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劉志宏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父親能否接受自己,不知道那個女人能否准許她回家,就在她抬腳時,她聽見了父親的聲音:「你要是不喜歡她,我就把她送到她媽哪裏,你砍她手做什麼?」
「我不是有心的,現在該怎麼辦,她她沒氣了。」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父親的言語中帶着幾分不耐煩:「你是我老婆,她是我女兒。」
「要不咱把她偷偷埋了,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她去她媽媽那裏了。阿峰,阿峰你看看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氣了。我知道你喜歡兒子,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就給你生兒子。」
父親沉默了好久,最終問出一句:「你當真給我生兒子?」
「我給你生兒子,莫說一個,只要你養得起,十個八個我都給你生。」女人的聲音越發急了:「這人該怎麼辦,你倒是給我拿個注意啊。」
「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按你說的,天黑之後找個地方埋了。若是有人問起,就說被她媽接走了。」父親站起來:「搭把手,把這東西挪挪,你看這地上這麼多血,萬一來個鄰居,你我如何遮掩過去。」
劉志宏緊抿着嘴,一點點靠近廚房,她看見妹妹躺在地上,看見父親跟那個女人在移動廚房裏的柜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她來得不是時候。
她沒有出去,而是藏在了院子裏,默默地觀察着父親跟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
他們將妹妹藏在了臥室,他們不敢住在家裏,他們尋了個理由去別人家借宿。
劉志宏不怕,她在確認父親跟那個女人不會回來之後,揣着母親留下的遺書進了臥室。在臥室的床底下,她看見了被床單包裹着的妹妹。扯開床單,看見了妹妹的手。她的右手沒了,血淋淋的。聯想白天時女人說的話,她肯定妹妹的手是被那個女人給砍斷的。
她叫妹妹的名字,妹妹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她摸了摸妹妹的臉,發現她的臉冷冰冰的。將手移開的時候,她碰到了她的鼻子。她沒有呼吸了,她是個死人了。那一刻,劉志宏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懼,那種恐懼不是來自於死亡,而是來自於孤獨。
母親死了,妹妹也死了,唯一的父親變成了別人的丈夫。
他們還要生兒子,等父親有了兒子,他還會記得他有一個叫楊曉萍的女兒嗎?
她沒有哭,只是很冷靜地將妹妹從床單里拖了出來。她想把妹妹帶走,帶到母親那裏跟母親合葬,可妹妹太重了,她背不動。想到她跟母親在一起生活地經歷,她害怕膽小的妹妹到了那邊也會被母親埋怨,數落。想來想去,她還是把妹妹埋在了臥室里。
她是在山裏長大的孩子,打從記事起就跟着父母下地,不管是鋤頭還是鐵鍬,都用得十分熟練。她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在臥室里挖了一個坑,她把妹妹拖到坑裏,幫她仔仔細細地整理了衣物。在填土之前,她哭了,但哭得極其小心,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來。她趴在妹妹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妹妹再也不會叫她姐姐了。最後,她看了一眼妹妹的斷手,紅着眼睛將妹妹給埋了。
她在新土旁坐了一夜,一個瘋狂的念頭伴隨着黎明初生的太陽誕生了。
她擦乾眼淚,整了整衣裳,從那間埋着妹妹的臥房中走了出來。
她盤算着父親和那個女人回來的時間,踩着點兒回到家中,她表現的異常乖巧,先是給那個女人道歉,跟着向父親撒嬌,她故意提及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喚起了父親心中那點兒久違的父愛。她主動下廚,說要給父親做點兒好吃的,說吃過這頓飯就要跟着母親南下打工了。
父親跟那個女人原就心懷鬼胎,見劉志宏上門更是惴惴不安,他們只想跟劉志宏儘快吃過這頓飯,將劉志宏送出門去。劉志宏就是摸准了他們的這個心思,才在他們的飯菜中做了手腳。
譚溝村有個瘋子,村裏的小孩兒都怕他,唯有劉志宏不怕。在家中還沒有發生變故的時候,她經常給那個瘋子送吃的。瘋子不是真瘋,他只是酷愛研究那些中草藥,成了藥瘋子。在他還不是那麼瘋的時候,劉志宏聽他講過他的一些往事,他年輕時極愛看武俠,尤其痴迷武俠中的那些毒藥,他想把那些毒藥都做出來,甚至做出更厲害的。劉志宏覺得有趣,經常往他哪兒跑,耳濡目染,便也記下了一些。
瘋子在劉志宏八歲那年,誤食了一味草藥而死。那藥草長得極其普通,無色無味,任誰都不會把它跟毒藥聯繫到一起。可它卻能影響到人的中樞神經,讓人產生一種類似見鬼的幻覺。瘋子早就發覺了,可他不僅沒有及時就醫,反而大量服用,想要研究出那味藥來,最終血管暴斃而亡。
瘋子死的時候,只有劉志宏在他跟前,他將那味藥給劉志宏說了,劉志宏記下了。瘋子本就是瘋子,沒有人在意他是否消失,更沒有人在意他去了哪裏。他是在那片藥草旁邊咽氣的,劉志宏便也將他埋在了那裏。
太亮之前,劉志宏去了趟後山,采了一些東西回來。她先用那東西熬水,再用熬出來的水蒸米。那米飯特別香,父親和那個女人都吃了兩大碗。那東西不能將人毒死,卻能叫人昏昏入睡,而且睡得極沉。
劉志宏將鍋碗刷好,將廚房裏的東西歸置到原位,然後坐回飯桌前端詳着她的父親和繼母。她覺得她是一個冷心冷肺的人,她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在父親毆打她的那個晚上死去了。母親死的時候她沒有哭,聽聞妹妹慘死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去後山採藥的時候她甚至還能哼出歌來。
昏黃的電燈下,她看着父親的臉,一次次問他為什麼要變成這樣。假如他沒有出軌,母親不會自殺,妹妹不會慘死,她也還是那個有學上的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她恨父親,恨的全身的血都涼了。她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鐵釘,拿起那把丟在柴火堆上的斧頭,毫不猶豫地釘到了父親的後背上。
他原本是趴在桌子上的,強烈的刺痛讓他清醒了過來,可他動不了了。
瘋子給她演示過,把鐵釘釘到動物的脊柱上,動物就會失去行動能力,人是高級動物,脊柱一樣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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