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山匪落荒而逃的背影,顧詩詩還未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眼神黯淡,默道:和校尉大人相比,我這微末道行真是太不入流了。
妙成天道:「李公子,奴家見過你的掌控力,眼見手到,剛才那一刀是故意劈歪的吧?」
李重光也不避諱,直接道:「還真是瞞不過你。這也沒必要藏着掖着,實話實說,我現在似乎能夠感受到許多『氣機』,早些時候還有所懷疑,但剛才打鬥時非常明確,有人暗中跟着我們。」
「氣機」一詞,別人還沒什麼感覺,但妙成天不禁心生驚嘆。
人們常說「殺機」、「善意」、「惡意」等等,這些其實都是氣機的一種。
當一個人準備做某件事的時候,身上的氣息或多或少都會帶有與那件事相關的感覺。
當世,若武道內息修為達到一定境界,那麼內息就會擴散,他的意圖融入在其中,這便是氣機。
所以隨着修為境界的提升,修武之人還需要學會隱匿自身的氣機。這對他對內息的掌控有非常嚴苛的要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同理,若要察覺到另一個人的氣機,亦需要非常強大的內息修為。不止如此,還需要感知者擁有極為豐富的經驗。
從修為上說,李重光自然是夠的。但經驗......
妙成天對這點頗為不解,一個人可以修為高、外功弱,那可以解釋成潛心修煉不問世事,不注重外功,且打得少了,經驗上差點,也還說得通。
但若一個人修為高、外功弱的同時,還能察覺到氣機,那就矛盾了。
你有這麼多經驗,外功怎麼會差呢?你能捕捉到氣機,又怎麼會缺乏經驗呢?
「誰啊?我剛才出去透氣的時候,沒見着人呀。」
阿姐冷不丁的插嘴引來數道嫌棄的目光。出去一趟帶回一群山匪,若再跑得遠點,豈不是還要帶來更多驚喜?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卻是大家都在關心的。
李重光道:「應該是黑無常。雖然沒有證據,但那種感覺我記得。來此之前剛剛與之交手,那個陰冷狡黠的感覺,應該就是他了。」
「但是白無常似乎沒有同行,看來先前那一刀砍得不輕。」
顧詩詩後知後覺,想起前面白無常就在身邊,刀氣劈來,在身前就消散了,原來這是刻意掌控的力度。
想到這裏,不禁對李重光道:「和校尉大人相比,我這微末道行真是太不入流了。」
李重光謙虛了一句便又轉回正題:「要不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再休整吧,看來玄冥教此番真要有所動作了。」
此言一出,別人倒沒什麼,顧詩詩卻略顯驚容。畢竟與黑白無常一戰,七人小隊瞬間只剩她一人。
妙成天道:「李公子大可不必這麼焦急趕路。我們尚在潁州地界,到達鳳翔尚需不少日子。這些時日,我們的身處梁國地界,玄冥教勢力遍佈,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李重光點點頭,嚴肅地道:「如此,我們還真是瓮中之鱉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妙成天分析地道,「到處都是玄冥教的眼線,想必他們傳遞我們所在並不困難。但是目前為止仍沒動手,那證明他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那麼可不可以理解成,不達成目的就不會動手?
李重光思量片刻,當即想到對方的意圖——不良旗。
這一節妙成天也已想到。她從始至終不提李重光已得到不良旗一事,也有從這一點出發的考量。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顧詩詩順着這個思路,越想越迷糊:校尉大人亦是不良人,既然他們的目的不是誅殺不良人,為什麼黑白無常還要對我們動手?
還有,校尉大人答應過救援舵主,可看他們一副輕裝簡行出逃的樣子,這人是救了沒救?還有不良旗的下落,他已經知曉了嗎?
