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一甩衣袖,冷漠離去。
見兒子發怒,吳氏驚惶地抓緊了李芙的手,「芙兒,你還是聽延兒的,暫且擱置方才的計劃吧。若你弟弟真絕了仕途,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李芙生挨了一巴掌,見吳氏絲毫替自己出頭的意思都沒有
反倒一門心思掛念着李延那個蠢貨,將自己方才那一通勸說全都拋諸腦後,直覺心頭暗恨不已。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再分明不過!
易地而處,若今日處在困境的是李延,吳氏便是放棄一切也會為李延鋪路。
可換做自己,李延只是輕飄飄拿仕途來威脅,吳氏便要自己認命。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好處都是別人的。
明明她一直克制自己,一直維持着端莊大方的名聲,一直是李府的驕傲,她比李延那個草包更出色!
母親就是偏心!
終有一天,她要母親為此刻的偏心而後悔,而付出代價!
淑賢院的動靜,隱隱約約傳了出去,就連靜月齋里的虞蘭嬌姐妹,都知道李芙姐弟相爭,大打出手的事。
虞蘭嬌憂心忡忡對着舒嬤嬤道:「芙姐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嬤嬤不如陪我一起去探望一二。
嬤嬤畢竟是淑妃娘娘身邊的人,有嬤嬤勸慰,芙姐姐想必會開懷些許。」
舒嬤嬤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淑妃安排她來李府,除了照拂虞蘭嬌,也是為了調教三皇子妃。
如今三皇子妃已經不是李芙了,虞蘭嬌沒了入春陽宮的可能,她也沒了留在李府的必要。
想來要不了幾天,淑妃娘娘就會宣她回宮。
在此之前,她還得替淑妃娘娘辦好在李府的最後一件事。
虞蘭嬌也明白這個道理,舒嬤嬤走了,沒了這尊大佛的震懾,她在李府的日子絕沒有這般逍遙。
她得利用舒嬤嬤,幫她最後一把,徹底收服二房的小郭氏。
芙蓉苑中,李芙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癱坐在床上。
臘梅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一切怎會發生。
此刻只敢駐足在屋門口,不敢上前伺候。
反倒是臘雪奉茶上前,哀聲勸道:
「我的好姑娘,如今聖上口諭已下,事情已成定局,您便是再傷心也無濟於事啊。」
李芙聞言一怔,眼淚奪眶而出。
連身邊的丫鬟都看得出她的悲痛傷心,偏偏她的母親,她的弟弟,竟如此涼薄。
臘雪任她兀自流了陣子淚,才又勸道:「夫人一門心思念着少爺,可您還有老爺呢。
老爺素來看重您這個嫡長女,必然不會眼睜睜看着您這般受辱,屈居一個庶女之下。」
李芙握緊拳頭,心如死灰地搖頭,「沒用的,這是陛下親令,父親為官素來小心翼翼,絕不會為我忤逆聖旨。
更何況,母親待我跟李莉還有幾分不同,可在父親眼裏,我們兩個都是他的女兒,誰在三皇子身邊更有地位,於他來說都是一樣。」
身為女兒,她深深受着李治中的影響,因此也格外明白他的冷漠和唯利是圖。
臘雪聞言也是語塞。
三皇子風流清雋,高貴優雅
別說李芙春心萌動,就連她身邊的丫鬟,也各個都做着大小姐成婚之後,她們能親近三皇子的美夢。
可如今大小姐自己都只能做妾,她們這些伺候妾室的,更沒機會入三皇子的眼了。
故此幾個丫鬟都是如喪考妣,
而李芙美夢破碎,心中一陣陣發堵,難過得恨不能立刻死過去。
可叫她就這樣認命,還不如一條繩子吊死來得痛快!
想了片刻,便聽外頭殷勤諂媚地問候:「老爺來了。」
李芙心中一緊,忙擦了臉上的淚,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李治中打簾入內,見她神色如常,果真臉色緩和了幾分。
「還以為你會跟你母親一樣哭天搶地,如今看來,你倒是長大了,比你母親中用得多。」
李芙心知這番表現到了父親的心坎上,心裏頭的慌張霎時去了大半。
委身跪地,「以往都是我不懂事,總叫父親母親操心,父親對我期望甚深,竟都叫我辜負了。
今日被陛下貶為三皇子侍妾,不敢有怨。只女兒不明白的是,明明事事都是按照父親的安排,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緣何二妹妹會突然橫插一腳。」
李治中臉色沉鬱了幾分,卻沒有順着她的話責怪李莉。
只冷聲道:「如今她已是陛下欽點的三皇子側妃,追究這些,於事無補。」
李芙心中冰冷更甚。
「此事,女兒心中自然有數,萬事都會將父親和整個李府的利益放在首位。
便是被二妹妹搶了風頭,女兒也不敢在人前揭露,叫人都誤以為李府姐妹不合,誤會父親內闈不修。」
她這話說得很是巧妙。
她李芙將李府的利益放在首位,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也不哭不鬧,不但顧全大局,更體現了對李治中這個父親的絕對順從。
這樣的女兒,才是李家當之無愧的嫡長女,日後嫁為人妻,也定然會將娘家的利益放在心上。
反觀李莉,用盡手段搶奪嫡長女的機緣,背着他這個父親動這些手腳。
如此目光短淺,唯利是圖。日後嫁到三皇子府中,只會吸着李府的血為她自己謀好處,不會顧念娘家的將來。
更重要的是,如今她就膽敢違逆自己這個父親的意思,日後靠着李家得到榮寵登臨高位,還會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嗎?
