由《九幽玄天神功》演化出來的。
白無常瞬間明了,道:「你是說,孟婆遲遲不動手,另有原因?」
黑無常做出噤聲動作,微微搖頭,示意不要再多說下去。
隔牆有耳,這種忤逆的話要是被人聽到,指不定就惹禍上身了。
燭光一閃,黑影竄動,一道煞氣破風而來。
「小妹小心!」
黑無常立刻拔出短刀隔擋,余光中,分明看見暗金鬼頭——那是牛頭兵器上的裝飾。
不待追到偷襲者的身影,又聽白無常一聲驚叫。
「大哥!」
黑無常面露驚訝,白無常被馬面制住,牛頭馬面竟在分舵內悍然動手。
「牛頭,馬面。」黑無常慘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你們想幹什麼?」
「二位無常,不要誤會。」馬面的鐵鏈鎖住白無常的脖子,馬臉之下幽幽的眼神若隱若現,「我兄弟二人只是好奇,孟婆怎麼會偏愛你們兩個廢物。」
黑無常身形一定。
自東都弒君之事以來,黑白無常與牛頭馬面的關係愈發緊張,這件事在玄冥教內已幾乎不算秘密。
弒君的事是牛頭乾的,抓皇子的事卻留給了黑白無常,這是出於孟婆的安排。
弒君終究不是什麼好名聲,朱溫也早存進位之志,以至於論功行賞的時候,以「保護十皇子有功」為由重賞了無常,而牛頭馬面就連慶功宴都不得參加。
時至今日,黑白無常保有隨孟婆進宮的權力,牛頭馬面則只能躲在玄冥教中,可謂名副其實的陰差。
黑無常站定了身子,將刀收回袖中,問道:「不知二位是何意?」
牛頭道:「交出天暗星的下落。」
孟婆就將跟蹤的任務委派給了黑白無常,此時牛頭馬面問及,其目的不言而喻。
他們想要擅自出動,奪取不良旗。至於目的,暫時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此事他們不會讓孟婆知道。
雖說玄冥教內以結果論英雄,可孟婆畢竟是他們的上司,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樣做難免損了孟婆的面子。
不過這倒符合牛頭的性格,什麼事都想以拳頭講道理。
可奇怪的是馬面,他可冷靜得多,不知何故竟會在此事上與牛頭達成一致。
黑無常目光一凌,轉對馬面道:「你們想抗命?何故?」
馬面也不解釋,只冷冷道:「這你就不必關心了,孟婆那裏,還希望無常兄保密。」
黑無常也不追問,順着對方道:「既如此,把她放了,我領你們過去。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只管帶你們找到人,至於打架嘛,我不參與。若孟婆問起來......」
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黑無常甚至盤算着,找機會讓孟婆知道此事,這樣可讓那二人在玄冥教的地位進一步降低。
於是,他循着機會給白無常使着眼色。
這並沒有逃過馬面的眼睛,他一緊手中鎖鏈,白無常因脖頸壓力不禁翻了白眼。
黑無常趕緊道:「手下留情!」
馬面冷冷一笑:「你的顧慮太多了,你我二人同去即可,孟婆不會知道的。不知我的提案,無常兄意下如何?」
別無他法,黑無常只得應允下來。
隨着話音落下,牛頭的鬼頭刀架在了白無常的脖子上。
馬面鬆開了鎖鏈,走至黑無常身前,道:「帶路吧。」
黑無常驚道:「你想獨戰天暗星?」
「你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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