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下,栗旋發現自己躺在有雕花棚頂的床上,古色古香的房間裏,蕭紫生坐在床沿上,慢慢扶起她的腦袋。
只見他伸出醫生特有的白皙手指,端過來一碗深棕色的中藥,苦澀的藥味沖入鼻孔里,她皺了一下眉,閉上眼,將湯藥緩緩喝下去。
「呃~呃~」咳嗽聲起。
「慢點,別急。」紫生撫了撫她的背,又節奏平勻地按壓着她的合谷穴,幫她舒緩氣息。
「嗯,我好多了,多虧有你,紫生哥。」
栗旋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紫生站起來放下碗,嘆息一聲。
「以為墊了保護罩就沒事了?舊傷復發,內出血,幸好栽在我這位醫生面前,要不然
你呀,就是太不愛惜你自己了!以後不許再這麼折騰自己!
答應我,復仇的事,必須帶上我!沒人在你身邊護你周全,你出了事怎麼辦?」
語氣中帶着一絲責備,和滿滿的心疼。
「好。」栗旋氣息微弱地說。
「當時看着你在籠子裏被獵犬撲倒,我都嚇壞了,要不是你給我使眼色,我肯定衝上去救你那個姓顧的畜生,怎麼可以那樣對你!!」
蕭紫生憤怒地捏緊拳頭,恨不得立刻馬上衝過去痛毆顧人畜一頓。
自從師父寫信告知他在獄中收了一個關門弟子,了解到小師妹所遭受的非人折磨後,他就徹底震怒了。
在法治的今天,居然還有如此黑暗殘酷的人為操作存在!
一個無辜的女孩被活生生地非法摘掉重要器官——這件事於他的良知或者職業道德都造成了顛覆性的衝擊力。
更何況,那個器官,是女人的生命力源泉
明星栗旋,原本有着光輝的前程,如此美麗的她,本該擁有幸福美好的未來,她值得一個好男人,愛她、敬她、視她如珍寶可惜!
他發誓,一定要盡全力救治她。
這輩子有緣成為她的師兄,他就要護她一生一世。
「別去,你不是他的對手。」
栗旋伸出手拉住他的袍子。
蕭紫生也並不是衝動的人,小師妹擔憂的,他都懂。
那個顧大老闆,光手下的保鏢就有百餘人,任何普通人想用武力硬拼,都只能是雞蛋碰石頭。
所以一時之間也只能暗暗地消化內心的怒火。
緊握的拳頭,逐漸鬆開。
他努力保持鎮定,「我知道,師兄目前的任務是治好你,保護你。」
將中式錦袍一掀,坐下。
「等你傷好了,報完仇,我們就離開帝城,紫生哥帶旋兒去彩雲之南的雲養山莊,好不好?」
栗旋難得露出甜甜的一笑。
雲養山莊,紫生哥在信里曾多次提及,那是一個雲很輕、風很淡、繁花似錦、沒人打擾的世外桃源。
是呢,她真的想去呢。
可惜
「謝謝你,紫生哥,可是」
栗旋眼眸里的某種堅定執着,令蕭紫生有些害怕。
「你想說什麼,旋兒?」
「你能治好我的身體,卻治不好我的心,我的心早就死了,紫生哥別在我身上浪費太多的心思。」
她躺着一動不動,蒼白的臉上一片淡漠與死寂。
對一個失去子·宮、日漸衰老的女人來說,她的餘生,大概也只剩下復仇這件事了,其他的,比如愛情,她連幻想的資格都沒有,不是麼?
期望之光,在紫生眼中熄滅了一瞬,他深深地感到自責,小師妹心火已滅,而自己竟無法幫她重新點燃
栗旋含淚的眸光微轉,瞥見床頭柜上的幾枚銀針,心中一痛,唇邊劇烈地戰慄起來。
「剛才你說替我止血,你是如何止血的?」
她緊張地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眼眸中閃過一絲惶恐。
他是如何取下她佩戴在腰腹間的保護罩的,又是如何扎的針
蕭紫生秒懂她的心思。
「別擔心,我沒有看你,我是隔着衣服扎的針。」
栗旋「哦」了一聲,不說話。
通信中,當紫生說要治好她的時候,她曾鄭重警告,她的禁忌部位,除了師父和自己,絕不允許任何人看見,哪怕是醫生都不行。
原來他都記着呢。
師父說的果然沒錯,師兄技藝精湛,隔着衣服都可以精準地入穴,而且,他的人品更是耿直端正。
紫生,確實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如果當初她愛上的人有他十分之一好,那該有多好!
可惜,愛這種東西,就如大花蕙蘭,根系繁多,一旦入了心,扎了根,再想要連根拔起,移植到別處,恐怕就活不了了。
紫生說着,文敏敦厚的臉上,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
他轉身而起,從檀木柜子裏取出師父珍藏的一套吃飯工具——莫氏18枚銀針。
打開布卷,只見細長不一的18根銀針一字排開,在燈光下閃着耀眼之光。
「小師妹,這是師父留給你的銀針,以後就是你行走江湖的法寶。
你可別辜負師父她老人家救你的一片心意,還有傳道授業的拳拳之心。」
睹物思人。
一腔熱血,從栗旋心頭湧起。
莫愁師父經常給她念一句詩:針雖細物道通神,上合於天下合人。
銀針雖小,卻是醫學國粹。
在監獄的床腳下方與牆壁之間,師父偷藏了一根銀針,夜深無人時就取出來,手把手教授她用那枚小小的銀針,在饅頭或水果雕成的小人身上針扎。
莫愁師父對自己恩重如山,怎能辜負?!
現在,是證道的時候了。
「紫生哥,你出去吧,我自己能行。」
說話間,她已有了足夠的力量。
蕭紫生頷首微笑,舉起大拇指,「師父的關門弟子,一定行!」
他起身出去,把門鎖上。
蕭紫生雖放手讓栗旋自己治療自己,但站在門口,緊貼着木門傾聽,一刻也不敢離開。
針灸看似輕鬆,其實過程極為兇險,一個錯位,就可能釀成大禍。
連他這個資深專家都沒有把握自己給自己針灸,更何況是一個新手!
只是,那是小師妹的禁忌部位,他碰不得。
栗旋在床上躺了許久,進行調息,覺察到體內不再有刺痛感,才緩慢地爬起身。
她慢慢地將白色連衣裙卸下來,光着身子,站在大衣櫃鏡子前。
她的身軀,乾癟黑瘦。
頓時,一陣隱隱的心痛,從心間瀰漫開來
青春,嬌顏,滋潤,豐腴,雪肌,她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在那個寸草不生的監獄裏,在她被強行拖進黑診所剝奪了做母親的資格後,全都徹底消失不見。
尤其是腹部那道一捺長的疤痕,是多麼醜陋不堪!
它割得毫無章法,針法更是粗鄙,就像一堆褶皺的皮隨便抓握起來用針線亂穿刺一通。
沒人想過那是一個摔了道小口子都會哭的女孩的身體啊,沒人在乎她有多疼!
她的小腹,原本平坦得沒有一絲皺紋,絲滑得如同綢緞一般。
如今,兩條相互撕咬的蜈蚣趴伏在那裏,慘不忍睹,隱隱地呈十字形,仿佛一個恥辱的枷鎖,永遠在嘲笑她:
——哈哈哈,你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
當初婆婆譏諷她的話語,竟然不幸一語成讖。
五年了,傷口早已結痂,固化,成為肥厚的肉條,當她的手指從上面撫過,心裏便泛起滔天的恨意。
那些害她的人太狠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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