自然了,李芙說這番話,其實有着極大的漏洞。
她在福寧寺中,得知聖旨後極度失態,不但對李莉大打出手,還當着三皇子的面口出狂言。
這一切若被李治中知道,定然能看穿她的偽裝。
如今她敢這麼在李治中面前上眼藥,不過是篤定母親和她身邊的丫鬟,絕不敢在父親面前拆穿自己。
而李莉出於心虛,也不敢向父親提起當時的內情。
她的失態,她的真面目,永遠也不會,或者說暫時不會暴露在父親面前。
如此一來,只要父親看穿李莉的居心叵測,願意扶持自己,重新替自己謀劃,自己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思及此,李芙又佯裝憂心:「原本父親為李府謀劃了一個三皇子妃的位置,三皇子又如此倚重父親,日後若能父親便是名正言順的承恩公,大周最風光顯赫的皇親國戚。
偏偏,如今一切籌謀都前功盡棄,李家守着這個側妃的位置,即便為殿下出力,日後論功行賞,也不過是為三皇子妃的母家做嫁衣,思及此,女兒實在愧疚難耐。」
李治中攥緊拳頭,眸光明滅不定,忽地開口:「李莉做三皇子側妃的確是皇恩浩蕩,可你這個侍妾的身份,尚且還有轉圜之機。」
李芙說的沒錯,他攏共就這麼兩個女兒,不可能全都折在三皇子後院,做一個籍籍無名的女人。
三皇子既然想得到李家的助力,就該給出相應的回報,而不是用一個側妃的位置來打發。
既然他不仁,李治中再找別的出路,自問也不算過分。
而且,即便李莉是三皇子側妃,可她自作主張,讓原本屬於李家的皇子妃身份花落旁家,已經大大損害了李家的利益。
以李治中的性子,日後定然不會放太多心力在李莉身上。
李芙心中頓時一松,隨即卻又是一陣悲涼。
天底下最親近的便是父母。
可她想讓父母為她的終身大事出力,卻不能以親情來打動,只能以如此直白赤裸的利益來遊說。
這世上,終究沒人是真正愛自己的,就連她以為的三皇子,對她也是這般寡情狠心。
她看似是高貴的李家嫡長女,實則還不如虞蘭嬌那個家破人亡的孤女!
至少,虞橫對她視若明珠,她的妹妹虞蘭萱,也將她視若重逾生命的骨血親人。
更不用說,三殿下處心積慮想要得到她,卻對自己棄如敝履。
就連自己那蠢貨弟弟,也為了虞蘭嬌,對自己這個長姐大打出手!
想起三皇子那溫文爾雅的氣度和俊美不凡的模樣,想着他對虞蘭嬌的痴心一片,李芙恨得眸中燒起了血色!
憑什麼!
憑什麼有人能擁有得天獨厚的寵愛!就憑一張臉嗎!
她不能就這麼放棄,不能就這麼看着虞蘭嬌風光!
若自己這個尚書嫡女最終竟輸給這個一無所有的孤女,叫她情何以堪?
李芙暗自咬牙,臉上的笑卻無比溫順:「父親的安排,女兒自會遵從。」
李治中讚許地點了點頭。
自己的女兒絲毫不為三皇子的權勢和相貌動心,一心遵從他這個父親,極大地滿足了他身為男人的虛榮心。
兩項比較,李莉則顯得越發不堪起來。
他正要開口說什麼,外間便傳來虞蘭嬌關切的問候聲。
「芙姐姐可歇息了?今日在福寧寺,芙姐姐受驚了,我和枝妹妹特意來瞧瞧,可有什麼幫的上忙的?」
李治中正要開口,讓下人打發了她走。
又聽虞蘭嬌道:「舒嬤嬤特意帶了宮中的玉露膏,讓姐姐擦拭野貓抓出來的傷口。」
舒嬤嬤也來了?
李治中欲要趕人的話語一收,沉聲道:「讓嬌姐兒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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