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陳家做飯的人是英子的婆婆,她是山西人,做飯的手藝很不錯,舒心也很愛吃她那一口爽口筋道的手工面。
但是說起做魚,舒心卻自認不輸別人。
畢竟是海邊長大的,又跟着師傅學過那麼多粵菜。
所以說起讓陳老開胃吃點東西,舒心直接就把主意打到了魚的身上。
正好手邊有這四條活蹦亂跳的海鱸魚。
小是小了點,但是鱸魚沒什麼刺,四條魚的肉算起來也不少,片成魚片的話應該正好。
陳老這會兒去午睡了,說是午睡,可是和他同床的陳婆婆卻知道,他根本就一天都沒睡着過,無非就是讓大家以為他在午睡,能換來不少安心。
一聽說舒心想要借用一下灶房給陳老做魚,一向不喜歡麻煩別人的陳家人都連連點頭,把整個灶房都空出來給她用。
陳老媳婦還守在一邊給她幫工。
舒心讓阿姨幫着殺三條小魚,自己先拎了一條大的,利落的殺完之後,就來片魚骨和魚片。
她經驗十足,分分鐘就片好一條魚,將魚片、魚骨、魚頭一起拋入加了鹽的水裏浸泡,泡好後加用蔥姜抓捏一遍,瀝乾水分之後單獨拿出魚片再加鹽、糖和胡椒粉等調料醃製。
這樣操作下來的魚片和魚骨十分鮮嫩,而且還會把最後一絲腥味逼出來。
醃魚片的時候,第一步醃製好的魚頭和魚骨就可以拿出來蒸了,蒸好之後將魚片也過開水簡單燙熟,擺在魚片上。
阿姨早就切好了新鮮的蔥絲,小鍋內熱油一烹,小蔥嗆的滋滋亂響,蔥香和魚香撲鼻而來。
再淋上舒心特調的醬汁,雪白的魚片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在褐色醬汁中游曳起來。
阿姨深深聞了聞,不禁感嘆道,
「好香,沒想到這麼簡單的做法可以做出這麼美味的菜!」
舒心拿起一旁的的筷子來遞給阿姨,笑盈盈道。
「要不要嘗嘗!」
阿姨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不了不了,你趕快趁熱端過去給你陳伯伯吧,他一向最愛吃魚了,這下應該多少肯吃一點了。」
舒心將圍裙解開,
「好!反正阿姨在旁邊全程看到尾,也學會了,改天自己做着吃吧!」
說起來陳老的窗戶就正對着外頭灶房的方向,剛才外頭的聲音其實他都聽到了,等舒心敲門進去的時候,陳老背對着她,語氣還是一樣溫柔和藹。
「天氣熱,我吃不下,放着下午熱熱再吃吧!」
「陳老,是我!」
聽到舒心的聲音,再一看她手裏端的菜,陳老趕忙從床上起來。
他這人一向不愛麻煩別人,也不好意思拂了別人的面子,拿着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裏。
輕薄柔滑的魚片在舌尖融化,咸鮮的醬汁已經融入魚肉的紋理之中,輕咬一下,仿佛有魚在口中彈跳一般。
陳老知道舒心做魚有一手,不過沒想到是水平會如此之高,衝着這份手藝,他也又夾了好幾口。
但是他不是個貪圖口舌之欲的人,很快就準備放下筷子了。
舒心這個時候才開口。
「多吃點吧,陳伯伯,這魚是你那些老釣友釣的,他們都很關心你...」
陳老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什麼,你是說...老李和老王他們,釣到了一條大魚???」
舒心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彎成了一彎新月,
「是啊,我看他們釣了一上午了,可不釣到了嘛!不過,這不是一條大魚,而是四條魚!」
「四條??」
眼前這魚肉的含量,明明是一條大肥魚的,怎麼會是四條?
陳老將魚頭那兒的幾塊魚肉夾到嘴裏,露出完整的魚頭,才發覺這魚頭魚骨那么小,確實不可能有這滿滿的一盤子肉。
「我就說嘛,他們那個水平,頂天了也就釣點小魚,釣這麼大一條,不可能的啦!」
他心意一動,看着滿滿的一盤子魚肉,胸中湧現出一股暖流,看向舒心的目光更為和善。
「那這魚肉,都是你從四條小魚上剔出來的?」
「你這孩子,辛苦了!」
舒心朝着陳老眨了眨眼睛,笑容如同陽光一般,
「您知道我辛苦就應該多吃點!不然等魚肉涼了不好吃了,就全都浪費了!」
陳老笑着點了點頭,
「好好好!看在那老哥倆和你這個小丫頭的份上,我就多吃點!」
舒心卻還不滿意,搖了搖頭道,
「多吃點可不行!您得都吃完才行!我再給您端一碗米飯來!這魚片配着米飯可好吃了!」
「啊...」
陳老張大了嘴,一臉的無奈,自從退休以後他飯量就少了許多,正常時候也吃不完這滿滿一碟子魚片,再何況是現在這種時候。
舒心正預備去外面拿米飯,陳阿姨卻已經在門口遞了一碗過來,舒心心領神會的接過來放在陳老面前,又滔滔不絕道。
「您可是答應我了啊!」
「俗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俗話還說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還有最後俗話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陳老一邊聽着舒心說話,一邊又好笑又無奈的吃着飯,等聽到這最後一句,他終於崩不住了。
「這句不是俗話,是偉人說的!」
舒心看他乖乖的夾了一口米飯,眼睛亮晶晶的笑道。
「您這麼崇拜偉人,所以他的話肯定要聽的!不僅是這頓要吃,以後每一頓都得好好吃!」
「好!我吃!」
陳老乖乖點了點頭,夾了一大筷子的魚片,配着米飯一起入肚。
他眼神一向都很好,剛才舒心準備出去拿米飯的時候,半開的門邊,分明有三雙腳小心翼翼的守在門邊。
家人們應該都很擔心他吧。
他自以為表現得和往常一樣,其實她們什麼都知道。
都一樣失去了重要的家人,他們在傷心的同時,還要擔心自己,為自己難受...
這是陳老最不願意看到的。
逝者已去,而生活還要繼續...
折磨自己,確實是最差勁的處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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