她不禁看向李重光。
李重光卻在思考着另一件事情。
他沒想到,不良旗的存在竟然能讓玄冥教再也不顧及屍祖的面子,那這玩意兒就成了燙手山芋。
無論它的背後藏着什麼秘密,這對李重光來說都無關緊要。
若非背負着他人託付,按照李重光的性格,或許早就拿出來扔掉了。
想到這裏,他對妙成天道:「妙姑娘,借一步說話。」
二人撇開眾人來到山神廟外。
李重光直入正題:「照你剛才的分析,若他們一直不知道那件事情,難道我們能一路平安地橫穿梁地?」
妙成天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或許吧,奴家是這麼猜測的。」
「或者,劍指偏鋒,我直接亮明我已取得不良旗,引出對方的真實目的,這樣如何?」李重光認真地道。
這讓妙成天頗為不解:「何故?李公子不是不喜歡和人交兵麼?」
李重光對此頗為無奈:「我是不喜歡啊,可阿姐......她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或許是我多想了,但......」
話說一半又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其實和前些時候對將臣的感覺是一樣的,她們似乎在引導着他去做某些事。
人對未知都是恐懼的,再者,這一行人的構成已經不再簡單明了了,李重光不願做一隻無頭蒼蠅。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若身邊人遇難,他難免要伸以援手。可若他救援目標的目標實際上是他自己呢?
「李公子何出此言?」妙成天亦猜不透這個男人在想着什麼了,他看起來有些煩躁,思路也不再清晰。
「我是想......」李重光整合了一番思緒,這才繼續開口道,「我是想快刀斬亂麻,這樣很煩,你知道的,我很怕麻煩。」
妙成天稍作沉默,旋即微笑地道:「李公子想做什麼便去做吧,奴家會陪着你的。」
「你也不問問我原因?」李重光對此起了些興趣,他知道,剛才的表述實則並不清晰。
「奴家只知你李公子不會做什麼壞事。」妙成天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你太善良了,某些方面上也很單純。總之,和這世道格格不入,就像是......」
李重光接道:「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妙成天點點頭,隨後捂嘴偷笑。
李重光也一起笑了笑,很自然地將心中所想全盤托出。
「阿姐......也就是螢勾,你也知道她是屍祖之一。屍祖的腦迴路.....哦,也就是想法,我是說,與其中途再遇到什麼不可掌控的事情,不如早些亮明,讓對方也暴露出來。」
「嗯,奴家方才多少也猜到了。」妙成天道,「但是奴家卻想勸公子不要這麼做。」
「何故?」李重光直面她,準備靜聽對方想法。
「李公子認為身處明處,對方則在暗處。可反過來想,又何嘗不能成立呢?」
「玄冥教並不知道你是否拿到了不良旗,從這點上,李公子可是把握着主動權呢。」
「他們敢對詩詩姑娘出手,卻不對你直接翻臉,證明屍祖的名號多少起了些作用。」
「如此看來,奴家認為,阿姐不會害我們。」
妙成天頓了頓,給李重光一些反應時間,隨後又道:「李公子是仗義之人,但這世道,仗義不能當飯吃......」
她點到即止,也不再多說什麼。
李重光眼角抽搐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些許茫然。
她言外之意,豈不是在說要殺伐果斷一些?
再直白一些,無非就是這些事和你若沒太大關係,放任不管又有何妨?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人生在世,活那麼累幹什麼?
你可以道德綁架我,我就不能用魔法擊敗魔法了?都是第一次做人,誰也沒必要讓着誰,老子開心最重要。
李重光躊躇了一下:呃,我是第二次做人了......
「我考慮一下......」
聽他這麼說,妙成天拍了拍他的後背心,道:「好了,別多想了,早些休息吧。剛才打了一架,感覺如何?」
「嘖,說到這個,倒真是挺爽的。唉,我那一刀劈得帥不帥?」
「帥得很吶。」
恰是借着這個話題,李重光第一次生出了別樣的想法。
上輩子有些拘謹,那這輩子,要不要索性就做個真浪子,浪上一浪?
他嘗試去摟妙成天的腰肢,但被難以名狀的道德枷鎖困住,行為胎死腹中,最終作罷。
算了,來日方長。
命運往往不會給人選擇的機會,李重光回到山神廟中,算是徹底傻眼了。
《招財進寶》裏的單頁鋪得滿地都是,不良旗被顧詩詩握在手中,她們都看着李重光,眼神中有十萬個為什麼等待解答。
李重光驚得一跳,伸手去摸腰間,卻發現行囊不知何時被調包。
再看過去,與阿姐眼神交匯的瞬間,她的目光突然閃躲,這個問題立時有了答案。
「阿姐,你......」
他想問責,卻被顧詩詩打斷。
「校尉大人,不良旗在此,那舵主他究竟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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