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給了兩天時間報名,在第三天上午,大家看見公示欄更新了。
公示欄張貼了一張白紙,畫成棋盤格,第一列是名字,後邊跟着貼一張本人黑白寸照,有許玥如、張慧紅、孔小華一共十八個人。
這次競爭供銷社售貨員崗位一共有十八個人報名。
為期十天,在這十天內,大隊長會統計票數,每天上午在公示欄處更新。
大西村每人持有一票,可以投給十八人中任意一人,每人僅限投票一次,票數最多者獲勝。
公平公正,大家都沒有異議。
不過,有人指着許玥如名字下的數字「1」,疑惑地問:「大隊長,這是啥意思?」
「昨天許玥如同志助人為樂,對方自願給她投票。」大隊長解釋。
「嘩,還能這樣!」
大隊長:「沒錯,報名參加了的各位,可以通過做好人好事,或者對大西村有益的事來給自己拉票,如果能評上勞模,額外加五票!」
「同樣的,如果有人在競選期間犯錯,我會直接把他名字劃掉,被淘汰者將不再具備競爭資格。」
眾人表示理解,去城裏上班是代表他們整個大西村的形象,如果是犯過錯有污點的人,連帶着對他們大西村印象都不好。
看完通知眾人散去,參加競選的十八個人鬥志昂揚。
大西村加上知青一共有八百多人,掰開揉碎了數,這家是堂哥表姑三姨子的二哥,那家是他表妹姑媽三嫂子的大姐夫,平時不怎麼走動的親戚,為了投票熱絡起來,一天能拉八十多張票。
十八個人分別細數自家親戚,一天過去,也就剩下三百多個人還沒投票。
他們鉚足了勁給自己拉票,勢必要拿下這個鐵飯碗。
到了第二天,大家圍在公示欄等大隊長更新票數,沒想到大隊長直接劃掉了八個人的名字。
眾人譁然,大隊長神情嚴肅:「有些同志思想不正當,妄想用糖衣炮彈來換取名額,我在此說明一下,明令禁止這種不健康的行為,一經發現直接淘汰!」
等大隊長走後,眾人竊竊私語。
「有人想賄賂大隊長!」
「不一定是他自己,萬一是其他村委會委員呢!」
「說的也是,好好的競爭,偏弄些歪門邪道,不行,我得把票捂住,寧願不投,也不給這種人!」
「對!誰要真心為咱們辦事,我就把票投給誰!」
於是競選者發現拉票變難了,往往要幫了人家忙,才能拿到一票。
村子裏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剩下的十個人見到誰都要上去問一句需不需要幫忙,生怕自己晚一步就被其他選手搶先了。
孔小華一向不愛管閒事,這回在村口看見一個八十歲老人氣喘吁吁背着背簍,蹭地一下衝上前,笑容滿面:「婆,我幫你!」
不待老人說話,孔小華一把搶過背簍背上,還嫌阿婆動作太慢,扯着人家胳膊往前奔。
到了家,孔小華湊到老人面前邀功:「婆,快去給大隊長說,你這一票投給我。」
老人擺擺手,重重喘了口氣,歇了一會兒才說:「投了昨天投給玥丫頭了。」
孔小華把臉一垮:「你咋不早說!就是想騙我幫你背東西!」
「哎,你這姑娘怎麼說話。」阿婆也翻臉,「我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就被你拖着走,心跳現在都還沒慢下來,我寧願不要你幫忙,自己來不曉得有多輕鬆!」
老人嘀嘀咕咕的抱怨,孔小華肺都要氣炸了,她好心好意幫忙,票沒拿到不說,還反倒怪起她來!
死老太婆!
孔小華氣沖沖跑回屋,找到姜愛麗,一屁股坐在地上,撒開腿哭起來。
「媽嗚嗚嗚許玥如那個女人不要臉她搶了我票,媽你幫幫我,你評評理啊嗚嗚嗚嗚」
姜愛麗被她吵得心煩,不過她的確希望孔小華能去城裏上班,到時候別人一問,她兒子是生產大隊會計,女兒是城裏供銷社職工,家裏個個兒出息,她得多有面兒!
姜愛麗一戳她腦袋:「起來,我明天幫你探探去。」
「嘿嘿媽你別忘了哈。」
孔小華一下子爬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去廚房偷了塊肥肉樂顛顛回屋了。
晚上照鏡子時,孔小華想像自己成了售貨員後神氣樣,心裏樂開了花。
——
樹蔭底下,謝眠眠和晏禮面對面而坐。
從晏禮來大西村的第四天起,之後的每天謝眠眠都會給他針刺腧穴,並根據身體狀況調整藥方。
晏禮體會最為明顯的是胃口大開,心情舒暢,全身上下都有勁兒,睡覺特別香。
不僅如此,謝眠眠還幫他把之前連續工作而損耗的元氣補了回來,晏禮精神和身體前所未有的好,不過手上的傷還需要繼續治療。
晏禮把手放在桌上,手臂插了幾根毫針,謝眠眠輕輕捻轉針體,順經而刺,觀察着晏禮表情,問:「這次有什麼感覺?」
「有點酸,又有點發脹。」晏禮如實回答。
謝眠眠神色滿意:「酸脹就對了,有感覺才叫針刺得氣,證明穴位沒錯。」
過了十來分鐘,謝眠眠出針,又給他摸脈,片刻後笑道:「再針刺九天能恢復八成,後續用艾灸或者拔罐進行保健,讓身體自己調解,慢慢便會痊癒。」
正所謂針所不為,灸之所宜,二者並用療效更好。
離八月十三號越來越近,謝眠眠想着晏禮也得買一身新衣服,還有擺酒要用的瓜子喜糖什麼的,便同他商量着再去一趟供銷社。
晏禮沒有意見,二人吃了午飯就出門,空手去,回來時提着大包小包。
買了這麼多,全是晏禮付的錢,謝眠眠手頭不寬裕,數着自己工分,打算去找大隊長換錢。
——
村委會在曬穀場附近,外面立一塊白色牌子黑體字,讓人一看就知道是村委會辦事處。
姜愛麗挎着一個籃子,用藍布蓋着,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麼。
她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圈,四下無人,這才放心推開辦公室的門。
大隊長手握鋼筆,念念有詞,姜愛麗悄悄湊近,發現他正在給十個選手統計票數。
姜愛麗笑容滿面地把籃子放在桌上,大隊長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統計,同時問道:「姜愛麗同志,你有什麼事?」
姜愛麗嘿嘿一笑:「隊長,我來找友良,他最近老不着家,不曉得在忙個啥。」
「噢,他開會去了。」大隊長放下筆,雙手交叉,語重心長,「最近要統計糧食產量,會開得頻繁了些,姜愛麗同志,作為友良的母親,你應該支持他的工作。」
「是是是。」
姜愛麗笑容諂媚,瞟了一眼票數統計表,發現許玥如遙遙領先,她在心底暗罵一聲,掀開藍布,露出幾個圓滾滾的大雞蛋。
「隊長,友良最近忙,我想着給他送幾個白煮蛋補身體,可他不在唉,雞蛋放久就壞了,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大隊長您要是不嫌棄,不如就帶回家和娃分了吃。」
姜愛麗把籃子推到大隊長面前,一臉笑意。
大隊長攢起眉頭,上半身坐直,不說話,就這麼盯着她。
「咋了大隊長?」姜愛麗摸了把臉,「我臉上有啥東西?」
大隊長沉聲問:「我前些天當大家面講的話,你聽沒聽見?」
姜愛麗當然知道,不過送上門的東西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大隊長之前不收肯定是他們送的禮物不值錢,她籃子裏可是真金實銀的大白蛋,又貴又稀罕,比他們送的可貴重多了。
這些當官的什麼德行她心裏門兒清,肯定是一上來就收下顯得太急切,丟了面子,得這麼一來一回地推拒,再「勉為其難」收下,這禮物才叫送到對方心坎兒里去。
走流程嘛,她都懂。
姜愛麗苦着臉:「我就是忘了自己姓啥,也不能忘了大隊長告訴咋們的話呀!
這不友良出去了嘛,雞蛋放着也是放着,大隊長為咱們生產隊勞心費力,吃幾個雞蛋補補身體,才能更好地為大家服務嘛!」
姜愛麗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末了還低頭用手背碰了碰眼角,似乎是在擦眼淚。
分明是花言巧語,可姜愛麗硬是把歪心思表現得冠冕堂皇。
隊長瞥了眼她乾燥的手背,哼道:「姜愛麗同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再不把東西收回去,我現在就把孔小華名字劃掉信不信!」
姜愛麗才不信,又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直到大隊長拿起筆,真要劃掉孔小華的名字,她才猛地收聲。
「別啊!」姜愛麗慌慌張張收起籃子,「我這就走、這就走,隊長,我只是來給友良送雞蛋的,你千萬別誤會!我什麼都沒做,你要是劃掉小華名字,鄉親們知道了可不干啊!」
賄賂不成就威脅,大隊長早知道姜愛麗難纏,沒想到臉皮都不要了。
大隊長額頭青筋跳了跳,嘭地放下筆,指着門口:「出去!」
「哎哎哎!」姜愛麗縮了縮脖子,用藍布蓋住雞蛋,灰溜溜地離開了。
大隊長臉色鐵青,拿起茶杯,咕嚕咕嚕不歇氣地喝,直到喝見底,灌了一嘴的茶沫才長舒一口氣。
姜愛麗剛出辦公室沒兩步,遠遠瞧見謝眠眠來了,她立馬警覺,躲到一邊。
大隊長吐掉茶沫,重新添水,正這時聽見有人敲門,三聲,一慢兩快。
他正生氣呢,以為是姜愛麗又返回來了,隨即思緒一轉,姜愛麗可沒敲門習慣,剛才都是未經允許自己溜進來的。
大隊長清了清嗓子:「進來!」
來人是謝眠眠,大隊長面上掛起笑意,見她目光首先落在自己鼻子,出聲問道:「咋了謝丫?」
「有茶葉。」謝眠眠指了指自己人中。
大隊長咧嘴一笑,大大方方擦掉,讓謝眠眠在辦公桌對面坐下,等待她說明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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